【小楼荐诗】蔡世平词选

小楼听雨诗刊 2023-04-08

收录于合集 #小楼荐诗 83个

编者按

小楼听雨公众号创刊以来，受到广大诗词爱好者的青睐。近日，小楼编委新辟专栏《小楼荐诗》，精选部分诗友佳作陆续刊出，以飨读者。

蔡世平，知名词人、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国务院参事室、中央文史研究馆中华诗词研究院原常务副院长，中国国学研究与交流中心特聘专家，中国当代诗词研究所所长，中国楹联学会顾问。主要作品集有：词集《南园词》《南园词二百首》《21世纪新锐吟家诗词编年》、楹联集《南园楹联》、散文集《大漠兵谣》、诗论集《中华诗词现代化散论》。因《南园词》创作，引发“蔡世平文化现象”，评论、研究与赏析《南园词》的专著有《南园词评论》(李元洛、周笃文、王兆鹏等著，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旧体词的当代突围——以蔡世平南园词为例》(王雅平著，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南园风景——蔡词赏析》(何文俊著，线装书局2012)）。

汉宫春·南园

搭个山棚，引顽藤束束，跃跃攀爬。移栽野果，而今又蹿新芽。锄他几遍，就知道，地结金瓜。乡里汉，城中久住，亲昵还是泥巴。

难得南园泥土，静喧嚣日月，日月生花。花花草草，枝枝叶叶婀娜。还将好景，画图新，又饰窗纱。犹听得，风生水上，争春要数虫蛙。

满庭芳·旧忆

数点星声，几多萤语，晚蛙题句南塘。野风芳草，雷雨说潇湘。黄鹤楼头落日，烟波里，一脉斜阳。车窗外，羊城晓月，淡抹夜时妆。

时长。挥不去，红楼翠影，柳色荷光。有佛心还在，明月西窗。难瘦胸中旧样。十年梦，没个商量。何曾却？涛声依旧，渔火汨罗江。

青玉案·桃桃曲

桃花谢却桃桃小。满眼是，晴风闹。两两桃林桃笑笑。“摘桃可好？”“吃桃还早。”羡煞枝头鸟。

桃庄去后桃心恼。做一枕，南窗觉。梦里桃林桃熟了。见桃不到，醉桃更杳。又瘦相思调。

贺新郎·剪水裁山

——致陈泥

四十岁洞庭汉子陈泥，二○○二年五月从黄浦江出发，徒步行走长江，现正跋涉在长江的崇山峻岭中。本世纪初，不少地方足浴成风，美女揉脚，温水生香。我居住的小城随处可见“酒楼”“茶馆”“洗脚城”。更有“北京首都”“长沙脚都”之戏称。

君到宜宾否？半年来，餐霜宿露，形容消瘦？黄浦江边辞谢日，天地为朋为友。野风悍，撕残衣袖。鄂雨蜀云青海雪，有龙泉常握屠龙手。独行客，天涯走。

男儿四十雄心久。最输他，温柔乡里，消磨时候。捉住长江头更尾，赢得精神不朽。应惭愧，青蛾浴足。铁步裁山还剪水，是豪英就写风流寿。几人醉，源头酒？

唐多令·伤春

绿上柳梢头。春伤滴滴稠。忆桃庄，一见好娇羞。月下拴船船未稳，风乍起，又行舟。

珠玉泻莺喉，心歌浅浅流。醉湘郎，水媚又山柔。纵有相思千万缕，系不住，是离愁。

行香子·春寒

风也吹来。雨也飘来。更寒流，阵阵西来。叹春华词笔，冷落清斋。伴南园松、松间竹、竹旁槐。

山也可裁。水也可裁。最心伤，两两情裁。绕离魂一缕，地角天台。是梦中人、月中桂、镜中苔。

小重山·春愁

一片心伤落碧条。雨随春梦到，打芭蕉。近来词客好心焦。长短句，句句不妖娆。

总是路迢迢。多情人去后，信音遥。非烟非雾哪能描。愁如许，惆怅读《离骚》。

御街行·江南青草

江南青草初初碧。浓淡衔羞涩。眠虫仄仄试娇声，蛙句池塘还比。一声亲切。一声情切。报得春消息。

风生满眼花飞絮。乱入相思里。捉来晨梦赋新词，又被鹦哥呼起。恼他无理。恨他无理。却怪晴天气。

临江仙·咏月

应是晴光留倦影，潇湘水睡山眠。总疑身上暖轻棉。榴风无限意，吹梦玉楼前。

软步娇娥羞见我，西窗欲语无言。可曾缺缺可曾圆。看她天上俏，病了有谁怜？

贺新郎·梅魂兰魄

别也何曾别？乱心头，丝丝缕缕，你牵他拽。缘浅缘深分得么？一样梅魂兰魄。只伤心，碧桃凝血。是处烟波残照里，又霜天晓雾朦胧色。谁能解，愁肠结？

梦中昨夜双飞蝶。舞春风，繁花点点，枝枝摇曳。总念西山云雨散，湖上一弯新月。又明艳，相思红叶。我问蓝天欢喜燕，你南来北往风流客：这情字，如何写？

画堂春·南湖记游

南湖烟柳碧溶溶。春花白白红红。小舟忙了坐舟人。燕也匆匆。

难得清明天气，闲来放却心情。最怜小女眼波横。看水吹风。

生查子·月满兵楼

叶落响秋声，行也西风客。才送洞庭星，又赶昆仑月。

明月满兵楼，兵老乡思切。似见故人来，对看天山雪。

解语花·枝上蓝花鸟

南湖水态，金鹗山娇，枝上蓝花鸟。早春还报。一声声，啼得武陵人恼。可曾同调？唱一曲，阳关古道。汗血飞，日落长河，大漠孤烟袅。

诗笔又删愁草。有秦时夜月，汉时晚照，唐时霜晓。都来也，添我酒囊词料。多情一笑，便惹得，玉山倾倒。只此时，梦里沉吟，一卷南园稿。

浪淘沙·夕照归舟

——致胡宁荪

诗友胡宁荪有《鹧鸪天》词句：“山不语，水东流。夕阳西下数归舟”。

湖上水波柔。莫数归舟。夕阳西下彩云羞。还记前年诗句好，韵色江头。

有酒就登楼。词笔风流。且将旧梦赶新愁。看取门前金鹗树，几个阳秋？

卜算子·静夜思

一九七五年元月当兵到新疆。新兵连睡地铺，零下二十多度，滴水成冰，头靠墙，发便被冰冻在墙上。后来戴皮帽子睡觉。月光如水，透过双层玻璃，盖在身上，冷极、静极。这时候想起湘江边上的她。

身盖月光轻，隔镜人初静。寸寸相思涉水来，枕上波澜冷。

梦里过湘江，柳下人还问：我到边疆可若何？同个沙场景。

生查子·湖边

老太到湖边，背货清凉卖。掏得酒钱来，且与湖光买。

坐久石生风，吹恼相思债。目断燕飞天，看取烟波态。

最高楼·悲嫁女

伤心事，说着更心伤。无语立斜阳。孤零零地湖心月，冷清清地一川霜。只愁丝，今又向，夜边长。

总记得，花猪栏里闹；总记得，花鸡枝上叫。荷花白，谷花黄。归来放学抓猪草，几家顽伴捉迷藏。喊声声，声巧巧，是亲娘。

燕归梁·乡思

昨夜蛙声染草塘。月影又敲窗。总将心事赋闲章。短句子，两三行。

不知梦里，何时醉倒，横卧柳荫旁。乡音浓淡菜根香。看小妹，采青忙。

霜叶飞·剑断沙场

早莺啼觉。朦胧里，还留新梦缭绕。夜来雷雨动心思，是汉唐情操。献一束，瑶池碧草。殷勤迷得王婆笑。便羽翼生身，九万里，扶摇直上，好个鹏鸟。

感慨剑断沙场，血红流水，幕谢台就空了。倦游游到楚天头，日落心情老。过去也，云烟渺渺。闲来整理相思调。幸有只，填词手，做个坟堆，葬他烦恼。

蝶恋花·落花吟

风雨敲春春又谢。目送桃源，花落飞如雪。琴弦断了音未绝。旧红不褪愁颜色。

总比庄生追梦蝶。醉倒星城，痛饮南湖月。我问苍穹谁解得：女娲可补情天缺？

一寸金·青山石斧

洞庭湖中青山岛，有新石器时代遗址。一九九七年新秋，飞舟岛上，闲步沙洲，得石斧一枚。锋刃犹存，尚能切瓜剁菜。岛国神游，与先人一会。

石斧寒芒，切断涛波万重雾。见洞庭岛国，参差猎影；青山门洞，淡浓烟句。怯怯娘家路。芦花荡，搏鱼渔父；篱蓬里，樵母炊瓜，紫叶青藤细腰束。

黑背蛮哥，桠头捉果，枝下咿呀女。听楚音犹熟。一时情起，喊声姐姐，亲亲先祖。泪眼莹莹蓄。呼呼也，天风旧曲。悠悠也，水魄山魂，一梦成今古。

夜行船·明月禅心

落日横江枝上挂。又西风，吹来瘦马。断雁声中，孤帆影里，一幅廊桥残画。

才铸新词成旧话。想当初，天痴地傻。做个禅心，映他明月，夜半梦兰风雅。

浪淘沙·月影浮霜

思绪戍边长。落照沙荒。少年心气剑声香。放马天山擒雪豹，铁臂鹰扬。

旧梦断潇湘。月影浮霜。绣花园里少风光。唤得南疆千犬吠，洗我柔肠。

生查子·江上耍云人

江上是谁人？捉着闲云耍。一会捏花猪，一会成白马。

云在水中流，流到江湾下。化作梦边梅，饰你西窗画。

点绛唇·南疆犬吠

南疆塔里木盆地，漠野千里，入夜一片狗吠，声铸河山。

铁漠惊魂，天涛卷地游龙舞。苍茫如许？百里铜音铸。

古意千年，泪也捂成酒。声声苦。醉肠醉腑。一夜河山瘦。

摸鱼儿·飞燕山

湘阴十二门故居后山，绿树葱茏，形如飞燕，谓之飞燕山。那里长眠着我的爷爷、奶奶，还有我的父亲、母亲。飞燕山背靠洞庭，展翅南飞，但总也飞不出游子的眼睛。

是何时？飞来梁燕，蹲成一幅灵岫。山容不比湖容好，但看洞庭云雾。山里去。采野食当粮，露重单纱裤。蛮儿四五，执短棍长弓，丛林隐隐，猎杀绿毛兔。

时艰苦。乐母嗔成笑父。依稀识得尊祖。村中故事年年老，续入半坡深腹。成厚土。望北岭青茶，红了南湾橘。新桑旧竹，总系我乡思，流光影里，挂在近阳树。

浣溪沙·饕山餮水

剥却层层时世装。围城今日放乡郎。饕山餮水喂饥肠。

才捏虫声瓜地里，又拎蛇影过茅墙。桐阴几处拾清凉。

万年欢·踏月瑶娘

湘北、鄂南交界处之龙窖山，即瑶民寻找中的故园“千家峒”。古瑶胞在此居住千年，于数百年前南迁至湘南、广西、广东一带。二○○四年五月六日，与陈启文、黄兰兰、刘国文诸君游龙窖山。雨后初晴，是夜，月华如泼，清晖耀地，能看书识报，大奇！遂即兴夜游。风送幽香，神清气爽，恍若飘仙。转过一道山弯，只见轻烟袅娜，妖冶、凄艳。又有异响，其声细细，更觉凄迷。疑遇瑶娘。

月下烟轻，是山魂水魄，翩然自舞？风也多情，吐出一川香雾。隐约姑音小小，才听得，又成断句。当应是，三五瑶娘，踏月旧家庭户。

乡思可与谁诉？只残垣草里，莺栖茅屋。且把愁心，寄向石阶老树。还盼新枝频发，绿年年，不曾辜负。从今后，明月眠溪，夜夜瑶山同宿。

浣溪沙·梦里渔郎

拔得南山竹一枝。去枝去叶挂麻丝。钓弯童趣喂乡思。

蛙语响湾鱼急急，柳花湿岸蝶迟迟。渔郎梦里武陵痴。

朝中措·地娘吐气

且将汗水湿泥巴。岁月便开花。闻得地娘吐气，知她几日生娃。

一园红豆，二丛白果，三架黄瓜。梦里那多蓝雨，醒来虫嚷妈妈。

临江仙·捉蝶

捉蝶纱窗影里，追它又上桑梨。无端心事绿枝枝。晚风吹落日，晓雾湿春衣。

总向杨花深处，描摹柳色轻微。乡思锁梦梦痴迷。飞莺山远近，明月夜东西。

江城子·雾山行女

冻云低锁那边山。月痕干。鸟声残。问得封姨，何日散眉弯？行断茅湾三百里，山还在，雾尖尖。

好春还要好心看。雨潺潺。意阑珊。说与阴晴，寒热莫相关。君有生春图画手，先做个，杏花天。

江城子·兰苑纪事

竹荫浓了竹枝蝉。犬声单。鸟声弯。笑说乡婆，山色拌湖鲜。先煮村烟三二缕，来宴我，客饥餐。

种红栽绿自悠然。也身蛮。也心顽。逮个童真，依样做姑仙。还与闲云嬉戏那，鱼背上，雀毛边。

人月圆·天山日出

传说玉皇大帝曾会西天王母娘娘于天池。天山日出可是他们的婴孩乎？

玉皇又作瑶池会，最忆是桃花。更深时候，山容水色，飞梦天涯。

山娃出世，银峰初露，惊起寒鸦。新晖暖到，冰茅豹穴，卖炭人家。

高阳台·葬鸟辞

入春，南园桂花树新叶铺张，绿茵匝地，一双白头小鸟筑巢其上。月余后，雏鸟嘤嘤，鸟父鸟母，殷勤喂食，鸟乐融融。是日，雷雨大作，风暴欺枝，鸟巢散地。雏鸟羽毛湿透，伏地抖索。我冒雨捉于避雨处。鸟父鸟母奋起攻之，鸟声凌厉。少顷，放雏鸟竹篮中，挂于檐下。鸟父鸟母不离左右，随时准备向“入侵者”袭击。次日，雷雨不息，雏鸟试飞数次，终因体力衰竭身亡。我葬雏鸟于南园小山，植青草覆盖。鸟父鸟母绕枝三日，叫声凄冽，哀绝莺寰。

断叶乌风，撕枝恶雨，黑雷还胀愁城。散地窝巢，惊慌湿翅雏莺。莺寰可有哀鸿曲？便唧唧，黄乳低鸣。最堪怜，鸟自无能，人自伤心。

曾经多少家常日，羡双双对对，仄仄平平。别样情怀，伴他闲唱闲吟。相思昨夜莺词泪，觉枝头，有个莺魂。只而今，人到黄昏，怕听莺声。

醉花阴·初春

记得当时春浅秀。笑说芦林柳。柳色上枝头，十里心洲，寸寸相思厚。

潇潇雨落黄昏后。更百千情绪。且向梦边行，江北江南，待把新词读。

贺新郎·说剑

家悬青铜剑，乃春秋战国时代兵器。一九八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湖南岳阳县板桥村开荒造田时出土。历二千余年，仍完好如初，剑锋犹利，青光逼人。赋此，以壮词心。

闲睡黄泥地。两千年，埋名荒草，又逢知己。细数铜斑斑几点，应是美人红泪。似闻她，莫邪声息。多少吴王成旧土，只青山，活活长流水。流不断，春秋意。

石光铁火铜风起。便造了，河山筋骨，男儿血气。从此文心悬剑胆，山也横成铁笛。怎辜负，吴戈楚戟？不向愁肠吟病句，铸新篇，还得青铜味。拈剑影，词心里。

鹊踏枝·暑

天上蛮儿谁管束？火日顽皮，烤得人间苦。卷叶芭蕉垂意绪。莺声却被蝉声覆。

且向词肠搜好句。短信飞来，说着蓬莱雨。仿佛梦中闻帝语。倚窗我读清凉赋。

鹊踏枝·黄昏

有个心情谁爱护？惆怅黄昏，又到黄昏后。闲步晴山牵落日。青春岭上遛愁狗。

人走人来人若雾。晚照铺蓝，染梦潇湘去。隐约花飞花色舞。亦红亦绿相思赋。

临江仙·荷塘

照影花莺先到，舔波彩蝶来迟。一惊一乍是山狸。草丛窥动静，湿尾辨东西。

天上星高几个，水中几个星低。麻蛙几个拥荷衣。声声衔月色，夜夜惹乡思。

醉花间·月

南山月。北山月。圆月何时缺。缺月挂疏桐，一树新花也。

攀上这边桠，挑个花枝折。赠与那边人，梦里香犹热。

一剪梅·游子吟

种得乡思市角旁。日也商量。夜也商量。几多新叶长芬芳。不是荷香。便是稻香。

故园消息着秋霜。风也清凉。雨也清凉。此时最忆是爹娘。才说衣裳。又说衣裳。

生查子·鸟叫花枝

有鸟叫花枝，鸟瘦花亦瘦。鸟瘦花不知，花瘦人知否？

人是天地人，天地人心守。邀月上花枝，月又风吹皱。

西江月·牧莺人

落日伤残水色，秋风瘦损山颜。牧莺人立洞庭边。不见南飞北雁。

隐约天声细细，以为雁语甜甜。原来又是打鱼船。收拾湖花片片。

桂殿秋·中原秋月

家乡近，梦乡长。心中有尺为谁量？秋风又扫中原月，片片乡思片片凉。

临江仙·听色观音

总把天南地北，写成眼角眉心。相思句老几时新？翻愁杨柳曲，不见竹枝声。

便到梦边听色，又于酒后观音。也曾湖上剪流云。裁红时女服，妆绿一天春。

蝶恋花·情赌

人与己设情赌：忘他一日，验情之深浅。皆闻“忘”落泪，毛发俱寒，不知心归何处。

删去相思才一句。湘水东头，便觉呜咽语。又是冰霜又是雾。如何青草生南浦。

抛个闲情成赌注。岂料魂儿，迷失茫茫处。应有天心连地腑。河山隔断鱼莺哭。

浣溪沙·初见

弄妆者以熊、狐自喻。

对镜几回弄晓妆。青蛾淡淡舔晴光。熊头狐尾暗收藏。

叫句老师唇没动，改呼宝贝口难张。慌忙粉面映羞郎。

梦江南·明月黄昏

天心里，心果是心栽。柳上黄昏莺啄去，堂前明月夜衔来。照见玉荷开。

贺新郎·寻父辞

江城。湘风茶楼收养坐台小姐所生之女，谓之“湘风女”。渐长，湘风女不知其父为谁，天真即失，童声苍凉。特为湘风女作寻父辞，求其父爱慰藉，也唤醒天下人父之心。

人海茫如雾。哪个是，娘的肝胆，儿的傲骨？潇洒男人皆辨识，一样风飞尘舞。只留下，心孤影瘦。好是夜深人睡去。又梦中，撕裂凄凉句：归来吧，女儿父！

天平应在天心处。又为何，阳光只进，那边门户？总举呆头伸泪眼，多少邻童笑语。真羡慕，娇儿宠父。都说茅根连地腑。是俺爸，应感儿的哭。心缺了，谁来补？

蝶恋花·路遇

二○○六年冬去乡下，路遇村汉呆立寒风中，一脸茫然。妻子畏贫，抛下两个患白血病的儿子，弃家而去。

一地清霜连晓雾。村汉无言，木木寒风伫。曾是娇妻曾是母。而今去作他人妇。

世道仍须心养护。岂料豺狼，叼向茅丛处。谁说病儿无一物。还留血泪和烟煮。

一剪梅·短梦耕泥

短梦耕泥夜夜勤。晴播莺声。雨播虫声。眸田总种一园春。行也茵茵。坐也茵茵。

映日荷花别样红。云说轻盈。水说轻灵。瘦条肥叶舔愁情。甜也莲心。苦也莲心。

浣溪沙·题金狐图

总觉曾经遇小姑。蛮腰款款要人扶。又还笑我砍柴夫。

心上怜她花态度，眼睛落处影模糊。世间真个有妖狐？

临江仙·水色云花

借得瑶池相会，万千水色云花。一池魔影是他她。王娘生妒意，恨不变凡娃。

多少民间故事，幻成天上人家。几回梦里起烟霞。春风新柳燕，秋月老藤瓜。

鹧鸪天·春种

春种南园豆子稀。撩开树影暖轻泥。撕它风片殷勤扇，纺个雨丝润细微。

花怯怯，果垂垂。花花果果挂新眉。近来识得西窗月，也觉纤纤也觉肥。

鹧鸪天·清凉曲

我有消炎解暑方。平常日子自然凉。拎它瓜架茑萝梦，也拾林阴雀子腔。

蜂背紫，蝶皮黄。斜将醉眼戏鱼翔。心轻吟个江南曲，直引莲田碧玉香。

蝶恋花·昆仑兵歌

铁色昆仑谁啸傲？血铸黄昏，石垒行军灶。煮个天狼餐饿饱。崖峰队伍鹰呼早。

冻土沉沙埋战袄。除却霜风，还是霜风恼。莫笑兵哥容易老。莺花阵里征鸿少。

生查子·空山鸟语

二○○六年八月二十二日，听宋飞演奏二胡曲《空山鸟语》。

空山鸟语时，人若山中鸟。才嚼白云香，又啄黄花小。

鸟语别山时，人与山俱老。细听此山音，夜夜相思调。

生查子·花月春江

四月杏花天，花月春江嫩。月影枕花眠，花影随波动。

明月脸边生，月落惊花影。窗外一枝横，犹绿昨宵梦。

临江仙·童猎

少时，有鹰、狐、狼、野猪等野兽来十二门偷吃家鸡，常群起击之。

常忆少年围猎事，一时短叫粗呼。邻婆声厉打黄狐。才还鸡喂食，转背黑花无。

夜半童心眠老梦，野云几处稀疏。醒来又见影模糊。对门山上月，月下绿毛猪。

夜飞鹊·题莽苍苍斋(二首)

北京宣武门外北半截胡同四十一号原浏阳会馆，为谭嗣同故居。莽苍苍斋系其书房。戊戌变法失败，一八九八年九月二十四日，谭嗣同于此被捕，狱中题下诗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二十八日被杀于菜市口。刑前大呼：“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如今故居年久失修，断墙残壁，挤住二十多户人家，湫隘寒伧。瞻仰者寥寥。二○○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与周笃文、李元洛先生及沈念、蔡奔诸君一游，几多感慨。

其　一

先生出门去。话别乡邻。从容笑对风云。血花开后霜花好，河山不作悲音。男儿断头也，撼千年帝制，快慰心情。刀光闪处，莽苍苍，铁色昆仑。

寒夜血光红紫，冬老黑山头，冻土春生。黄鹤归来惊见：武昌城下，换了墙根。白云千载，总思他，天地良心。是乾坤肝胆，浏阳河水，日夜涛声。

其　二

先生在家否？墙老檐低。尘多草杂人稀。百年心事和谁叙，林头冻雀唧唧。泥窗吐烟火，幸民间土灶，暖了霜衣。红楼影里，莽苍苍，空带愁归。

还盼夜来风细，行走也悄悄，莫碍眉须。凉月寒枝自语：燕山起壁，湘水浆泥。书斋整理，与英灵，有个身栖。是人间雄鬼，昆仑比立，几个男儿？

浣溪沙·空耕菰米

摩天楼，见孕妇一绳相系，悬空洗墙。

擦雾磨霜影浸墙。秋千动荡孕娘忙。老冬城市冷风光。

地上有瓜无处摘，云端无土有泥香。空耕菰米喂胎郎。

临江仙·割竹

南园有竹一丛，绿影摩天，风光独占。背阴处，小花小草暗淡无神，常怜之。今春挥刀断竹，裁长补短，让绿茵族同享阳光，不亦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