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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嫚：走出婚姻的围城
题图来自电视剧《王贵与安娜》
爱情是一种理想，而婚姻是一种现实。文/大嫚
指尖岁月，倏忽即逝！掐指一算，我和家里那口子成婚已整整二十七载。
说起来我俩在成为夫妻前，关系确实不“单纯”，甚至有些复杂：我婆婆的娘家是我们村的，虽然和我家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乡邻，但因和我是同姓，论辈分她要管我叫“姑”，所以她儿子顺理成章地就要称我为“老姑”；我爹与我公公曾是会计速成班里一帮一、一对红的同班同学；我家搬到镇上后，我们两家开始比邻而居；后来阴差阳错地，我家这口子又成了我的化学老师……
虽然我们两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一向对学生要求严苛的“张老师”却对我没有丝毫的眷顾，因不满我的化学成绩，对我轻则罚站挨批，重则向我爹告状，所以见了面虽也假惺惺地尊称一声“张老师”，但私下里却恨得牙根痒痒：哼，竟跟你老姑过不去……
张老师十八岁就分配到了我们这所农村中学任教，年纪虽轻，教学上却是行家里手，再调皮捣蛋的学生到了他手里，不出俩月准被调教得服服帖帖！而他所带的高三毕业班的高考录取率也屡创新高。一时间，年仅二十五岁的张老师名声大噪。
这不但让他成为了全市最年轻的市级先进和中教一级教师，而且有几所城里的市属中学也慕名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考虑到可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张老师便欣然接受了一所新成立的市属中学的邀情。
图片来自电视剧《金婚》
谁料，踌躇满志的张老师在这所学校不仅受到了个别老师的排挤，而且婚事也一再受挫。城里姑娘眼界高，不是嫌他工资低，就是嫌他农村来的，所以二十七岁了婚事还没有着落。婆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果断决定让儿子回老家解决终身大事！物色来物色去，最后把眼光盯在了当时在镇中学任教的我的身上。
婆婆一张罗这事，爹娘自然是满心欢喜，我却一口回绝：师生谈情说爱不别扭吗？可还没等答复人家，张老师竟一个人跑到我家相亲来了！家人知趣地回避了，剩下我面红耳赤、语无伦次地打招呼：张老师，你，你吃水……张老师，你，你喝烟……东扯葫芦西扯瓢地寒暄了好一会儿，终于因对摄影的共同爱好有了共同的话题，不承想，越聊越投机，这事就这样成了。
这事虽由婆婆一手撮合，缺少了人家自由恋爱的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但几个月的相处倒也两情相悦，彼此认定了对方就是那个能温暖地牵手一生的人，也曾花前月下，也曾山盟海誓，来往了四个月便觉得已是水到渠成了，用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闪婚”吧。可扯证这天的一个小插曲，却差点让这事泡汤！
本来约好九点钟到镇政府领取结婚证，我特意推了别的事准时赶到，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赶到他家里一瞅，这人竟还在蒙着被子睡大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人家压根没拿咱当碗咸菜啊！得，这婚不结也罢！
怀着一肚子的委屈悻悻然返回家里，自是愤愤不平：哼，本姑娘有的是人追，俺不差你这棵葱！半小时后，这人急赤白脸地赶来做解释，再加上家人的劝解，这“张老师”才有惊无险地成了“俺家那口子”。
我俩都不是看重形式的人，他只用一辆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便把我驮进了家门。出嫁前小姐妹们便“耳提面命”：新婚伊始就要将对方拿下，要不然一辈子受气！我也摩拳擦掌地期待着婚后的“夫妻过招”，希望能以自己打小就被父母娇惯出的强势压服他，好为学生时代所受的屈辱大出一口气。
岂料，婚后方才发现，这口子虽在课堂上侃侃而谈，对学生声色俱厉，但实际上却是性情温和、不善言辞的人！看来谈情说爱时的温情不是伪装的。这让我这个他心目中的“野蛮女友”顿时感觉到了无趣：“棋逢对手”才痛快啊！无了用武之地，就好比一拳捣在了棉花上，那可不闪得慌！
图片来自电视剧《幸福来敲门》
生活中他的确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而且木讷迂腐得很。记得第一个结婚纪念日时，他捧着一大束俗不可耐的塑料花回了家。我问他咋不买鲜花呢？他说没看到花店里有鲜花。我告诉他鲜花都在人家的冰柜里保着鲜呢，他回答说不懂啊，也没好意思问。
最后这“老夫子”还振振有词：塑料就塑料呗，塑料的保存时间更长久。——确实长久，二十多年过去了，这花还依旧静静地躺在壁橱里，一丝衰败荼蘼的迹象也没有，用水一喷，鲜亮得跟新的一样……
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卿卿我我终有时。爱情回归正常温度，我也由“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渐渐地变成了还算称职的家庭煮妇。
孩子的出生既给我们带来了初为人父母的欢欣，但也让生活顿时窘迫起来。升级为了“孩子爸”的他决定穷则思变，毅然离开了教学岗位，去了学校的勤工俭学办公室，开始苦心经营那间面临倒闭的校办工厂。
天道酬勤，在他们几位“教书匠”的打拼下，厂子慢慢有了起色，开始扭亏为盈，继而获利丰厚。我们的小日子也因着灵活的奖金制度而慢慢地摆脱了窘境。
生活条件改善了，可原本平静的生活却出现了波澜。因为谈生意往往是在酒桌上进行，所以孩子爸三天两头喝得酩酊大醉便成了常态，这也每每成了我们两口子家庭战争的导火索。当然，说是“战争”，其实是我一个人在战斗，因为人家根本就不理我这茬。
即便我闹得再凶，他管自做自己手头上的事，要么一声不吭，要么回击一句：你以为我想喝啊？本来繁重的工作已让我焦头烂额，整天活像一只被不停抽打着的陀螺忙个不休，而他的酗酒与置若罔闻的态度就令我更加恼火，时时感觉到自己就是被怨气充满了的气球，瞬间即可爆炸！
每次看到他酒后催吐的痛苦样子，心里既心疼又气恼，也知道喝酒对他来说是无奈之举，可那时年轻气盛的自己哪会体谅他的难处？于是吵闹、冷战、和解成了生活的主旋律。
日子中虽也不乏欢笑，尤其是一家三口难得地聚在一起时，其乐融融的氛围也让我感叹生活还是充满阳光的，但好时光却是那样的短暂，一场场酒局像一个个不速之客，时不时地便来侵袭我那脆弱的神经，以至于后来一听到“酒”字便如鲠在喉！
虽然争执时有意回避孩子，但家里压抑的气氛还是令年幼的他感到恐惧不安，他常常怯生生地问我：“妈妈，你不会真的不要我和爸爸了吧？”这话如刀子般割裂着我的心！
图片来自电视剧《我的父亲母亲》
这不由得让我困惑不已：难道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我是怀着对婚姻的美好憧憬走进婚姻殿堂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话依稀还萦绕在耳边，可一地鸡毛的现实却打碎了我对婚姻的一切美好的幻想！怪不得有人说：婚姻是一本书，但只有第一章写的是诗篇！
后来，孩子上了大学，孩子爸也有了自己的公司。公司虽小，却被他经营得风生水起。钱多了，小房子换成了大宅子，但房子大了，我的心却更空旷了，新房子并没有带给我“家”的温馨感觉。
直到有一天，当我打开家门，看到了躺在沙发上又一次喝得烂醉的他和地上的一摊污物时，瞬间便彻底地心灰意冷了！留下了“冷静地考虑一下我们的婚姻该何去何从”的字条，背起简单的行囊，我开始了平生的第一次“离家出走”。
夜晚徘徊在陌生的城市街头，满眼的万家灯火让我心里五味杂陈、无比凄惶！就在痛下决心的最后时刻，手机里出现了来自他的信息：“老婆，虽然我不想失去你，但如果你已决定离开，我会选择放手。”顿时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刚想长舒一口气，第二条信息接踵而至：“假如你以后有了好的归宿，我会像嫁女儿一样把你交到他手里。”
哼，操心还不少！正不屑地想着，第三条信息又跃入眼帘：“老婆，你还记得那年学校工会发放给我们的一百元扶贫基金吗？我就是从那一刻起下决心背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让你和孩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老婆，你知道我在外面有多难吗？因为怕你担心，所以再苦再累我也不愿跟你提及，我是男人，就得扛起这个家……”这些话语一下子撩拨到了我那根如天鹅绒般柔软的心弦，刹那间泪如雨下……
站在异乡面朝大海的酒店窗前，思绪如眼前的波涛汹涌澎湃！我俩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的过往如电影回放，一幕慕地从脑海中掠过。我开始尝试着反思自己的不足之处：我的任性，我的坏脾气，我的小肚鸡肠，我的不善解人意……
我想当然地把对方当作了自己的私有财产，总是试图按自己的思维和习惯去改变对方……可转眼心里的委屈又占了上风：我极力反对你酗酒，不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怕失去你吗？你醉气熏天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
回家后，一场推心置腹的促膝长谈，渐渐地打开了彼此的心结。交流中虽有分歧也有争执，但我们已领悟到：爱情是一种理想，而婚姻是一种现实！婚姻是需要付出、需要平等、需要相容相让的，它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一段长长的旅程，是两个人一起成长，一边经营一边学习的过程！我们平时最缺乏的是适时的沟通，而沟通是解决婚姻问题的钥匙，有了沟通才有了解，有了了解才有更深的爱……
曾一心想从婚姻的围城中走出来的我，现在的心境已悄然发生了变化，性情宽容随和了，偶有不顺，不再急赤白脸地一争高低，而是一笑了之；而我家那口子也体会到了“小酌怡情”的妙处，笑称从我精心烹制的一粥一饭中闻到了玫瑰的气息……“家和万事兴”，孩子如愿被世界知名学府录取为硕士生，我也有了码字的心情，常有拙作被刊登，而孩子爸经过精心调理，体检表上的各项指标已逐步趋向正常……
家里开始重现久违了的欢声笑语：
“张老师，麻烦你去买瓶酱油呗。”
“忙着呢！”
“咋，老姑的话不好使了？”
“得嘞！不过李同学过份了哈，小心罚站！”
“哈哈哈……”
作者简介：
樱木：贫困村的江湖盗亦无道
大家：黄永玉 刘瑜 苏童 野夫 严峰 杨振宁 樊锦诗 艾芬 林青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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