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子：美国东北部疫情日记（21）：数字越来越吓人，怕不怕
1. 怕不怕？
我怕。武汉疫情初起时，我和全世界很多人一样，吓懵了。天天和家里人一起看数字，听新闻，爬网络，盼拐点。老爹住院，也吓坏了。纽约告急，麻州告急，纽约捞儿，然后全家一起宅起来，一晃，都一个半月了。
外面的数字越来越吓人：
美国总人口：三亿两千六百八十二万，测试5,628,374人，确诊：1,028,246人，死亡：58,509人。
麻州总人口：六百八十九万，测试244,887人，确诊：56,462人，死亡：3003人。
周围应该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我看大媒体，也看自媒体，听官方及高校的专业讲座，也听左邻右舍的七嘴八舌。看医生的故事，也看病人的故事。悲惨的故事很多，英勇的故事也很多，灾难的后果，正在逐步显示并一天天加剧。我也能感觉到，很多专家很担心，也有很多民众很害怕。
但是，总体来讲，美国人的情绪相当稳定，是真不怕。当然，有些人纯粹是无知，有些人纯粹是鸵鸟，闭眼不看现实，还有些人，大约就是美国人这两百多年来养成的那种混不吝的自信。
第一，得病的危险：数据显示，麻州的染病人各个年龄层次分布比较均匀，但死亡人的平均年龄是82岁。年轻人的染病率其实也不低，但重症和死亡的比例非常低。虽然轮上自己，0.0001%也等于100%，但在没染上之前，人们就还是打算鸵鸟着。
第二，经济影响：长远来讲，大部分人的退休金肯定缩水，有些人没收入了，有心人收入减少，行业如果衰退、公司如果重组搞不好会丢饭碗，但这一切眼前还没有发生，有联邦政府发的紧急救济金，有失业救济领着，大部分还可以继续鸵鸟着。
第三，虚拟世界的支持：不能去办公室上班，远程上班。不能去体育场，晚上看球，还能看历史上的著名比赛。不能听音乐会，大歌星大乐团大歌剧院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贴出来了。不能去影院，有亚马逊、奈飞、油管，还有无数的免费网站，想说话有Facebook, Instagram, Twitter, Tiktok。 连色情网站都免费提供更多的内容。打发时间的方式多了。
第四，缓口气，重新衡量生活。美国人生活节奏快，压力大，尤其是东西两岸，很多人精神负担非常重，动不动要看心理医生。很多人愿意调整对生活的期待，降低一切要求，拉平曲线（flatten the curve），活下去就是成功，其他的就不去自寻烦恼了。
第五，保护环境，简化生活。工业和金融业的发展，复杂的社会交际、来往人情，平时并不一定喜欢，却碍着生意需要或人之常情一概应酬着，一时全拉闸了，起码其中一部分人是如释重负。
第六，骂人减压。疫情一起，从总统到普通选民，美国社会从上到下骂声一片。总统骂人，人也骂总统，依我看，占了太多的媒体资源，耽误抗灾。不过，老百姓骂总统，骂州长，骂当官的，骂医疗系统，骂邻居，骂外国人，骂八竿子打不着的假想敌，有的不高兴了还骂自己，再不高兴了上街游行，嬉笑怒骂之间，问题没有解决，倒是出足了心中的鸟气，忘了害怕了。
第七，我再加一条自己的。不必旅行。我是晕车晕船大王，出门度假都是舍命陪君子。上班开车也是受罪，每天在Concord Rotary上荒废青春。这些目前都免了，除了不能听书，省钱省事省时间，其他的，偷偷承认一下，还真是觉得有点塞翁失马。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自己不得病；自己不破产。处在前线的决策者和医护人员、紧急反应人员，也不可能抱着这样旁观的心情。大致说来，华人因为了解国内的情形，一般比周围美国人要更谨慎一些，有些情绪相当紧张，谈新冠色变。大部分都采取比较严格的隔离措施，静观疫情，静候拐点，静等复工，盼望生活恢复正常，也知道生活恢复“正常”以后，从前的“正常”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这只是我的菊说八道，真要看典型的美国人怕不怕，还是要看统计数字。这是盖洛普4月10-12日举行的一次民意测验，根据当时的数据，57%的美国人担心得病，48%的担心因这种疾病造成的严重财务问题。
图一. 美国人对新冠影响的担忧：担心患病；遭受经济困难。程度从左至右分别为：非常担心，有些担心，不是太担心，完全不担心。信息来源：盖洛普。
有2448名美国成年人接受了盖洛普小组的网络访问。根据盖洛普分析，大约三分之一的美国人既担心得病，又担心其经济影响，而28％的人两种都不担心。在那些仅担心其中一个方面的人中，23%的人只担心感染病毒，15%的人担心经济困难。
妇女，城市居民，年轻人大多担心染病
妇女、18至34岁的年轻人以及城市居民比男性、老年人以及农村和郊区居民更担心各种可能性。
低收入的成年人（61％）比中等收入的成年人（52％）和高收入的成年人（42％）更有可能说自己担心会遇到经济困难。他们也更担心染病。
在白人和非白人之间，或者在不同教育水平上，这些数值之间没有实质性的差异。
支持民主党的人担心得病的程度高出支持共和党的人一倍。
很明显，共和党人和独立党派与其他子群体不同，他们担心得病的程度，不高于他们对财务困难的担忧。
独立人士对自己的未来财务状况和生病的关注程度大体差不多。
共和党人对这两种风险的关注程度也差不多，但与独立者和民主党人相比，他们对每种风险的关注程度明显要低一些。
同时，民主党人对染上COVID-19的可能性的担忧是共和党人的两倍，而且，他们对遭遇财务困难的可能性的担忧也要大得多。
图三. 担心感染COVID-19 vs. 经受财务困难，按照党派立场统计。信息来源：盖洛普。
患有某些疾病的成年人最担心COVID-19
医学指导上指出哪些人最有可能有表现出COVID-19严重症状的风险，调查报告中，同样一批人最担心染病：患有慢性肺病、哮喘或免疫功能低下的人。
患有癌症的人比普通美国人更担心染病，吸烟或患有糖尿病、高血压或心脏病的人则与全国平均水平相似。
自从上个月实施大规模的社会隔离以来，美国经济已陷入瘫痪，大多数美国人认为美国正处于经济衰退甚至萧条的时期，但迄今为止，只有少数人报告自己的个人财务状况受到了影响。盖洛普小组最新的数据分析发现，自危机爆发以来，美国成年人中有19％经历了失业或工作时间减少，而所有就业成年人中，有15％表示最近的降低成本措施对其财务产生了重大影响。
总之就是天平的两端，一端是健康，一端是金钱，4月10-12日之间，大部分人更担心的是健康，但两周之后，随着统计数字的变化，天平会逐渐向金钱一段倾斜。
2. 难兄难弟
麻州州长刚刚说话了，把麻州的居家令延长两周，从5月4日延长到5月18日。非必要业务依旧不能开工，继续禁止十人以上的聚会。
我一直有点内疚，说的是美国东北，其实一直说的主要是麻州。4月22日，《国会山报》（The Hill）根据华盛顿大学的研究中心健康度量与评估研究所（IHME）的模型预测，列出了美国五十州的经济重启时间表，根据这份表，北部地广人稀的佛蒙特、缅因和新罕布什尔早就解放了，还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康涅狄格州，因为和纽约相近，纽约最惨烈的时候，写纽约疫情的同学都谈到过附近的新泽西和康涅狄格，我今天就大致梳理梳理罗德岛州。
罗德岛州情况和麻州非常接近，算得上是麻州的难兄难弟。罗德岛州的学校是3月16日停课的，3月17日停工并实施聚集限制，3月28发布居家令，但没有强制非必要业务部门停工。
根据《国会山报》的时间表，整个东北地区属于落后地区，而东北各州中，又以麻州和罗德岛州最落后。按照IHME的模型，罗德岛州如果继续采取目前的遏制措施，包括测试、密接跟踪、隔离和限制聚会规模，那么，到6月10日，有可能放松隔离措施。这个日期，和麻州一样，在新英格兰地区是最落后的。
北部三州佛蒙特、缅因和新罕布什尔，五月份就可以缓解了。
图五. 罗德岛州州长吉娜·雷蒙多（Gina M. Raimondo）和卫生部长妮可·亚历山大-司各特（ Nicole Alexander-Scott）宣布复工计划。图片来源于网络。
这是罗德岛州州长吉娜·雷蒙多（Gina M. Raimondo）和卫生部长妮可·亚历山大-司各特（Nicole Alexander-Scott）一起宣布复工计划。你如果跟踪最近美国疫情，你可能都会注意到，官方发布会旁边都有个小框框，里面是手语翻译。
麻州总人口：六百八十九万，确诊：56,462人，死亡：3003人；
罗德岛州总人口：一百万，确诊：7,927人，死亡 239人。
按照人口比例，麻州的确诊人数和死亡人数都高于罗德岛州。粗略分析，按照年龄每十年一个年龄段区分，罗德岛州也和麻州类似，各年龄段感染比例非常接近，但死亡比例则以70岁以上年龄段比例更高。
雷蒙多州长说，罗德岛州复工第一阶段将于5月9日开始。她说，她的目标是让罗德岛州居民开始计划每一个阶段的具体安排。不过，州长又强调，情况随时都可能改变。“如果出现峰值，我们将不得不回调”。在所有阶段中，罗德岛民都必须保持社交距离，戴口罩。
小小的罗德岛州也有不少著名大学，比如藤校之一的布朗大学（Brown University），还有在艺术与设计类院校中执牛耳的罗德岛设计学院（RISD）。罗德岛设计学院在抗疫中，发挥了自己的特长：设计。
设计师Matt Muller测试一种面罩样品，这种面罩用价格合理且易取的材料透明的乙烯基和魔术贴制成。照片来自RISD官方网站。
图六. 设计师Matt Muller测试一种面罩样品，这种面罩用价格合理且易取的材料透明的乙烯基和魔术贴制成。照片来自RISD官方网站。
布朗大学3月16日开始网络教学，并且延长到了5月29日，但学校继续开放。学校也设法为学生安排了夏季实习和科研的机会，有困难的学生可以申请资助。
如果一切按计划进展，用不了两个星期，罗德岛居民就可能有多几个人的聚会，可以到餐厅就座用餐，儿童看护可能会多几样选择，可以前往一些公园和海滩，甚至可以去看牙医。
回到麻州，戴口罩仍然只是推荐，不是强迫。我在Nextdoor上又看见邻居们在吵架，越来越多的居民认为该戴，然后批评超市里不戴口罩的员工和顾客。
不过，旁边有人冷言冷语地说，你也太歇斯底里，自己怕死，还对别人横加评判(judgemental)。在英语语境和美国文化环境里，“评判别人”可是大毛病，人宁死也不应当对别人横加评判。好在相信生命更重要、戴口罩能够救命的人越来越多，中国超市两个月前就已经人人戴口罩，美国超市里不戴口罩的工作人员和顾客也是少数了。
市区密集地段的剑桥和萨默维尔终于发布了强制性命令，从4月29日星期三开始，如果在公共场合不戴口罩，将被罚款300美元。
不过，根据IHME的数据，还有些州比我们这些落后的东北州还要落后。这些州，大部分是地广人稀的中西部农业州。
3. 重开校园
正巧，布朗大学的校长克里斯蒂娜·帕克森（Christina Paxson）也发话了，她给《纽约时报》写信，阐述重开校园的必要性。帕克森教授是布朗大学校长兼经济学和公共政策教授，波士顿联邦储备银行董事会副主席，美国大学协会副主席。
图七.布朗大学校长克里斯蒂娜·帕克森（Christina Paxson) 照片来自布朗大学官方网站。
高教危机
在全国范围内，大学校园已成为鬼城。新冠造成了很大损失，这个损失还会继续增加。但是，如果大学不能在秋季重新开学，学生，高等教育和经济的另一场危机即将来临。
一些学生可能会选择（或因环境而被迫）放弃上大学或延迟完成学位。没有可靠的互联网或学习私人空间的低收入学生来说尤其如此。高等教育危机的严重程度将在9月显现出来。大多数学院和大学都依赖学费，在秋季关校，意味着损失一半的收入。这种损失，只有一部分可以通过在线课程弥补，而有些大学的财务状况在新冠流行之前就已经不稳定。
高教的重要性
高等教育对美国经济也很重要，高校是市政当局和各州中最稳定的雇主，高校致力于推动创新，发展技术并支持经济发展。教育的普及，给人们提供向上流动的机会，是美国和世界各地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重要推动力。
安全保障
秋季重新开放大学校园应该是全国的首要事务。各校必须制定涵盖三个方面的公共卫生计划：检测、追踪和隔离。
测试：是绝对前提。所有学生初次到达校园时，必须在整个一年中定期对所有学生进行冠状病毒快速检测。仅测试有症状的人是不够的。现在我们知道许多患有这种疾病的人是无症状的。定期检查是防止这种疾病在宿舍和教室中悄然传播的唯一方法。
追踪：在大学校园里，传统的追踪接触者是不够的，在大学校园里，学生可能不知道他们旁边是谁在演讲或参加聚会。数字技术在这里有用武之地。一些州正在努力调整由私人公司创建的移动应用程序来追踪疾病的传播，而大学可以与州卫生部门合作，并且在校园中推广追踪技术。
隔离：传统的共用卧室和浴室的宿舍不能满足隔离的要求，要留出适当的空间（比如旅馆房间）进行隔离，还必须确保学生遵守隔离和检疫的严格要求。
麻州的大学，从私立的哈佛，到公立的麻州大学，都在信誓旦旦地说，秋天我们肯定会开学。他们的态度和措施，和上面帕克森教授说的也都是大同小异。关键是“正常”上课，还是远程上课。这个关键问题目前还没有明确答案，大家的态度依然还是“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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