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的夏天

编者有话说

自俄乌战争爆发后，关于俄罗斯境内的状况很少被提及。其主要原因是新出台的《媒体法》。很多字不能提（托尔斯泰的名著也改成《"军事特殊行动"与和平》），很多（包括国外）媒体被迫关闭，很多记者被迫离开俄罗斯以及很多国外社交媒体被关闭。

今天这篇由《新苏黎世报》驻莫斯科记者提供。他以亲历者的角度为大家描述莫斯科的新日常。或许大家对这些信息不感兴趣，多数人依旧关注前线战事进展。但个人认为，战争的影响是全方位的，没有人（俄罗斯人与乌克兰人）不会受到波及。要么直接，要么间接。

这类文章很重要。它虽然没那么血腥，但可以直接反应出战争所带来的各种影响，例如一个社会的状况或莫斯科人的真实与非主流看法。

人们常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在此，政治可以由内政替代。俄罗斯境内的实际状况能提供大家另一个看待该国的视角，包括如何分析俄罗斯今后的走向。

很巧的是，最新《明镜》封面报道也涉及同样话题。其作者在俄罗斯生活了14年。文章的标题是: 普京的战争如何改变了莫斯科。两篇报道的主题一致，但《明镜》的视角也有其独特之处与参考的价值。无论这篇译文的阅读量多少，我希望也把《明镜》的报道跟大家分享。

此文出自《新苏黎世报》驻莫斯科记者Markus Ackeret

最近几周，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争奇怪地缺席了。对于大多数俄罗斯人来说，“特殊军事行动”主要发生在电视上。

战地记者的报道类似于动作片场景，并融合到 "解放" 乌克兰（被他们自己的部队摧毁）的 "人道主义任务" 的感人故事中。牺牲的俄罗斯人是英雄，对乌克兰平民的损失、破坏和恐怖程度却保持沉默。

俄罗斯脱口秀节目利用西欧人对寒冬的恐惧勾勒出末日场景，甚至对这场战争的最大恐怖也给予嘲讽。乌克兰应该作为一个国家从地球上消失。这就是某些官员们传递的信号。

对许多人来说，尤其是老一辈人，电视是日常生活的背景音乐。播放内容被接受并被复述。但也有相反的趋势，部分人对渗透社会的“特种行动”的所有新闻都避而远之。

莫斯科餐厅的价格或许已经在上涨，但从不缺客人。在炎热的周日下午，莫斯科河的长廊提供了一场繁华盛宴。

在与之相邻的高尔基公园，人们在草坪上休息和玩耍，咖啡馆里的人们在喝酒和吃饭。任何 "负面信息" 都不受待见。

在莫斯科的街景中，支持战争的法西斯Z字形符号很难吸引人的目光。在战争开始后的头几周，市中心的警察也在减少。战争的兴奋已不存在。很明显，生活必须继续。问题是：极限在哪里？

关于正确态度的争论

这种心情对于那些久违返回莫斯科的俄罗斯人来说尤其明显。他们在社交媒体中谈到了无助和恼怒。

社会上大多数人对战争恐怖的压抑，对那些无法接受普京总统发动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使他们自己的国家倒退数年或数十年的人来说尤其艰难。

在圣彼得堡的涅瓦河上发布一张美丽的日落照片，并评论，由于这样的美丽风景不可能永远离开这个国家是不是显得太过分了？

裂痕不仅出现在战争的支持者和反对者之间。这些团体之间也存在矛盾。特别是在那些留下来的人和那些已经离开，但具有民主思想的知识分子之间进行了无情的辩论。

它始终围绕个人对国家代表的不当行为的责任问题展开。有集体内疚感吗？

关于“特种作战”的民意调查也颇具争议。鉴于压迫，有些人认为类似民调的可信度值得怀疑，但其他人则认为，现实情况确实如此。 

但是，支持或反对究竟意味着什么？无论是30%还是35%的人倾向于表达对战争的负面看法都无关紧要，因为他们无法将这种拒绝转化为任何具体的东西。 

社会学家列夫·古德科夫（Lew Gudkow）近期表示: " 战争状态、西方制裁和俄罗斯的孤立将不可避免地被大多数人接受为新常态。"

为生存而适应

俄罗斯社会在适应方面有丰富的实践经验。

社会学研究表明，尤其是俄罗斯城市青年往往比老一代人思维更先进。他们对社会价值观、自由和生活条件的看法与此不同。但由家庭、教育和政府传递的传统秩序的规范力量被证明是更强大的。对此的抵抗似乎是徒劳的。

个人的作用不大，甚至没有。

向他们展示局限性的创造可能性是刻意安排的。司法机构也不独立。正如古德科夫所言，由此而来的是对生活、国家和社会的愤世嫉俗与虚伪的态度。

这也有道德上的后果。社会变得麻木，因为它已经习惯了暴力、非人道和无能为力。

只有少数人选择一条永远与强加的秩序相悖的道路。被谋杀的鲍里斯·涅姆佐夫（Boris Nemzow ）和被囚禁的阿列克谢·纳瓦尔尼（Alexei Nawalny）的命运表明了在极端情况下的结局。

随着近几个月来越来越严厉的法律，“战争”这个词和对它的厌恶已经被定为刑事犯罪。除了官方的“爱国主义”之外，再也没有政治选择的余地了。

那些不能接受这一点的人正在成为 "第五纵队"，即普京所说的 "民族叛徒"。

自2月24日起，他们在俄罗斯已看不到国家未来。那些能够，并且愿意这样做的人都已经移民。迄今为止 --这些人不仅是活动家或记者-- 俄罗斯公民，鉴于对邻国的战争，他们不再认为自己有任何服从的可能性。

生活在宣传的谎言中

对一些人来说是压抑，对另一些人来说是冷漠，甚至是辩解，因而导致战争在日常生活中完全缺席。

许多人也只是害怕。害怕不假思索的言论后果，害怕告密者，害怕经济和政治的未来。

宣传的基调是: 这些报道是西方的诽谤。

在宣传的谎言中生活的更加舒适。

西方的制裁及其影响也证实了一种古老的印象: 欧洲人一直鄙视俄罗斯人。然而，俄罗斯人民比柔弱的西方认为的要更坚强、更宽容，并愿意为捍卫俄罗斯的 “主权” 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种社会被动性很适合普京总统的治理。

最近，普京越来越多地使用“主权国家”和“殖民地”来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他简要地将乌克兰描述为西方殖民地。普京说，只有“主权国家”才能在新的、更公平的世界秩序中成长。随着他决定入侵邻国，他觉得不仅是正确的，而且也为俄罗斯的未来走上了正确的道路。（完）

原文链接

https://www.nzz.ch/international/ukraine-krieg-die-stimmung-in-moskau-verdraengt-den-krieg-ld.1694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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