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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听雨》庚子诗词年鉴｜江岚（卷）
庚子年，可谓山河作色、天人困顿，好在历经煎熬之后，我们都还活着，都还平安，都还能提起笔来，记录时代，记录生活，记录我们的喜怒哀乐，记录这个终将被历史铭记的一年……
江 岚 男，1968年生，河南信阳市人。中国人民大学古典文论硕士，曾供职于中华全国总工会教科文卫体工会。现任《诗刊》编辑部副主任，《中华辞赋》副总编辑，《小楼听雨》诗平台评论委员。著有旧体诗选集《饮河集》《相映集——六人诗词选》。
庚子诗选
庚子春节寄怀武汉诸亲友神州腹心地，亘古大江流。济济青云士，巍巍黄鹤楼。瘟君复为虐，庚子总堪忧。徒对春光好，凄然怀旧游。
庚子春节晨起写望帘开犹喜鸟飞旋，晓色平铺到眼前。落木昂头皆有待，微风拂面不禁寒。鼠年历历真多事，人祸昭昭休问天。爆竹声稀春意少，愁闻病例又翻番。
庚子元宵节咏怀高窗久凭眺，斑鬓自摩娑。春节布邪疫，天心究若何！乡村已封路，城市不闻歌。远处响鞭炮，空令感慨多。
庚子春节杂咏一江汉风流地，千秋辞客乡。柳丝绿如发，二月已飘扬。肺疫忽笼罩，何人不恐慌？白衣真勇士，奋起保家邦。
二新年盼财神，何意瘟神到。不过一微虫，为虐一何暴。九州无幸免，寰宇尽笼罩。家家紧闭门，开窗徒凝眺。江汉几千里，愁云蔽远道。亲友应无恙？数字忍狂跳。千家忽破碎，似闻风在啸。几室尽成空？莫遣月相照。幸逢太平世，只谓长欢笑。一旦成永隔，万人空悲悼！嗟我枉习文，无计救斯民。哀彼白衣者，奋袂斗死神。壮吾子弟兵，临危不顾身。嘉尔退伍者，送菜八千斤。即便环卫工，犹能赠万金。谁似快递哥，一饭独费心。雷火二神山，十日栋如林。奇迹知多少？大难显忠忱。书生果无用，况此老相侵。局促斗室里，只堪作闲吟。
庚子春日窗前毕竟神州入早春，长条渐欲斗腰身。闭门不出已多日，双雀叽叽恼杀人。
庚子春日咏怀楼高堪纵目，碧落满晴光。风过不惊树，云飞偏近窗。春来觅句好，鸟亦筑巢忙。忽见白口罩，霎时心转伤。
庚子春日晚望落木萧萧弄晚凉，窗前小立对斜阳。看云不觉成长叹，多少白衣犹过江。
偶读网传李文亮大夫训诫书小谪神州三十春，不辞吹哨救斯民。天堂归去应惭愧，犹是人间戴罪身。
楼下三树枯叶经冬未凋黄叶经冬犹满枝，隔窗相望每多时。风前不肯轻飘落，或等先生送别诗。
春日晚望楼宇遍长郊，斜晖生寂寥。白杨尽西向，三月尚空条。北地迎春晚，寰球抗疫劳。桃源不可觅，何处得逍遥?
网观意大利一对新人之婚礼，时瘟疫正剧钟声蓦然起，低沉复悠扬。新人美如玉，携手入教堂。嘉宾何寥寥? 歌声哀以伤。哀彼意大利，疫鬼正猖狂。当街捉行客，白昼惨无光。人命如落叶，随风四飞扬。不过才一月，数千已云亡。相拥徒相吻，口罩遮面庞。存殁或须臾，恩爱断人肠。目送新郎去，渐渐入病房。
咏白杨鹊巢，时当大风过后一群楼何伟岸，白杨亦清高。蜗居才四层，俯仰愧鹊巢。灵鹊自翻飞，来往在青霄。我心与之俱，暂得出尘嚣。庚子避肺疫，斗室何郁陶。隔窗每相望，赖尔慰寂寥。日落狂风起，夜半犹怒号。其势撼山岳，汹涌似波涛。如暴徒奔走，如饿鬼嚎啕。欲破门而入，竟探爪以撩。安稳若草堂，犹卷三重茅。简陋一鸟窝，想像散蓬蒿。晓看皆无恙，妥妥在树梢。
二群楼高矗入烟霄，远近长杨气亦骄。小市卜居真得地，清川作枕好听涛。疫凶顿绝行人迹，风大难掀喜鹊巢。新绿蓦然遮远目，空教望断莽林梢。
武汉开城之日闻某日记同时在国外出售举国战瘟疫，有人编日记。开城始见书，碎粉忽堆地。
偶 作
新冠乃至微，人类乃至灵。竟以人为盾，袭人于无形。中人于不觉，伤人于无声。卑鄙似谣言，飘忽似幽灵。欲防不胜防，欲争无可争。唯有幸不幸，哪管名不名。不见烽烟起，但见尸体横。烝黎十几万? 都入枉死城。何必论肤色? 一样是苍生。真宰长默默，徒自望虚空。四月最阴险，丽日更和风。莫笑怕出门，桃花亦帮凶。
忆己亥夏日重登合川钓鱼城一横扫寰球又若何？釣鱼城下更谁过！鹰扬天地终垂翅，柱立西南犹下坡。王命阙如心不改，神光照彻字难磨。崖山一败无华夏，故垒重登涕泪多。
二三江合流处，万古钓鱼城。峭壁岿然在，残墙空自横。更谁讥弱宋？到此仰英灵。孤馆复长夜，犹闻拍岸声。
三钓鱼城下江水春，钓鱼城上布战云。绝壁高墙哪可度? 蒙军十万亦断魂。钢刀怒斩晋国宝，飞石狠砸汪德臣。上帝之鞭亦徒尔，归作莽原一孤坟。端赖余公和二冉，筑就山城若昆仑。碰上王坚和张珏，始信南宋有战神。军民团结真如铁，从此不敢轻蜀人。两宋由来忌武将，三年依旧念皇恩。不为苍生数十万，将军安肯开城门?须知无力大一统，三足鼎立始可存。联金灭大辽，辽灭祸及身。联蒙复灭金，金灭祸亦临。一之为甚岂可再? 蠢宋之亡皆自寻。徒教洒尽英雄血，赢得香火绕空林。
己亥夏日钓鱼城护国寺忠义堂瞻余玠诸公像百战终教敌胆寒，收兵不复犯临安。运衰无奈多妖孽，十臂擎天犹枉然。
读南宋史改林升诗戏咏楼外琼楼山外山，莺歌燕舞几曾闲？圣心到底在光复，不把临安唤永安。
忆己亥夏日游钓鱼城护国寺与凌泽欣、李葆国、卢金伟诸君及演忏师父饮茶闲谈独钓中原二十年，可怜力尽始垂竿。香升宝刹英灵远，城带空江细雨寒。槐夏欣逢巴蜀客，榕荫聊作古今谈。蒙蒙大雾悄然至，何似元兵摸上山。
忆戊戌夏日过钓鱼城瞻石曼卿所书三世佛号庐陵祭文在，读罢劳梦想。叹息石曼卿，才雄气豪爽。在世非不偶，四十便长往。却恨不同时，无由一瞻仰。何幸钓鱼城，犹存三佛榜。摩崖十二字，卓立在天壤。风骨真颜柳，器度自开朗。神光之所慑，断不容魍魉。卅载护军民，终得出魔掌。犹难救大宋，忽已成畴曩。七百余年事，回首心惘惘。一入芙蓉城，山水空苍莽。留连不忍归，无那子规嚷。注：欧阳修有《祭石曼卿文》。南宋1259年灭亡至今741年。曼卿死后为芙蓉城主，见宋人多种记载。
庚子夏日窗前枯坐忆甲戊夏日游伊犁将返过察布察尔县参观锡伯族西迁历史纪念馆，史载锡伯族在清代曾三度外迁戍边楼外长杨翠拂空，清凉如对雪山风。疑心犹在雪山下，访古闲行官道中。锡伯三迁不由己，吾曹百岁亦飞蓬。而今徒羡蓬飞远，避疫真成阮嗣宗。
忆甲午夏日过昭苏军马场大圣落拓时，牧马白云间。日夕偶清点，数匹竟未还。何意在昭苏? 淹留成故园。杂花铺草甸，连峰排雪杉。风光美如画，只恨画不全。马比云还多，人比马更闲。久矣无鼙鼓，休再起烽烟。且此醉残照，真堪避粉喧。宝马容我乘，犹拟上青天。注：昭苏号称中国天马故乡。
偶 作阳台一橱柜，安放费思量。只莫占西侧，犹能看夕阳。
夏 夜一落霞垂处雨将垂，栖鸟归时人也归。聊对白杨成小驻，开襟一任好风吹。
二小区难觅停车位，薄暮空教次第归。几点红灯倦如鸟，夜深犹自绕林飞。
夏 晚一暮色水边明，蛙声雨后响。郊居幽意多，知共何人赏?
二群蛙得雨气如牛，长夜呱呱觉更幽。纵老涿州也不恶，卜居犹可傍林丘。
小区夏晚西望迎面即村庄，护畦多白杨。时蔬满眼碧，落照半轮黄。姜豆垂纶密，窝瓜引蔓长。掐来便可买，茧手举过墙。
观动物世界有感野鹿一条命，猛虎一顿餐。哀汝弱小者，命真不值钱。恨尔无爪牙，死得没尊严。百兽共原野，无计得酣眠。恐惧与杀戮，昼夜几曾闲！何异屠宰场？亘古戾气缠。肉食与草食，问谁使之然？生而不平等，此外复何言？造物永默默，冷眼只旁观。始信人身好，一失难再还。
七夕购物记今夜双星将会面，喜鹊飞飞满河汉。我亦举家事采购，出了饭馆入商店。天上人间各自忙，大袋小袋渐成行。妻女仍然试不停，顺便吾也换新装。忽见楼下有花屋，个中玫瑰最醒目。招呼闺女快来看，临走为你买一束。晚餐终得吃比萨，不使筷子使刀叉。卿卿我我皆情侣，笑杀鹊桥泪似麻。滴滴唤客一何频，急携群袋出店门。路过花屋不肯走，戏言早忘一愣神。手把玫瑰便舞蹈，真成前世小情人。
立秋后一日闻蟋蟀唧唧复唧唧，劝人织寒衣。立秋才一日，蟋蟀已自啼。偏入词客耳，长夜增幽凄。向晓仍未歇，循声始觅得。原在邻居家，槛外一洞穴。穴深能几寸？叹息太偪仄。栖身何在此？四野任飞跃。有时彻夜鸣，有时戛然停。百思不可解，惆怅到三更。抬头见壁虎，虎视近窗棂。霎时俱了然，呆坐对孤灯。屈指又三日，唧唧更无声。
夜 读一窗里诗人坐，窗外壁虎藏。吟哦与杀戮，共此一盏光。
二关灯救飞虫，壁虎定悲伤。开灯招壁虎，飞虫尽遭殃。一灯开复灭，徒令久傍徨。
三飞虫岂有恩？壁虎亦何怨！世界本如此，仰天一长叹。
秋晚归涿途中杂感一羲和驾长车，经天复历海。轰隆头上过，借问何所载？善恶无甄别，贵贱俱收买。青春与梦想，顺手便被拐。雷音渐杳杳，暮色空霭霭。人生几回望？忽觉双鬓改。
二少年入都门，中年住涿州。一周三往返，倏已越三秋。八月天气凉，落叶复打头。道路苦迢递，车声疾似流。凭窗难久读，关机稍合眸。吾辈谋生拙，自古恨悠悠。
秋夜自京返涿迢递上班路，归来每夜深。同车幸有伴，群籁渐无音。灯暗人如魅，月高楼似岑。近家闻语笑，不觉已开心。
夏日过小区水池观金鱼岸上少垂柳，池中沸若汤。金魚满桥洞，聊此避炎光。
秋日过小区水池观金鱼燕子自来去，金鱼竟安托？深秋如许凉，池水渐枯涸。
忆甲午春日过尉氏吊阮籍墓命舛竟如此，生死皆无路。埋恨麦田里，荒凉一大墓。农时太嘈杂，岂是长眠处？往来无便道，何由表余慕？春麦自离离，野鸟啼还住。雨后满流潦，日高犹薄雾。绵亘自魏晋，似将骚魂护。恍闻鼓瑶琴，风姿美无度。恍闻苏门啸，想像鸾凤翥。恍闻穷途泣，浮云为之驻。恍闻竹林宴，痛饮无朝暮。却饮千日醉，千载仍未寤。醒来复何益？茫然空四顾。田塍断复连，泥沾步履艰。踏石涉积水，终得到坟前。坟头遍蒿莱，群碑立悄然。纸灰本无多，迎风尚盘旋。缅彼咏怀诗，凄恻更何言。
晚归望月天寒落日早，路远独自归。同车无可语，凭窗看鸟飞。青槐夹长道，碧柳拂地垂。入冬不肯凋，高下沐余晖。万象渐模糊，夜色终合围。灯灭车厢暗，有书不可看。顿觉百无聊，回首一长叹。却喜明月好，恰在车窗畔。昨宵犹似弦，清光何淡淡。今夕便如盘，皎皎挂银汉。送我不辞频，劳驾久已惯。也知无嫦娥，也知无宫殿。也知无桂树，一切皆虚幻。相望仍亲切，如对太白面。如对东坡老，相携游汗漫。
奉题回坑作家村一 春到回坑好，满屏油菜花。嗟余蒙错爱，得句愧难夸。门外即长路，桥头多晚霞。陶公如不弃，犹拟作邻家。
二苍山合抱处，村落几人家？树老尚留鹤，墙高仍见花。薄田二顷足，小酒两杯佳。即此慕肥遁，何劳书细沙？注：杜牧《商山麻涧》有句云：征车自念尘土计，惆怅溪边书细沙。
网观西山红叶图，多年不曾一游矣秋日山川着盛装，游人争道似新娘。凤冠缀以露珠小，霞帔裁成枫叶香。送罢群仙归上界，知将远嫁到何方？天高地迥休延伫，怕见空林坠夕阳。
冬日写望棉袍紧束坐窗前，冬日微暄近午天。木落鹊巢又可望，风吹竹叶总相关。鼠年鼠辈真徒尔，吾国吾民自泰然。难得心闲复周末，不妨小睡作陈抟。
庚子岁晚重过马连道赁居曾八载，暂别又三秋。因赴良宵宴，重为故地游。儿高已过我，路远苦凝眸。灯火暖如昔，不禁双泪流。
即 景寒潮昨夜下幽州，绿谢黄飘满地愁。几树白杨真倔强，偏留一叶在梢头。
庚子冬过单县访四君子酒厂因忆李杜高陶诸公一岁晚来齐鲁，因诗过单县。遥忆四君子，曾此共谈宴。酒香飘千载，空际犹弥漫。幸得一杯尝，顿觉红满面。半月台在否？犹拟一登践。风流非复昔，想像徒长叹。
二埋坛种好酒，静静待春风。想见开封日，九天香气浓。
三诸公乘鹤去，高台空月明。可能再相见，重叙故人情？
庚子冬游浮龙湖，即李杜诸公游猎之孟渚泽也画船趁薄暮，来游浮龙湖。浮龙不可见，澹澹水平铺。寒冬伤萧瑟，汀草已全枯。白鹭似故人，振翅犹招呼。群鸦缀空枝，恍若众女巫。横天过鹳雀，掠岸飞野凫。都爱天光好，哪管岁将徂。主人同我语，此即孟渚泽。蓦然思李杜，连镳恣游猎。
身影如在眼，喧腾如在侧。
四顾何茫然，凭栏独默默。庚子冬过单县浮龙湖参观四君子酒业藏酒洞浮龙湖畔酒香飘，薄晚来游兴倍饶。果得龙王藏酒洞，急呼老子取诗瓢。封存端赖黑陶罐，幸福争夸红布条。想见儿婚女嫁日，马驮车载笑声高。注：诗瓢之专利虽属唐山人，但远在四川，水路迢迢，不可指望。而隔壁即老君庙，所供奉即老子也。相传老子曾久隐孟渚，观水而著《道德经》，言辞玄妙，音节铿锵，非诗而何？虽谓之古今中外散文诗之鼻祖可也。故老子家用之瓢者，亦诗瓢也，其源有自，唐山人幸勿怪，呵呵。
庚子冬过浮龙湖谒老君庙一黄河改道自何年？明代长堤久弃捐。几处颓垣带乔木，一时斜照满霜天。峨峨犹剩老君庙，寂寂空余孟渚烟。遥想临流柱史坐，鸢飞鱼跃各陶然。
二日斜老君庙，门对孟诸开。殿阁亦卓尔，圣贤安在哉！凫飞横大泽，鹤唳出轻霾。风物似前古，犹期词客来。注：孟渚泽，古时又称孟诸泽
三黄河已远去，废堤空相待。草树恒披拂，白云无常态。老君曾此住，居人皆后代。方圆多少里？号称十八寨。犹有老君庙，香烟日缭绕。门对孟渚泽，风波何浩浩。天寒芦苇枯，荒汀闻鸦噪。暮色望转浓，逡巡伤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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