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湘：《狂流》第七章 命运的选择
《狂流》第七章： 命运的选择
在三月和四月之间——一旦越过那奇妙的边界，犹疑的夏天就像天堂一样，几乎伸手便可采撷。艾米莉·狄金森 《最凄凉的声音，最甜蜜的声音》
主播：静静
自从晓岩回来后，林晚就没有见过周鸿飞。这回看到他，她心里怦怦地跳。鸿飞看见她，却是径直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你也在这吃饭。”他轻声说。
“嗯。”林晚放下筷子，再吃不下去。
“对不起。”鸿飞压低了声音。他想说他其实一直都想着她，但是他实在说不出口，而且周围也是那么多人。
“没有什么的，是我自找的。”林晚听他这么说，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博士毕业留校，现在搬家了，搬到玉泉路青年老师宿舍了。”鸿飞接着说。
“噢。”林晚想，怪不得自己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前一阵她跑到24楼，灯都是黑的。她想到自己再见他就更难了，心里更是黯然。
“这是一本日记本，我知道你喜欢写字，难过的时候就多写写吧。”周鸿飞递给她一本精致的日记本。
“谢谢。”林晚没想到周鸿飞还有这份心，心里一热，但是想想这都好几个月了他现在才露面，又觉得特别委屈。她心里万般滋味，就像有一根细藤，绕着，扭着。
鸿飞没坐多久就走了，林晚坐在那，兀自发呆。
鸿飞心里也难受得很，这些天他都也想着林晚，那么近，却那么远。而他能做的不过是去挑一本日记本送给她。可是晓岩也没做错什么啊，她喜欢唱歌，做什么事都哼着个小曲。他看到她那样子，心里的天平又倾斜过来了。一天一天，他觉得自己都要折磨得发疯了。学五回玉泉路宿舍的路上，他想，无论如何，要做个了断。也许他该鼓足勇气和晓岩坦白，也许林晚才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回到玉泉路的家里，庄晓岩坐在床上，看见周鸿飞就蹦了起来。“鸿飞，有情况，我这次例假推迟好些天了。我一般都很准的。”
周鸿飞楞在那。他和晓岩结婚也有年头了，现在都快30了，还一直没怀上，他母亲经常一打电话就催他，他头疼。两个人也看了不少医生，也没查出什么名堂，这次回来没多久，就有情况，难道是天意？
鸿飞陪着她去一家药铺里买了早早孕。书上说是一般早上查最准，两个人早早地就上床休息了。鸿飞看着天花板，翻过来覆过去睡不着。晓岩也是，一大早天还没亮，她就起来了。
她打开早早孕的盒子，拿出试条，按指示在样本里浸湿，然后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试条。
早早孕上显示两条线，尽管有一条不是那么明显。
晓岩高兴地跳了起来，她盼这个孩子盼了太久了，没想到这一下这么容易就怀上了。她激动地抱着鸿飞：“还是这个地方好，如果是女孩，就叫玉泉，如果是男孩，就泉路，好不好？”
“好，好。”周鸿飞心情复杂，他心里真心高兴，为晓岩，也为自己，然而他想起林晚，心底又掠过一丝凄凉。他抱着晓岩，看看窗外的远方，又看看家里的大彩电--那是晓岩特意从国外带回来的。他叹了口气，也许，眼前的这个人才是他真正命中注定的人。
三月初的一个周末，久柯去了深圳。深圳有家酒吧老板在北京看了久柯他们乐队的演出，很喜欢，邀请他们南下去演出。
他走得匆忙，头一天晚上才告诉怡敏。怡敏很不高兴：“后天周六，我还想和你去看场电影呢。我们都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这个也是临时通知。我也不知道啊。”
怡敏不再做声。
周六她本想回家，又寻思着晚上可以给久柯打个电话，回到家打电话不方便，就决定待在学校。到了晚上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决定自己去看电影。
电影已经开演了，她一进去，大讲堂里面一片黑。她正有点发怯，旁边一个人喊她：“怡敏。”她一看，原来是假胖子。
“坐吧。”假胖子说。她就坐在了他旁边。
“是那个《东北偏北》吗？”怡敏小声问。
“方向性错误，《西北偏北》。”假胖子一本正经地回答。怡敏不觉一笑。
电影是一个很老的谍战片，还是黑白片。不愧是希区柯克的经典片，情节惊悚曲折。散了场，假胖子问怡敏：“你怎么一个人啊？”
“什么意思？”怡敏问他，心想难道他也是间谍，知道她和久柯的事情？
“嘿嘿。”假胖子打着呵呵，不再说什么。
怡敏要去电教后面的电话楼给久柯打长途电话，就匆匆和他说了再见。
电话楼要打电话的人很多，怡敏排了好久的队才进了格子小单间。她拨了久柯在的旅馆的电话。总机转到了久柯的房间，一声，两声，响了好多声都没人接。怡敏心里好不失望。久柯是昨天到的深圳，一直都没和她联系呢。她胡思乱想，久柯该不是碰上什么漂亮姑娘了吧。她拨了几次他都不在，只好放弃。她出了单间，却看到旁边单间里坐着王海婷，隔着玻璃门，她听不见海婷在说什么，只看到她满脸的高兴。
怡敏闷闷不乐地回到宿舍，看到林晚已经躺下了，就坐在她旁边说：“一狼假寐于前。”没想到林晚还没睡着，立马回了怡敏一句：“一狼犬坐于后。”两个人相视大笑，怡敏顿觉心情好多了。过了一阵，海婷也回来了。
“你回来了啊。我今天在电话楼看到你了。”怡敏笑着说：“跟谁打电话啊？一脸的幸福啊。”
“啊，你看到了。”王海婷脸上掠过一丝羞怯。
那次怡敏生日之后没多久，王海婷就给陈迪打了个长途电话。电话是陈迪的一个室友接的，他招呼陈迪的时候说：“陈迪，又是找你的。”海婷听到了。“又是？”她心里一咯噔。
“为什么这么久没回信了。”等陈迪接了电话，海婷平静地问他。她知道这时候质问陈迪肯定不合时宜。她了解他的性格，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嗯…最近有点忙。”陈迪没想到海婷会来电话。
“忙可不是个好的借口，你跟我直说吧。”海婷是个直性子。
“…”陈迪不做声，过了半响说了一句：“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海婷虽然心里有所预料，但是还是震惊。
“…”陈迪这头又是沉默，过了一阵，他开口说：“不为什么。”
海婷是个镇静的人，她不再追问，只是沉默地把电话挂掉。
她马上买了周末去上海的火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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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站在陈迪宿舍门口的时候，陈迪又吃惊又感动。他们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平常都是省吃俭用。她来上海一趟，要花不少钱。坐落在繁华喧闹的徐汇区的这个有着100多年历史的校园闹中取静，颇有中西合璧之风。并肩走在红太阳广场的大草坪旁的林荫道上，陈迪终于说了实情，他们班上有个女孩子喜欢他，他好像也喜欢她。她是个上海姑娘，叫叶倩倩。
“你觉得你真的适合和上海姑娘在一起？”海婷看着他的眼睛。
“…”陈迪又不做声了。
海婷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我陪你到上海逛逛吧。”陈迪心里内疚。
周日两个人在豫园和外滩一带逛了一圈。海婷是第一次到上海。她没有办法喜欢这个洋派拥挤的大都市——大概多半是因为她的心情。
周一上午陈迪有课。“你去上课吧，我在你宿舍坐坐，晚上我就回北京。”海婷平静地说。
“那…好吧。下午我就回来，晚上我送你到车站。”
下午陈迪回到宿舍，海婷已经不在了。他看到自己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挂在一角，床铺也被整理得清清爽爽。海婷回北京了，她留了张条：“我去找过叶倩倩了。我跟她说了你家的情况。我觉得，你和她不是一路人。”他站在那，心里五谷杂陈。
过了几天，叶倩倩来找陈迪了：“我不知道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好在我们也没开始。她找过我，她对你很好，你好好珍惜她吧。”叶倩倩没告诉陈迪的是王海婷还把他湖南农村老家土坯房子的照片给她看了。告诉她陈迪下面有三个弟妹，家里都指望陈迪毕业补贴家用呢。陈迪苦笑了，他和叶倩倩真的不是一路人。
从上海回来以后，陈迪和她又恢复了往常的通信。见字如面，他们都喜欢这种交流的方式。他们都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而在文字里他们可以遇见最本真，最朴素的彼此。自打叶倩倩的事以后，王海婷也一直反省自己做得不好的地方。她想还好这次碰到个怕事的主，如果是那种不管不顾，爱得晕了头的主，陈迪可就抢不回来了。陈迪经过这事以后，也知道了海婷对自己的一片真心，心里也定下来了。相似的家庭背景，相同的成长经历让他们彼此走得更近了。
不过海婷也不敢马虎，过一阵就打个电话过去。今天两个人用家乡话聊天，又是亲切又是痛快。
再说久柯那天到了深圳，有些累，早早就休息了，也没去找个地方给怡敏打电话。久柯是第一次到这个南国的城市。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挺有些喜欢。北京是皇城，他时不时觉得有一种压迫感。而深圳是个移民城市，每个人都是外来客，但似乎每一个人又都可以在这个城市扎根。到了周六的晚上，久柯在酒吧待到很晚。老板是长春人，和他是东北老乡。大家相见甚欢，谈得很开心，回到旅馆已经是凌晨了。看看太晚，他又没给怡敏电话了。
怡敏却是难受。她不明白久柯为什么不打个电话过来，而自己却是一心一意记挂着他。她自认为不是个矫情的人，可是他让她失望的次数太多了，多得她有些灰心。
到了周一，久柯给怡敏宿舍打了个电话。
“你到底心里还有没有我？”怡敏一接电话，就是一腔火：“我都打了好多次电话给你。”
“我怎么知道，你又不留言。我周五那天刚到，太累。周六回旅馆太晚，就没打。”
“那周日呢？”
“我想你大概回家了。”
“大概，你为什么不试试？我周六没回家，就是想给你打电话。周日也一直等在宿舍呢。你要是真想着我，就会早早给我电话。”怡敏倒豆子似地说了一串。
久柯有些答不上，他觉得怡敏说得好像都在理，可是他不喜欢她指责的语气。他有些机械地说：“相信我，我真的心里一直想着你。”
“…”怡敏不再说话，她丧气地挂了电话。她在想，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成了这种模式？她需要他不停地证明他还是爱着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爱情天平开始倾斜？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在这一段感情里渐渐丧失了自信？
三月底的一天，林晚和怡敏都待在宿舍。到了大四，大家也不好好学习了。楼里有卖方便面，火腿肠的，还有出租金庸和琼瑶小说的，足不出户就可丰衣足食。隔壁宿舍化学系的一个姑娘在宿舍卖黛安芬的内衣，热闹得很。王海婷也不怎么去教室自习了，她保送研究生的事定了下来，准备接着念研究生。传声器里说有怡敏和林晚的快件。怡敏心一跳，飞速地下楼，传达室的小辫子阿姨递给她两个快件。怡敏一看，给她的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给林晚的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怡敏拿了两封快件，高兴地一步并作两步冲上楼。两个人各自拆了信，都是全奖，怡敏和林晚高兴地抱在一起。
“可是，久柯怎么办？”怡敏自言自语。
下午怡敏就跑到久柯的住处，凑巧久柯在房间里呆着。
“我拿到伯克利的全奖了。”怡敏一进门，就把录取通知信递给他。
“我们阿敏真能干。”
“我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怡敏喃喃地说。
“你想怎么办？”
“我先出去，再把你办出来？”怡敏其实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想过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久柯到底怎么想的。
“我出去能干嘛，搞音乐的，在国外生存都是问题。再说，你父母同意我们结婚吗？”
怡敏不说话了。她其实一直都没有跟父母提起过久柯。她虽然恼丧久柯对她淡漠了许多，但却一直爱着他。只是也从未认真想过结婚这个事，结婚对于22岁的她来说好像有点遥远。可是要她就这么离开久柯也没那么容易。她心里纠结极了。
林晚也是同样纠结。如果她去留学，也许就和周鸿飞一辈子都分开了，再没有一点纠葛了。她心里很痛。她该怎么选择呢？怡敏又该怎么选择呢？
而谁又能告诉我们，到底是命运选择了我们，还是我们选择了命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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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你看我怕不怕你们！（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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