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经济又活过来了，没想到中国的贡献最大 | 冰川观察
看数据的表现，好像一夜之间日本从低欲望社会，变成了一个欲望社会。东京从一个性冷淡城市变成了欲望都市。
这段时间的数据显示，日本经济好像又活过来了。
今年第二季度数据显示，日本GDP增速达到4%。这已经是日本经济连续第六个季度保持增长，而且势头还非常强劲，有望创下本世纪以来日本经济最长的增长周期。
这难免会让很多人感到尴尬。
这些年，有很多人一直在靠唱衰日本经济吃饭，唱衰日本经济在中国很有市场。很多人在两三年以前就以“见血封喉”之态，指出安倍经济学已经破产。这样的文章在网上一扒一大把。
两年前，大前研一出版的《低欲望社会》，在中国销量很不错。在他的眼中，“日本年轻人没有欲望、没有梦想、没有干劲，日本已陷入低欲望社会！”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书又火起来了。
还记得，就在今年3月份，有报道刷屏，讲的是日本年轻人如何热衷存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篇文章看完，很容易让人觉得——日本年轻人真会过日子，日本通缩真可怕，日本经济还得继续“失落20年”。甚至在8月份，有媒体还在去感受日本低欲望社会。
▲《低欲望社会》，大前研一 著
大前研一也是一片苦心，但他的苦心有些时候甚至有些变态。比如，他指责7-11便利店提供了廉价食品，几十元就能填饱肚子，年轻人还有什么动力去挣钱。
但你不能不承认，低欲望社会是一个很好的解释框架。这个理论很直接地解释了这些问题：日本经济为什么低迷——因为大家都不怎么消费了嘛！年轻人既不生孩子也不买房，怎么带动经济增长？
它也解释了为什么日本经济长时间低迷——因为，大家欲望很低，安于现状，没有改变和奋斗的动力嘛！
但现实往往会突然打脸。数据显示，这大半年以来，日本经济复苏的重要原因竟然是——买买买。在今年二季度，内需成为推动日本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当季占日本GDP约六成的个人消费环比增长0.9%。
看数据的表现，好像一夜之间日本从低欲望社会，变成了一个欲望社会。东京从一个性冷淡城市变成了欲望都市。
最新的数据可能也会让另一些夸大日本创新和技术的人，感到有些不适。
这一两年来，经常有各种各样关于日本创新和日本技术有多牛X的文章刷屏。这些文章的套路大体相似，好像是在告诉你一个秘密：在失落的20年中，日本人其实并没有闲着，他们一直在默默地搞创新；无论是各种国际组织和机构的创新排行榜上，日本都还名列前茅；日本有哪些创新和技术究竟有多么牛X；不要以为市场已经被中国人抢占了，但“日本还掌握核心科技”。
我看过的最过分的一篇文章，大概列了100来项日本的顶级技术，但是，我在马桶上，实在没有耐心看完。
我一直怀疑，这些人可能逻辑不太好。你罗列那么多个案，能说明什么问题吗？要是都这么说，中国也可以拉个高技术清单，也可以拉很长，把你看晕。
▲日本机器人在雀巢咖啡馆正式上岗
当然，我也承认，日本人一直在创新，有很多科学技术确实很牛B，这些年日本人得的诺贝尔奖，比我们要多。
但有些人夸大日本创新和技术水平，既不是崇日媚外，也不是以此来打击国人的自傲情绪，让国人冷静面对现实，而是纯粹为了显示一种知识上的优越感。
大家都看到了，日本创新可能产生了实际效果的时候，他们也就失去了可以凭借的话题，可能难免会有些失落。
作为一个事实， 2008年之后，夏普、索尼、东芝等日本的知名企业已经不行了，但是，也有日立这样的企业痛定思痛，完成了转型。
中西宏明2010年接手日立成为CEO后，果断退出消费电子行业。日立不再造电视机之后，转向社会事业创新领域，云计算、智能城市等等。几年下来，日立成为活得最好的日本大企业之一。
据日立官网显示，目前该公司21%的收入来自社会产业系统（公共、城市、交通），信息通信系统业务的收入占19%，高性能材料的收入占14%，物流货运相关业务的收入占到了11%，另外还经营着建筑机械、电子装置系统和汽车系统等业务。
而任天堂这两年也凭着口袋妖怪这款手游咸鱼翻身，今年夏天市值一度超过索尼，现在已经达到474亿美元。但是，中国的京东目前市值是590亿美元左右。
▲2012e3展会任天堂wiiu体验现场
1995年，当时世界500强榜单上有149家日本企业，到了2016年，只有52家日本企业登上该榜单，又比2015年少了两个。在日本企业衰弱的同时，是中国企业的崛起。2016年，世界500强榜单有110家中国企业，其中内地企业有100余家。
唱衰日本经济并没有什么用，夸大日本企业的技术优势，日本经济也不会雄起。
问题在于，我们怎么看待日本经济以及失落的20年？
日本经历了失落的20年，但也可以说是最先进入新常态的发达国家。不过，领先太早也不是什么好事。
世界经济新常态的三个主要特征就是“三低”——低增长、低利率、低通胀。现在想想，这些年来，日本经济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所以，要研究新常态，世界上没有比日本最好的样本了。
新常态的“三低”特征更准确的说法是平庸。日本失落的20年，也可以说是平庸的20年。对日本来说，也就相当于从原来的经济优等生，变成了次等生，但也还不是差生。
▲日本提早20年进入经济新常态
日本为什么会提前20年进入新常态，和日元泡沫破灭、人口老化、经济结构等都有很大的关系，但从大的趋势来看，还是和20年来两场大的世界经济变局脱不了干系。
上世纪80年代末，广场协议之后，日元泡沫破灭，日本经济遭受沉重打击。但按照一般经济规律，哪怕是出现了经济危机，日本经济一时出现困难，但是，底子还在，三年休养生息之后，就能恢复，再过10来年，又能东山再起了。
但历史没给日本重新做大的机会。
上世纪90年代苏东巨变和中印等国进行市场经济改革，一下让世界市场经济体系中涌入了20多亿廉价劳动力。这引发了新一轮的制造业产业转移，而中国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如果，以前中国、印度以及东欧国家，都还在计划经济体系内，日本疗伤期就不会有新的竞争对手。但是很遗憾，第三世界来了。如果，我们看看日本自1990年以来的经济增长数据，会发现很少有年份GDP增速超过4%。
实际上，不只是日本失去了再创辉煌的机会。随着，中国和印度两个人口大国放弃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原来在世界市场经济体系内的很多发展中国家，也都没有太大的改观。
▲中国经济总量赶超日本
日本错过的另一场大变局，就是新世纪以来的互联网革命。这一轮互联网革命从PC端向移动端转移的过程中，只有美国和中国两个国家获得了最大的收益。目前，世界十大互联网企业已经完全被中美垄断。
日本之所以在互联网革命中被边缘化，这怪不得别人，主要是全世界讲日语的人口太少了。用户和市场决定了日本的互联网企业做不大，也难以产生大量有世界影响力的互联网企业。
美国和中国之所以能成为互联网革命的最大赢家，主要还是因为世界上有庞大的英语人口、汉语人口，以及由此而形成的巨大市场。
在这一轮互联网革命中，不只是日本，其他那些小语种的国家也没有什么太过亮眼的表现。德国、法国、俄罗斯、西班牙等等国家，技术也不是不强，但是，都表现平平。
这主要还是国家的资源和禀赋的问题。
那么，日本正在推进的“工业4.0革命”，会不会成为拯救日本经济的法宝？
这个当然有可能，但是，“工业4.0革命”能否成功，关键还是要看市场。我从来没有否认日本企业的技术不行。我们一直都应该承认，日本有很多很厉害的企业，和很厉害的技术。
但是，真正的问题是，日本制造业升级之后，生产的产品卖给谁呢？
从今年日本第二季度的数据来看，个人消费占了日本经济总量的6成。日本很多企业正在向掌握上游技术发展，这就意味着普通人，不太可能成为他们的用户。即便将来人工智能导致制造业回流，日本国内消化能力也有限。
所以，日本企业将来即便修炼成“工业4.0革命”神功，还得靠国际市场，尤其离不开中国。
▲日本经济的复苏，离不开中国
日本财务省发布的数据显示，7月份，日本对主要贸易伙伴的出口同比都录得了大幅上涨。其中，对中国出口同比上涨17.6%，对亚洲出口上涨14.8%，对美国出口上涨11.5%，对欧洲出口上涨8.3%。
在主要贸易伙伴中，显然中国市场对日本经济复苏贡献最大。
另据中国海关数据，1-7月份，中日贸易额增长16.9%。
这一切都离不开，中日关系今年以来有所改善。
日本经济的周期以及中日贸易的周期，至少在过去5年来受安倍政治学的负面影响太大。中日贸易的高点在2011年。2012年，经历过钓鱼岛事件，以及安倍上台之后，中日贸易急转直下。
截止2015年，和2011年的高点相比，中日贸易额在短短五年时间减少超过600亿美元。现在，中日关系回暖，日本经济也迅速复苏。
▲安倍经济学的成败功过几何？
我们虽然不能说安倍经济学成功，却可以讨论安倍政治学的失败。过去5年，安倍最愚蠢的地方就是，在经济改革没有深层启动的情况下，和中国关系搞僵，TPP也没搞成，反而让日本经济白白做了5年的牺牲。
这导致日本企业界和政界之间，产生了深刻的裂痕。所以，我们看到，日本NHK换了一个新社长，然后，就拍出了反映当年关东军731部队罪行的纪录片。
和中国搞好关系是一个方面，关键还是日本经济要严重依靠海外市场，这在未来也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在这种情况下，政治的不确定性可能会给日本经济带来更大的影响。
毕竟，美国、中国、德国也都在全力以赴搞制造业革命，日本的政客们要是再来个“挥刀自宫”，后果将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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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编辑 莫子野）
龙树
冰川思想库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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