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一个被神秘文化沁润的地方

Original 叶子硒园雅吟 2021-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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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里城一角

一个被神秘文化沁润的地方

文／叶子

郑国晋先生潜心武落钟离山研究，发表了系列文章，颠覆了此前出现的“长阳佷山说”、“柳山说”，从历史文献记载、地望特征分析、严格逻辑推理，以无可辩驳的事实确认武落钟离山就是水布垭三里城，引起了考古界、旅游界的高度关注。一批批专家学者纷沓蹈至，无数个游客慕名而来，记叙了三里城的美丽神奇。

4月27日，我们在郑先生的陪同下，实地领略了三里城独特的魅力。从纱帽山进入，车在绿色中穿行，绿色在车后逶迤，好远就感到扑面而来的灵气，于是心底涌起难以抑制的冲动和急切。

来到纱帽山的刘家包，这里是观察三里城的最好地点。站在山顶，只见一道窄窄的山梁似一条长蛇通向三里城主峰，绵延而来的武陵山脉更像一匹奔腾着的骏马在此处突然勒缰昂首。在刘家包遥望桃符口，磨刀河、支锁河相交汇入清江，水布垭大坝蓄水形成十字型花瓣式的平湖，绿水碧波，灞岸春色，可谓天下一道奇景。桃符口曾是雍正年间设置的野三关巡检司住所，县令刘嘉林在此停留，观三里城雄险，沐晚霞余晖，览江中波澜，流连忘返，赋诗无数，其中一首诗这样描写，“离家两日意如何，无限秋怀逐碧波；难留城里山水险，桃符江中别离多。暮鸦空嗓虎过岭，野鹿游经大紫坡；几度要将停棹问，苇中也有唱渔歌”。刘家包对面，是清太坪镇双社、陈湾、松林几个村落，山葱林秀，农舍俨然，祥气弥漫。一条拥有28个回头线的公路，给山村一道别样的风景和遐想。从刘家包俯瞰，磨刀河飘然而来，两面90度的岩壁，形成大峡谷，令人震撼的是，峡谷悬壁上乔木灌木覆盖，层次分明，河中碧水缓流，阳光、倒影与波浪生发出绚丽色彩，把峡谷岸边村庄合起来构成一个画面，就是灵动的清明上河图，谁也无法理解大自然的奇妙，奇美奇险奇特奇妙远非恩施大峡谷可能比翼。

离开刘家包，去看施夷古道。一条石板铺成的古驿道在山谷中曲折蛇行，望不到尽头。这里曾是从宜昌到恩施入四川的官道，依山顺势，全部用石块铺成，何朝官府所修已无法稽考，但施南康姓大财主将古道加宽成2.2米以上，其功德一直在民间传为佳话。昔日的施夷古道两边已生满荒草林丛，石级上苍苔遮盖，藤蔓交错。在崇山峻岭中蜿蜒的古道，石板上还能看出人马长期行走留下的痕迹。这一条曾作为通往四川的“盐茶古道”、“川盐入湘”的盐运要道，是恩施乃至四川通向山外的动脉，承载着人类艰难前行的历史。行走古道之上，仿若听到阵阵策马扬鞭之声，仿若看到古道上扬起片片风尘，进行一次又一次历史与自然的搏击。古道经过三里城外，并设有驿站，是土家族传统建造模式天井屋，人称巴巴屋，历经千百年，至今仍保存完好，住着一户谭姓人家。明朝年间，大将军颖国公傅友德征蜀，为了运兵方便和隐蔽，派兵打通了从荆州途径榔坪野三关高坪到恩施的通道，缩短了数百里行程，使途经三里城的这条古道日渐萧条。坐在古道边，慨叹历史不断演变，遥思人类悠远历程，其敬畏之情油然而生。一条古道，一种文化，一种定义，一种高度，彰显着心酸和伟岸，彰显着坚毅和隐忍。

在通往三里城的山峦最窄处，只有三十多米，住着几家农户，山崖边茂密的树林成为避险的天然篱笆。在一家农户旁边，一座镶嵌独块墓碑的坟墓，虽然普通，但却埋葬着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坟墓中静静躺着土家女子谭七小。三里城的灵气养育了这个窈窕淑女，她聪慧过人，知书达理，美奂绝伦。她深深爱着一个土家男子，并与之暗定终身。但在必须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父母早已将她许配人家。谭七小既不能违背父母之命，又不能违背自己的爱情誓言，在心里矛盾激烈冲突中她选择了以身殉情来实现各方面的平衡，这在当时也许是有理想有智慧女子最好的抗争。石碑上刻写着她哥哥为之题写的诗文，“大垭山前土一丘，果无荣辱果无愁。墓田伴作归宁志，泣向杜鹃血泪流”。溯空浮想，她死后家人是何等的悲切，令人惋惜流泪。真可谓情至极而心怀窄，爱愈深则形影远。

步随景转，景随步移。爬上象鼻山，一位老人告诉我们，山顶原有金殿，有四十八步上金殿之说。四十八台阶，笔直在87度的千丈悬壁上。扶栏向下看，心惊腿颤，而老人在上下却行动自如。当年金殿是谁所用，尚需研考。从金殿可以俯视整个水布垭，南边的清江，由西向东犹如玉带，远宽近窄，浮光掠影，水似倒流。水布垭世界第一垒石高坝拦住的清清湖水，倒映着瑰丽雄伟的三里城的峭壁雄峰。绝壁之下原有观音堂，堂前挂有数吨重的铜钟，一年四季香火不绝。可惜在破四旧时毁坏了楼宇，铜钟也被人弄到了莲峡河，只有“城隘巫风未曾穷，观音轻殿鸣大钟；难留城山不改移，唯有巴水总向东”一诗还在民间流传。苦桃溪、谭家湾、铜铃岩三个村亲密偎依清江岸边。那天水布垭镇与巴人摄影俱乐部正在苦竹溪举办民风民俗摄影比赛，村民们自发地表演文艺节目。站在山顶可以清晰感受随风而来的乐曲，聆听到原汁原味的土家男女悠扬的歌声。“花开柳叶叶儿黄，一十三岁下盐阳，盐阳一品青秀女，夜夜陪我上龙床，误杀情侣盐石上。花开柳叶叶儿白，一十三岁出外国，你不想我人和马，我不想你金和帛，想我江山要不得”。或引亢高歌，或娓娓诉诉说，或悠扬婉转，我们和着歌谣的节拍，心中有说不出的舒畅和惬意。听歌看景，浩淼的江流和翠绿的田畴构成魅力阆苑，心旷神怡，使人顿生腾云驾雾、羽化登仙之感。

三里城是天然的城堡，不仅三面是悬崖峭壁，而且三面环水，“独立峻绝”。民国初年熊新斋诗赞曰“巴王天子号角吹，耀英台上书麒麟；四维高山奉险地，一阕绿水绕古城”；清朝秀才谭大秀曾在此抒发感慨，“独立峻绝难留城，一夫逍遥守隘关；朱雀东鸣飞天去，玉带绵绵滚清江；赤穴悠悠隐仙士，东西城池固金汤；玉女仙童赏异景，皓月金轮染梦乡。”三里城东是唯一的对外通道，曾修筑着坚实的城墙，挡在东部城门口。城墙与山连为一体绵延到两边绝壁，构思精巧，气势宏伟，墙体全部由石片垒成，并无半点雕琢痕迹。城墙虽然被树林遮盖，荒草也肆意蔓延，但悠远历史却在这里永久锁定。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西城口的天然城墙，平均两米多高，一块块巨石整齐地排列在悬崖边上，城墙之下几乎是绝壁，石墙高低错落，长逾千米，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天然的墙垛，更加物化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形成了三里城绝世景观。

朱雀岭也有天然的城门，只是我们没有神力叩开。城门外悬崖峭壁上，还有很大的山洞，我们也无法攀援进入。城门下有一座干柴土地庙，常常有人前去烧香祭拜。上下的小路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朱雀岭有一个至今无法确知深度的天坑，据老人讲，在秦朝年间曾一次坑埋了数百人，夜深之时还时而可闻号哭之声，只是无法考证，是秦灭巴国后焚书坑儒，还是处决战俘？

朱雀岭对面有一大山峰被四个小山峰永恒簇拥，叫五兄弟峰。传说在廪君称王之前，三里城山里的洞穴群中居住着五个异姓部落。一天，年龄最小的廪君与另四个异姓首领在拜台结拜为兄弟。拜过天地之后他们商定以本事大小决定谁当首领。首先是比箭，唯有廪君射的箭穿过了那块巨大岩石。四个兄弟心中不服气，认为是顺风所致，再约定各自造土船，一个月后到河里比船，谁的船能浮江而过表明谁本事大。一个月后开始下水比船，有两个兄弟的船没抬到河就坏了，有两个兄弟的船一下水就溶化为泥，只有廪君用火烧了七天的土船漂在河里稳稳当当的，不破也不沉。廪君凭自己的智慧和能量当上了五姓部落的头领。四兄弟俯首称臣，廪君在回拜四个兄长时，四个兄长突然都晕倒了，不久山脚下便就出现了五座小山峰。“廪君土船穿碧波，闯滩直下盐池河；部落俯首尊神意，君臣欢乐民亦乐。”这个传说虽然有对远古廪君巴人的神化，但说明廪君时代已到了陶器时代，而廪君是最先掌握制陶技术的土家始祖。

从朱雀岭老垭门来到村委会，正好遇到村民们在排演文艺节目。“吹牛角”是其中一个项目，牛角两尺长左右，其声浑厚，五人同吹，木楼随着节奏震颤，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和震撼力。遥想当年数十人同吹，是多么惊心动魄，指挥队伍必能无坚不摧。见到廪君故里的撒叶儿嗬，一人掌鼓，六人对跳，声音洪亮，舞姿优美，真正明白为什么三里城养育的歌手谭学聪2010年能在央视荣获金奖，2012年又获全国民歌大王称号。撒叶儿嗬被认定为土家祭祀歌舞，我倒觉得它的起源和内涵远远不止如此。这里演唱的歌词五字、七子一句为主体，每两个字加虚词叹词又可唱成一句。其内容有的是叙述廪君一生开疆拓土的辉煌业绩，有的是讲述巴人将士战场驰骋场景，有的是描绘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有的是告慰牺牲者的英灵，内容博大精深。我感受到廪君时代已经注重文化的引领，以白虎为图腾，以巫教文化为核心，用歌谣来丰富部属的文化生活，统领他们的思想，作战之余或回自己的部落之后，组织子民慰问将士，颂扬功德。他们在祭奠英灵中把死者当活者对待，众人陪伴，以歌舞相送，形成独特的生命价值观。撒叶儿嗬的演唱词中可以听出屈原《九歌—国殇》中“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亦兮为鬼雄”的句子，披沥寻根，巴文化应该是楚文化的先声，而后又相互影响融合。令人十分惊奇的是三里城的历史文化经过数千年的风雨为什么还有如此厚重？

三里城，山即为城，城即为山；城中有城，山中有山。中央是天鹅山，北面是天子山，南面是大山，东面是朱雀岭（凤凰山），西面是磐石山；还有大小象鼻山、花岩包、桃花岛、女儿坪、九峰捧圣、七星拱月、玉扇山等大小山峦，有一主峰叫廪君头。三里城的山峦分布合理，山坡舒缓，树木郁郁葱葱。恰似驻兵的营盘，既相对独立，又互相照应，能攻能守，进退有序。山上布满嶙峋峥嵘的怪石都是灰白水牛皮的颜色，在一个小山包上，满山石块中，有形似灯盏的48个大石块，如果装上桐油点燃，整个三里城都会彻夜通明。各个山包合起来使三里城中象大八卦阵中套着小八卦阵，如能催动阵法，必定云雾缭绕，杀气飞腾，变幻莫测。站在廪君头上可一山望巴东、长阳、五峰、鹤峰、建始五县，三里城山外周围有九座大小不一的山峰簇拥，桥河向南注入清江，足以领略“二龙相会，九峰朝圣”的奇异风采。

三里城下，岩壁间溶洞遍布，最洞阔可容千人。西边赤洞，远望百分之八十为赤色，相传为廪君出生地，面积约三百平方米。黑洞也能容纳数百人。难留洞已被繁茂的藤蔓植物遮盖，只能看到小半个入口，洞口处残留着前人所书“良民避难”的四个大字，洞内有暗河流出，洞壁有古人搭建栈道的痕迹。燕子洞，但洞口因蓄水被淹。据说洞里有两根石柱，一干一湿，是当地人祈雨之地，如果天久旱或久雨，人们就会进洞用鞭子抽打石柱，以消除自然灾害，虽然抽动一次要损寿十年，但山民却争先恐后。赤洞孕育了先祖廪君，更是令人向往。瞻仰赤洞，联想起流传的“花开柳叶叶儿大，别人怕来我不怕，我和禹王跑过马，我和商王打过架，武王约我分天下”歌谣，岩壁似乎还萦绕着青年廪君的彪悍果敢的身影和壮志豪情，更令人顶礼膜拜。从赤洞向东，是魔刀河峡谷与天然城墙中间的一片巨大台阶，居住着20多户山民。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虔诚耕读，文脉深厚，人才辈出。峭壁上仅有一条小路可通三里城外，是人间难得的桃花源。

时仅半天，游兴正浓，因有琐事，怏然离开。回首遥望，更加感悟廪君的聪慧英明，在远古时代就懂得以山城为体，以文化为魂，以此为根据地，率众去完成开疆拓土、建立巴国的历史重任。车在公路上缓缓而行，忽然山林中传来歌声，“花开柳叶叶儿青，唱支山歌顶个真，敬天敬地敬祖神，只要不是搬家子，不敬黄帝敬廪君。”

廪君，土家人的始祖；廪君，土家人的灵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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