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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陈出新、盛衰兴替从来不因为谁曾创造历史而心慈手软。


笔者退休前就职的公司曾是全国锁具行业出口翘楚,仅尼日利亚一地年销额就近千万美元。然而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们还在卖那些铜铁疙瘩,靠低价打天下,销售业绩每况愈下。


有位业务员说了句颇有哲理的话:“推陈出新、盛衰兴替从来不因为谁曾创造历史而心慈手软。”


的确,勇于创新和与时俱进对于一件商品、一家企业,乃至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在中世纪黑暗岁月里,西方世界敢于创新的人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成灰烬。当新世纪大幕拉开时,谁也未曾想到航海的先驱竟然是葡萄牙。


葡萄牙地处欧洲大陆最西端,曾被认为是世界的尽头,罗卡角石柱上刻着:陆止于此,海始于斯。站在这里会有一种无路可走的绝望。


葡萄牙土地贫瘠,物产有限,只能靠海外贸易快速获得财富。当年奥斯曼人切断了地中海经中东转红海或波斯湾到印度洋的通道,从欧洲去东方只能沿非洲南岸寻找新航路。然而,根据古希腊天文学家托勒密对地球的描述,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葡萄牙亨利王子没有将前辈学说奉为金科玉律,他坚信由海洋定能到达世界的任何地方。虽然亨利从未登上远洋船,也没有画过一张海图,但人们都尊称他为航海家,因为他把自己一生的时间和财富都献给了航海事业。


亨利王子设计制造了能抵御风浪的多桅多帆快速船只,聘请阿拉伯、犹太学者制作精确的航海仪器图表,网罗一批能根据星星位置标出正确航线的星相学家和会看罗盘操舵的船长。此外,他还收集了各种航海书籍地图,创办了世界上第一所航海学校。


亨利没看到航海成果就去世了,此后他的学生和信徒继承亨利遗愿,按照既定路线锲而不舍地探索,迪亚士、达伽马等人前赴后继地从罗卡角出发,沿非洲海岸南下,绕过好望角登陆印度,最终实现了亨利的梦想。


在里斯本发现者纪念碑前广场上有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图上标示着葡萄牙人在航海年代到达的地点、路线和年份


在里斯本发现者纪念碑前广场上有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图上标示着葡萄牙人在航海年代到达的地点、路线和年份。他们在拓海过程中占领了印度洋和西太平洋交通要道上的岛屿和港口,以此为据点控制了半个地球的商船航线并垄断了香料贸易。


探险航行短时间内把葡萄牙的领地扩大了1000倍,使其一跃成为世界第一贸易强国,后人评说这是穷则思变、困则图强的结果。


葡萄牙靠香料贸易富极一时。当年100公斤胡椒在印度价格不到3个威尼斯金币,在里斯本则高达40个金币,葡萄牙商人独霸全球香料贸易,不允许其他国家染指。


富裕后的葡萄牙人并不谋求自身工业的发展,继续把欧洲诸国的产品运去远东交换香料,依靠贸易轻松获利。快速致富滋生了一批有闲阶层,他们整天吟风弄月,大肆购买进口奢侈消费品,财富像潮水般涌来又像退潮一样流走。


葡萄牙人强大之后,思想转而保守,对具有风险的新开拓计划患得患失。当哥伦布向葡王若昂二世推荐开辟新大陆计划时,若昂专门成立了一个由数学家和星相学家组成的专家小组论证其缺陷,得出的结论是哥伦布的航海计划基于理论和传说的成分太多,是不切实际的空想。


后哥伦布从美洲返回西班牙路过里斯本时,若昂二世以最高级别礼遇接见这个曾被自己多次拒绝的航海家,面对哥伦布取得的巨大成就,他掩不住内心的悔意,捶胸顿足地吼叫:“目光短浅啊,我为什么让这样一件大事从手中溜走了呢?”


然而不久后,麦哲伦筹划在南纬40度穿越美洲大陆、实现环球航行的建议也被葡萄牙人当作天方夜谭而不予采纳。他们又一次失去了大好的历史机遇。


陪同我们访葡的冯太在里斯本开了一家不小的店,做服装生意。她每年两次到欧洲的服装发布会选定合适的款式经东莞加工后转里斯本出售,赚头很不错。为了更贴近市场,她曾想过在里斯本开成衣厂,但葡萄牙人宁可购买进口货也不愿自己生产。


葡萄牙贵族阶级一向蔑视商业,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大地震以后庞巴侯爵重建里斯本时,把皇宫广场更名为商业广场,但是要葡萄牙有产阶级在内心深处承认商业价值,使商业真正成为体面的职业则需要很长时间。直至今天他们似乎还是不太适应现代商业运作模式。


现今世界上除了葡萄牙,还有巴西、安哥拉、莫桑比克、几内亚比绍、佛得角、马德拉、圣多美和普林西比、东帝汶、澳门等国家和地区近两亿人说葡萄牙语。葡语说起来带着好听的鼻音,很有魅力,葡萄牙人普遍有优越感,无论何时何地只说葡语,这就成为沟通的障碍。


有一天午餐,我们到里斯本市中心罗西奥广场附近,选了家路边茶座坐下,想一边品尝美味,一边欣赏街景。一位女侍上前招呼,通常我们由同事小俞点菜,他用英语说要四份猪排套餐,女侍又是耸肩又是摇头,看样子根本没有听懂。小俞用法语又说了一遍,女侍还是一脸茫然。


场面有些尴尬,我只好要了一张餐巾纸,在上面画了一条鱼递给女侍,她这才满脸笑容地进厨房去安排。不多久午餐端了上来,每份都是一大块烤得焦黄的鳕鱼,一团用洋葱蒜茸拌炒的米饭,还有些生菜和炸土豆条,味道好极了。


后来听常驻里斯本的姚先生说,这份巴卡里欧鳕鱼是葡萄牙国菜,据说有365种做法,好些餐馆每天做一种,一年不重样。言语不通还能尝到这般美味,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里斯本城筑在七座山丘上,风光绮丽。离开葡萄牙的前一晚,我们出酒店沿着门前大路走向海边。马路迂回曲折,地面上用黑白两色石块铺成波浪状图案,时而有隆隆作响的有轨电车从身旁越过。沿街小楼墙壁已经有点斑驳,古朴的阳台,窗口透出橘黄色灯光,令人感觉十分温馨。


狭窄的街巷里隐约传出阵阵哀怨凄婉的歌声,带有倾诉的嘶哑。同行的姚先生说这是葡萄牙民谣“法朵”,演唱者往往于黄昏时分坐在老城区山坡上,远眺着特茹河点点渔火,用梨形葡式吉他伴奏吟唱。


“法朵”常用来表达背井离乡的愁绪和失恋、失意、失望的痛楚,娓娓道来,如泣如诉。本想过去看一眼那位演唱的女士,姚先生说:“其实不必,就这样远远听着吧。”


来里斯本前就听说葡萄牙人有一种孤独和忧伤,与他们接触后觉得这应该是一种怀旧情绪。


葡萄牙曾是一个疆域辽阔且极其富有的帝国,历史大潮抹去了昔日的辉煌,但抹不去葡萄牙人对旧时的记忆和怀念,尽管里斯本的心脏跳动的已然是现代都市的节奏,但葡萄牙人心中仍保留着过去的旋律。


(本文刊载于第55期《焦点视界》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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