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子：美国东北部抗疫日记（15）：临危受命
菊子东北部疫情日记持续更新中，《狂流》连载明天继续。
1. 波士顿的武汉人
4月15日是个重要的日子。
每年的4月15日是美国人纳税的日子。每年从一月份开始，我就每天整理收到的文件，积攒到“20xxTax”那个文件夹里，然后开始叨叨，催着纳税人纳税。今年不催了，纳税日推迟到7月15日。
七年前的4月15日，我们在加勒比的游轮上疯玩。突然有船上认识的外州人说：你们不是从波士顿来的吗，波士顿马拉松发生爆炸了。那次爆炸中死去的三名受害者中，有一名是波士顿大学的中国女留学生吕令子。抓捕逃犯时，又是一个中国小伙子孟盾机智应急，恐怖分子劫持了他的汽车以后，他勇敢逃出，并协同警察，运用自己车上的GPS追踪恐怖分子，最后将他们击毙或抓获。
去年的4月15日，巴黎圣母院大火，让这座全世界最著名的文化地标之一完全毁容。那时候哪里会想到，一年之后，世界上所有的城市，都会和巴黎一起蒙难。
由纽约州长库默发起的州联盟现在又加上了罗德岛州和特拉华州，形成了七州联盟：纽约、新泽西、康涅狄格、宾夕法尼亚、罗德岛、马萨诸塞、特拉华。这个七州联盟的一大目标是协调开放生产，然而，目前的当务之急仍然是抗疫。
麻州和波士顿数字继续攀爬。这是截至4月16日下午4点的数字。
今日确诊人数：2,263人，确诊总人数：32,181人。
今日测试人数：8,750人，测试总人数：140,773人。
今日死亡人数：137人，死亡总人数：1,245人。
麻州政府第一次在网站上详细公布了每一个镇的确诊和死亡人数。数目最大、比例最高的还是几个城市：波士顿市区，还有布罗克顿、劳伦斯、切尔西、威廉姆斯顿、兰道夫等人口密度较大的城镇。
再一看拐点预测，前天我还抱怨它给我们的预测太远，4月27日，好不容易熬过两天，它也把拐点挪了两天，成了4月29日。这就是英语里的移动靶子，永远追不上。
截至4月15日，根据波士顿一家媒体的统计，波士顿的医护中，测试阳性的医护人员和非医护人员就已经高达1500人。麻州卫生局或麻州医护人员协会没有统计这个数字，这个数字是由波士顿25新闻台从各家医疗机构搜集的。这个数据不包括所有医院和其他医疗机构的数字，但大户都在里面：
这些数字看着让人惊心，我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他们都像渤健公司的员工一样，全部康复！
昨天和我的护士朋友艾米莉聊天，她们诊所还好，没有人中招。她再次感谢我给她的口罩。她拿到口罩以后，交由执业护士拿去一个一个检验、调整大小，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口罩是N95。听来让人莫名心酸。
近处的数字让人看来越发沮丧，好在还有武汉的家人打气。昨天晚上，他们调整了手机，终于发来了武汉二桥“世界加油、中国加油、武汉加油”的清晰照片。在和病毒的抗争中，武汉赢了，中国赢了，波士顿也会赢，全世界都会赢。
昨天，我从菜地里剪下一些马兰头，拌了香干，吃得高兴，早上得意地跟我几位武汉同乡分享，结果抛砖引玉，我老师贴出来她的杰作，我一看，心头一酸，眼眶就湿润了。
鲜嫩的红菜苔！老师说，她去年冬天就在地里下种子，天冷的时候就用塑料布把菜盖起来，暖和时就打开——波士顿纬度比武汉高得多，大致是中国东北辽宁或吉林的天气，哪怕是暖冬，也会有很多折腾。
然后，红菜苔长好了，可以吃了。春节那一天，他们吃了第一茬红菜苔。那正好是武汉封城的第二天。
然后，老师和我们一样，为家人担忧，为武汉担忧。我们都和本地其他华人一样，捐款，买口罩，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一月和二月，美国华人买空了美国市场的口罩，以至于美国医护需要口罩时，市场缺货。对此，我们这些华人心里都多少有些内疚。然而，美国的大媒体非常克制，我看了那么多文章，还没有看到有公开指责华裔这一点的。
进入三月以后，美国吃紧，麻州吃紧，波士顿吃紧，很多本地女士都开始手工缝制口罩。老师手巧，有人说她家里成了正规的口罩加工厂。她的口罩有下列三种设计，做成之后，分别送给街坊邻居、女儿的同事，还准备送给邮局和警察们。老师还把一些口罩挂在门口的树上，让需要的邻居或路人们自取。
图四. 老师将自制的口罩挂在树上，供行人或邻居自取。菊子的老师制作并摄影。
2. 摩萨德临危受命
我的日记说的主要是美国东北部疫情，但我以前关注过以色列，看到这个故事很感慨，也在这里分享一下。
以色列是真正的全民皆兵，除了极端保守派的犹太教派，男生女生，到了十八岁都要当兵。最优秀的兵干什么？飞行员。情报员。摩萨德。喜爱间谍故事的朋友，一定听说过或者读到过摩萨德不屈不挠地追击纳粹、出生入死营救以色列国民的故事。
武汉疫情初起时，很多人都看到过这张照片。这是2月16日，在一个大雨天，一千多名以色列人、几十名中国人一同在耶路撒冷那著名的西墙（哭墙），“为中国的平安和战胜困难而祷告。”
图五. “为中国的平安和战胜困难而祷告。” 照片来自网络。
当时，他们可能还没有想到，这场瘟疫会蔓延到世界各地，蔓延到以色列。
4月12日的《纽约时报》上有这样一篇报道：《以色列不那么秘密的武器：摩萨德的间谍们》。
四月初，以色列卫生部长亚科夫·里兹曼（Yaakov Litzman）被查出感染冠状病毒，所有与他有密切联系的高级官员都被隔离，其中有一名隔离的人脱颖而出：他就是传奇般的以色列间谍机关摩萨德的主任尤西·科恩（Yossi Cohen）。
摩萨德的情报官员们通常以保护以色列的名义在国外参加秘密行动，通常不会参与公共卫生事务。好奇的以色列人马上注意到了这一点。
原来，摩萨德全程参与了以色列的抗击病毒工作，帮助以色列从国外获取医疗设备和制造技术。疫情一起，全世界都在为有限的设备竞争，摩萨德感觉到伊朗在新冠病毒下自顾不暇，他们可以转而运用自己强大的关系网，为以色列获取资源。
三月初，以色列成立了以科恩为首的指挥和控制中心，中心成员包括摩萨德的代表、国防部的采购部，和军事情报部门中专门负责高级间谍设备的极端机密的81部。
这个指挥中心设在以色列最大的医院——示巴医院。医院院长说，全靠摩萨德，他们医院才从国外得到了关键的医疗设备和专业技术。他还说，也只有在以色列，示巴医院才有可能向摩萨德求助，美国纽约的西奈山医院，是不可能去找中央情报局帮忙的。
总理办公室的一位官员说，3月19日，由摩萨德在国外获得的第一批货物经包机抵达以色列：100,000个冠状病毒检测试剂盒。
另据负责摩萨德行动的高官称，随后的发货包括更多的测试套件，150万个手术口罩，数万个N-95口罩，急救人员防护工作服、防护眼镜和药物。
摩萨德还帮助从以色列境外获得技术，使更多的以色列实验室能够进行冠状病毒测试。摩萨德的特工还获得了在以色列生产呼吸机的必要知识。
一位高级安全官员说，利用摩萨德带来的技术专业知识，以色列正在逐步建立一条生产线，每月可以生产2500万个防护口罩。
一位得到摩萨德进口物资的人说，有些物资是从中国来的，以色列国防部通过通常用来购买武器的关系网，购买了这些医疗设备。
不过，摩萨德的行动也不是全部成功。他们在德国栽了一回，以色列人正要从一家工厂把一批货物运回以色列，被德国人截获；还有一次，从印度搞到的洗手液被海关扣押，摩萨德只好放手。
不过，摩萨德在和病毒这个无形的敌人这场战役中横空出世，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以色列人肯定会铭记他们的功劳。
图六. 黑色小圆帽，“基帕”（Kipa）是犹太传统服饰 。照片来自《纽约时报》。
3. 钱途未卜
图七. 麻省理工学院（MIT）校徽。图片来源于网络。
回到波士顿，谈谈波士顿的钱途。
今天，联邦政府发钱了，个人1200元，一对夫妻2400元，十七岁以下小孩另加500。我们不富，又不够穷，所以这笔钱领不到。
失业的人可以开始领失业保险金，谢天谢地，我们还在上班，所以也不领这笔钱。
暑假之前大学不会再开学，有的大学开始退一些房费和餐费。因为大学还在继续上网课，所以学费不退，但因为学生已经离校，不住学校的宿舍，也不吃学校的食堂，于是，学校按离校的日期，按比例退回了这一部分房费和餐费。
波士顿是大学城，平时有十五万多本科生和研究生。哈佛在3月10日就早早决定学期结束，波士顿大学甚至宣布，如果有必要，他们连秋季都一直上网课，到2021年春季再考虑恢复课堂教学。
但更大的问题还在后头，这些问题现在已经潜伏在此，其深度和广度，大概要等疫情减缓之后大家才会更加强烈地体会到。
其一，是学生的实习机会和毕业生的就业机会。整个经济遭受强烈打击，对初入职场的大学毕业生们绝对不利，而且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完全恢复。如果恢复的话。
其二，是学校本身的经营和发展。4月 13日，麻省理工学院校长拉斐尔·莱夫发布公开信发布了这一份文件，诚实地将他们面临的严峻问题公之于众。
莱夫介绍了麻省理工学院当下的财务状况和后续措施。这是好消息：
2008年以后，麻省理工学院努力建立财务储备，所以能够应对这场危机，学校有足够的资金支付新冠这场紧急事件的意外支出，比如：为突然转向远程教学和工作提供技术支持，为帮助学生迅速离校提供经济援助，退还学生住宿和食堂费用，同时保证食堂和其他合同工能够在5 月底前持续收到薪水，对剑桥市的小企业、非盈利组织和居民（也包括无家可归的人）提供支持。这些措施和其他新承诺的费用已经接近5000 万美元。
但是，坏消息还在前头，于是，MIT为了共克时艰采取的壮士断腕的措施：
a. 冻结招聘。为了保留资源以支持现有员工，我们将暂停除必需人员外的所有招聘。
b. 勒紧裤腰带。所有部门重新制定其 2021 财年预算，以减少开支，并计算出因暂停招聘节省下的预期额外资金。
c. 冻结奖金和涨薪。MIT将暂停本该七月份发放的下学年的工资绩效年涨。
d. 减少开支。减少用于改善校园物质环境的那些预算资金。
e. 领导带头减薪。校长说，“作为学校两名最高级别的员工，我和教务长决定在未来十二个月内削减20% 薪酬。节省下来的资金将用于支持 MIT 员工紧急困难基金（MIT Staff Emergency Hardship Fund）。这个基金用于在 MIT 员工遇到严重的突发财务困难时提供帮助。其他高级员工也准备在此期间贡献一部分薪水，以支持学生、社区中需要帮助的其他人，并支持MIT那些寻求解决更大的危机的研究团队。
对于一些关键问题，校长说，他也不知道答案。
a. 我们会回学校吗？目前还不知道。
b. 秋季学期也会是网上教学吗？目前还不知道。
c. 会有裁员吗？可能会有。
钱途未卜，说到底，还是前途未卜。在哈佛任职的老师说，他们组里面见了一位博士，双方都很满意，但眼下学校需要谨慎考虑，这个职位大半会泡汤。冻结招聘，减资，裁员，新毕业生无法就业，在哈佛、麻省理工学院这样的象牙塔的顶端都无可避免，在别的地方就更可想而知了。
【作者简介】菊子：武汉人，燕园学子，北美码农，个人微信公号“菊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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