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杜金: "每个西方人都是种族主义者。" "德国文化不再有前途。"
这是一篇罕见的采访。它首发于2014年7月13号，德国《明镜》
原文导语
俄罗斯哲学家亚历山大·杜金被认为是普京的精神导师。
欧洲是他的敌人：颓废、离经叛道和种族中心主义。
在莫斯科西部有一座新的，但不显眼的办公大楼。没有任何标志，没有任何迹象表明 "欧亚运动" 的总部设立在四楼。
办公室很清静，一个满脸胡须的人欢迎我们：亚历山大·盖尔耶维奇·杜金（Alexander Geljewitsch Dugin）教授，52岁。
罗蒙诺索夫国立大学（Lomonossow-Universität）社会学系主任几天前已经解除了他的职务。据说有一万多人签名要求将杜金免职，因为他将科学与政治混为一谈：这位教授过于大声地呼吁俄罗斯军队入侵乌克兰东部地区。
有人称他为 "普京的首席思想家"，也有人尊称他为欧亚运动领袖，还有人称他为政治变色龙和新意识形态的创造者。根据美国历史学家沃尔特·拉奎尔（Walter Laqueur ）的说法，甚至还包含了新法西斯主义的元素。
杜金说，他根本不了解普京。但他是杜马议会议长的顾问，在总统府有高级别的朋友，而且几个月来，这位哲学家被允许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国家控制的电视上。他多年来一直信奉 "欧亚大陆" 理念，鄙视西方文化。
杜金是一位将军的儿子。在20世纪80年代曾是一名激进的反苏共分子，后来成为国家布尔什维克党成员，之后又成为普京的支持者。
这位多面手哲学家主要研究 "保守主义革命" 理论。他推崇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和德国思想家如卡尔·豪斯霍夫（Karl Haushofer）。后者在20世纪20年代将 "生活空间" 的生物学概念应用于政治，以及有争议的宪法学家卡尔·施密特（Carl Schmitt）。
杜金已经出版过几十本书，包括他的主要作品《地缘政治学基础》，该书是俄罗斯总参谋部官员的教科书。
对于许多俄罗斯政治家和文化人物来说，杜金的欧亚主义学说已成为一个新的意识形态家园，而在乌克兰，他已被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杜金不知疲倦地周游欧洲，为他的学说寻找新的追随者。他刚刚从罗马尼亚回来。
《明镜》：亚历山大·盖尔耶维奇，这些天在集会上和俄罗斯电视上都能看到您的身影，到处都是您对乌克兰的 "民族主义法西斯独裁" 的警告。您有什么证据表明法西斯主义正在基辅抬头？
杜金：我们在那里正面对一种激进形式的种族主义，不包容和沙文主义。不仅自由党和右翼派，而且所谓的温和和自由的乌克兰政客都在谈论西乌克兰身份的主导地位。种族主义性格的俄罗斯恐惧症从一开始就渗透在独立广场的行动中，其座右铭是：现在不跳的人就是 Moskal。（一句谚语）。
《明镜》：在乌克兰，"Moskal" 是 "俄罗斯" 的贬义词。
杜金：这就好比: 现在谁不举手，谁就是吉普赛人一样。在德国，这样的政党会被立即禁止。或者 "Moskal to the branch" --意思是：杀死俄罗斯人。我无法想象，在欧盟的任何一个国家，人们会被允许上街大喊："杀死法国人，杀死比利时人！" 这就是法西斯主义。美国和欧洲利用它来实现他们的地缘政治目标，这种法西斯主义在西方基金会的帮助下，从九十年代开始在基辅成熟起来。顺便说一句，你软化了法西斯主义这个词：亲美的人就是好人。任何拒绝它的人都被视为法西斯主义者。
《明镜》：这是对法西斯主义这个词的慷慨使用。我在基辅经历过恐俄症，但没有经历过法西斯主义。
杜金：是的，那当然。作为一名西方记者，你被培养成只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这是一种文化准则，一种投射。如果你声称基辅有法西斯主义，你就根本无法在你的出版社工作。
《明镜》：您曾公开宣称，这些乌克兰人应该被 "杀死，杀死，杀死"。您的言论在俄罗斯也具有很大争议。
杜金：停，停。当右翼和国民警卫队的人在敖德萨工会大厦烧死人之后，我说：犯下这种滔天罪行的人必须被杀死，杀死，杀死。这只是针对那些犯有此类罪行的人而言。
《明镜》：5月2日在敖德萨发生的事件并不像您所说的那样一目了然。它们始于亲俄活动家对乌克兰人的攻击。
杜金：有没有尸体？没有？对你来说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根本没有尸体——要么是我们俄罗斯人杀了这些人！我同意你的看法：我们杀了人，把尸体扔在工会大楼里。我们俄罗斯人必须被杀！
《明镜》：至少有38人死亡，但如何发生的仍不清楚。
杜金：真的吗？是的，那当然，是我们干的！你是对的！
《明镜》：我问您为何呼吁杀死乌克兰人。
杜金：是，是，是，我建议杀死所有乌克兰人。你必须得这样看，毕竟你为一个站在正确立场的杂志工作。
《明镜》：乌克兰人真的只是地缘政治棋局中的棋子，是您喜欢谈论的 "大陆之战" 的棋子吗？
杜金：不，所有建立自由国家、加强民主及其领土完整、摆脱腐败总统亚努科维奇，并任命民主领导人的都是好人。他们想加入欧盟，而我们该死的俄罗斯人却阻止了他们。我们是坏人，他们是好人。
《明镜》：您的这种讽刺和挖苦并不能增加彼此的了解。
杜金：我也没办法。我们之间没有对话。
《明镜》：好吧。让我们换一种方式：在您的作品中，您说 "地缘政治的时代" 在苏联结束后已经来临了。各大洲之间的边界 --您是指西方和东方之间的边界，也就是您所说的 "欧亚大陆" 将直接穿越各国。那么，这是一种文化边界吗？
杜金：是的，一种文明之间的边界，不同文化之间的边界。
《明镜》：它也穿越乌克兰？
杜金：等等，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是有一个文明还是有多个文明？有没有全人类特征的价值观？
《明镜》：有不同的文明和文化，但应该也有大家共同的价值观。
杜金：所以只有一个普遍文明？我对此有不同看法。这也是我们的分歧。我指的是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Oswald Spengler）、阿诺德·汤因比（Arnold Toynbee）和尼古拉·达尼列夫斯基（Nikolai Danilewski）等文化理论家。
《明镜》：达尼列夫斯基是19世纪领先的泛斯拉夫主义者之一。
杜金：不同的社会有不同的价值观。没有普世价值。那些只是被认为是西方价值观的投射。西方文明是一种种族主义的、以种族为中心的文明。西方每个人都是种族主义者 --不是像希特勒那样生理上的种族主义者，而是文化上的。这就是为什么他认为只有一种文明或野蛮。而这种文明的基础是民主、进步、人权、自由市场经济和个人身份认同。然而，由于某种宗教原因，野蛮主义否定了这一切。这就是西方人的想法，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是文化种族主义者。
《明镜》：这也太荒唐了。
杜金：还是那句话，不存在一个，而是有许多不同形式的文明。有两种可能性。要么你尊重我说不同的语言，我们现在正试图找到尽可能多的通用术语。或者你认为你掌握了绝对真理——这也意味着我们俄罗斯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人权、自由主义、自由。你觉得你有权利捍卫非洲、俄罗斯的人权。
《明镜》：从俄罗斯那里常常听人听说，东方文明优于西方文明，欧洲正陷入颓废的深渊。
杜金：我从未这样说过。我只是认为西方和东方文明有很大不同。东方人的优势在于它可以保护自己免受西方人的种族主义侵害。西方人来到这里，然后说：进步、技术和安全也是俄罗斯人不可剥夺的自然权利。
《明镜》：您怀疑这一点？
杜金：难道不是吗？欧洲显然无所不知，它像白痴一样与其他人交谈。
《明镜》：我们正在寻求对彼此的理解。您在指责颓废的西方国家什么？
杜金：它想把它的标准强加给我们。你们有同性恋游行。好吧，那就游行吧。你认为我们没有，就是对人权的侵犯。我们说：滚蛋吧! 或者你想向伊斯兰教解释什么是女权主义，谁是女权主义者，以及为什么女性应该与男性处于平等地位。这就是殖民思维。我是一个东正教的基督徒，你不是。我能接受你，但你不接受我。
《明镜》：您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接受您？
杜金：当你来到另一种文化的代表面前，你应该多征求他们的意见，而不是像敖德萨案件中那样提出虚假的提问。
《明镜》：我对俄罗斯的爱国主义、近乎孤立主义情绪的根源以及为什么很少有关于政府进程的辩论感兴趣。是不是您更看重集体的权利，而不是西方所坚持的个人人权？
杜金：在西方，人权高于集体权利，但在伊斯兰世界，宗教高于个人权利。在俄罗斯，社区与集体权利高于个人权利。就你们的后现代主义而言，就你们的宽容而言，你们西方人无法应对他人的问题。对你来说，"他者" 总是负面的东西。你根本找不到解决 "他者" 这一哲学问题的关键。你试图教我们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而你自己却没有解决这个问题。情况一直都如此：在殖民时代，在地理大发现时代，在欧洲民族主义时代，在威斯特伐利亚和平时代，在英国殖民征服时代，在希特勒时代，在自由主义时代。西欧的民族中心主义是一个常态。埃德蒙·胡塞尔（Edmund Husserl ）...
《明镜》: ... 20世纪伟大的哲学家之一 ...
杜金：... 写了关于 "欧洲人性" 的文章。以这种方式说话的人为种族中心主义奠定了基础。因为对他们来说，"欧洲人" 和 "人类" 是同一回事。欧洲是人类的命运。你不必对集中营感到惊讶。我喜欢胡塞尔，他是我最喜欢的哲学家之一，一个人文主义者。但他也是一个种族主义者。所有欧洲哲学家都是种族主义者。但也有例外：例如，民族学家利奥·弗罗贝纽斯（Leo Frobenius），以及严格来说，文化哲学家约翰·戈特弗里德·赫德（Johann Gottfried Herder）。
《明镜》：赫德背离了启蒙运动的普遍主义，被认为是保守的、受民族影响的文化理论的先驱之一。
杜金：我喜欢德国文化的根源。但它已经不存在了。今天的德国实际上是一种反德国。
《明镜》：真的吗？
杜金：你们不再阅读你们自己的作者，不再理解他们，也不再讨论他们。我经常到德国，当我看到你们书店提供的书籍时，我意识到，德国文化不再有前途。你生活在一个堕落的文明社会。伟大的德国精神到哪里去了？法国哲学的高度在哪里？意大利艺术的深度在哪里？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情况令人感到厌恶。
《明镜》：批评西方价值观在俄罗斯并不是什么新鲜事。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斯拉夫主义中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观念。他也发现西方很颓废。
杜金：陀思妥耶夫斯基、康斯坦丁·列昂季耶夫（Konstantin Leontjew），但特别是尼古拉·达尼列夫斯基（Nikolai Danilewski）和欧亚大陆人说，我们必须限制西方文明的影响。这话非常正确。他们说，我们有自己的价值观，有更好的方式。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斯拉夫主义者来说，俄罗斯是一种特殊的文明形式，不是欧洲的，也不是亚洲的，而是东正教的。我们有自己的道德、伦理、宗教、权力和政治的想法。
《明镜》：达尼列夫斯基在150年前已经谈到了文明的冲突。为什么斯拉夫人认为与西方的对抗是不可避免的？
杜金：文明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明镜》：哲学家伊万·基列耶夫斯基（Ivan Kireyevsky）在19世纪写道：阻碍东正教全面发展的一切实际上也阻碍了俄罗斯人民的发展以及其福祉。它伤害了俄罗斯的灵魂，破坏了它的道德、社会和政治健康。您同意吗？
杜金：同意。
《明镜》：这难道不正是导致对其他思想的排斥吗？那种您指责西方的排斥？
杜金：不，东正教精神不具有排他性。与天主教不同，东正教有一定的灵活性。我们俄罗斯人不是民族主义者，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民族。当我们说到 "我们的" 时，并不是指种族方面。车臣人也属于我们，乌兹别克人也属于我们。我们曾对土耳其或蒙古民族说：你们现在是东正教文化的一部分，但我们不会迫害你们。你们将有你们的清真寺，你们将能够进行祈祷。当我们谈论一个东正教民族精神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向其他文化宣战。
《明镜》：东正教活动家阻止了美国摇滚音乐人玛丽莲·曼森（Marilyn Manson ）6月底在莫斯科的一场音乐会。
杜金：我们需要他来做什么？
《明镜》：他在俄罗斯也有粉丝。
杜金：他们是不是应该收钱去曼森住的地方。
《明镜》：俄罗斯人邀请了他。
杜金：你必须处理好这个问题。但这只是文化对抗的开始。俄罗斯人觉得他们的身份认同受到了威胁，这就是他们要对抗的东西。这是一件好事，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明镜》：还有一个炸弹威胁，警方取消了音乐会。为打破西方的霸权，俄罗斯有呼吁抵制像麦当劳这样的连锁店。但事实上，您到处都能看到西方的智能手机、电视和汽车。
杜金：俄罗斯希望脱离西方，但政治精英却与西方紧密相连。我把这称为原型现代主义（Archeomoderne）。社会是古老的，精英们是现代化的。精英们想让大众现代化，让他们西方化，但大众却想让精英们俄国化。这是一场始于19世纪的斗争。这个问题今天仍然没有得到解决，只有痛苦的妥协。我们的社会不想要麦当劳和苹果手机。我愿意放弃这一切。
《明镜》：您排斥对物质的渴望吗？
杜金：技术进步与精神退步并存。我支持精神上的进步。
《明镜》：您把俄罗斯比作一个在酒馆里赌掉自己财产的酒鬼: 家庭、孩子、房子和土地。再次清醒后，他正试图找回他赌掉的东西。他应该如何做呢？就像克里米亚的情况一样？
杜金：我们在九十年代失去了自我。首先是苏联的解体，然后是西方文化的全面影响。我对领土变化不感兴趣，但克里米亚是我们历史的一部分。我们必须重新找到我们的俄罗斯根源，从而找到我们的历史自我形象。
《明镜》：在集会上，您也呼吁普京在乌克兰东部展示力量："东乌克兰或死亡"。您是认真的吗？
杜金：绝对是认真的。如果我们失去乌克兰东部，那么基辅将攻击克里米亚，我们将被拖入战争。如果我们放弃克里米亚，俄罗斯将出现抗议活动，导致普京下台，然后我们将有自己的欧洲独立广场。我不认识普京，我对他没有影响。可以这么说，我无处可诉，但这是我的公民义务。
《明镜》：当普京说，俄罗斯不仅要保护各地的俄罗斯族人，而且要保护所有觉得自己属于俄罗斯世界的人，他在此和您的观点非常接近。他还反对美国霸权主义。另一方面，您说普京不相信任何理论。他是否对西方国家过于迁就了？
杜金：是的，那当然。他是一个人格分裂的人。有 "月球普京"（lunaren）和 "太阳普京" （solaren）。"太阳普京" 是我想看到的普京。然而，"月球普京" 从合同、合作、天然气交付的角度看世界。这就是实用主义者。两者之间存在着冲突。普京是一个严重分裂的人：先是吞并克里米亚，然后一步步走向相反的方向。他曾在特工部门工作，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总是说与他的意思完全相反的话。
《明镜》：您把第五纵队和第六纵队区分开来，它们在俄罗斯境内与俄罗斯作战，因此必须予以打击。您指的 "第五" 是2011年杜马选举后数以万计的示威者前往博洛特纳亚广场。他们都是敌人吗？
杜金：他们都是俄罗斯的敌人。
《明镜》：都是雇佣兵？
杜金：只有领导人是。第五纵队是那些将俄罗斯视为西方世界一部分的自由主义者，他们与普京作对。然而，第六纵队已经将自己依附在权力圈内，他们与普京一起工作和生活。不同的是：第五纵队反对普京，第六纵队支持他。但他们都是自由主义的西方人。
《明镜》：所以您认为第六纵队更危险。
杜金：它更危险，因为它不那么明显。而且其代表会说，他们是为了普京的利益而行动。
《明镜》：您认为应该如何应对自由反对派？
杜金：民主有两个概念：多数统治和少数统治。我赞同的经典观点是多数人规则。然而，在自由后现代主义的西方，民主现在被理解为少数人的统治。因为这个多数人被怀疑自愿倾向于民粹主义、社会主义或法西斯主义。这就是为什么执政的少数人的任务是与多数人作斗争。一个反常的逻辑。
《明镜》：您说："现在已经没有批评普京路线的人了。如果有，他们就是精神病患者，必须交给医疗机构监管。普京是一切，普京是不可替代的。" 这真的是您说的吗？
杜金：是的。那些攻击普京的人在攻击大多数人。这在心理上是不正常的，是对常规的偏离。你必须容忍偏离规范的行为吗？是！你必须让不正常成为常态吗？不是！这就是为什么不支持普京的人在心理上不正常。但是精神病患者有权利获得治疗，获得支持。
《明镜》：您如何想象您所宣传的这个欧亚大陆，作为对西方民主的一种反结构吗？
杜金：欧亚大陆具有全球性质，它是多极化的同义词。我的支持者甚至在巴西或中国。凡是在反对美国单极统治的地方，都有支持者。在这个意义上，即使这些人也是欧亚人。狭义的说法是：欧亚大陆，也就是俄罗斯和它的合作伙伴。土耳其、伊朗、印度。后苏联时代，甚至包括蒙古。还有东欧的一部分，如保加利亚或塞尔维亚。欧亚一体化究竟将如何发挥作用还有待观察。
《明镜》：欧洲与美国的关系变得复杂，如何与俄罗斯打交道也不清楚。您谈到两个欧洲之间的斗争 --大西洋和欧洲大陆。您经常在欧洲旅行。谁是您的对话者？
杜金：欧洲人民。精英们并不能反映大多数人的意见。欧洲主流不理解我，他们不想理解俄罗斯。但我的声音能被普通人听到。
《明镜》：那么在您的哪些哲学家同行中呢？
杜金：那里的情况完全一样。伯纳德·亨利·莱维（Bernard-Henri Lévy）批评了我的《第四种政治理论》一书，但他显然没有读过这本书。每个属于建制派的欧洲哲学家都是这个体系的一部分。和这部分精英没什么好讨论的。甚至与哈贝马斯的谈话也无济于事。但他们是少数。我与出租车司机、巴伐利亚农民、罗马尼亚学生、法国女佣交谈。
《明镜》：您去德国是为了和出租车司机交谈？
杜金：我也和那些被新 "宽容 " 载体驱逐的旧派哲学家 --像海德格尔的学生弗里德里希·威廉·冯·赫尔曼教授（Friedrich-Wilhelm von Herrmann）那样的人交谈。我因为他去了弗莱堡。
《明镜》：他是正常退休的。
杜金：我在寻找代表真正欧洲的人。我在寻找欧洲。我也在不同政见者中寻找它的踪迹。我甚至在俄罗斯找到了比欧洲本身更多的欧洲痕迹。在我们国家，像谢林（Schelling）和黑格尔（Hegel），像海德格尔（Heidegger）和施密特（Schmitt）这样的德国浪漫主义者会受到尊敬，而不是被诅咒。
《明镜》：历史学家安德烈·祖博夫（Andrej Subow ）说，独立的俄罗斯或欧亚文明的想法是海市蜃楼。这无非是人为地将俄罗斯与世界其他地区隔离开来，是文化原始主义的结果。因为 "我们在几十年前就摧毁了我们的欧洲领导阶层。我们已经没有那些100或200年前作为我们祖先的世界公民的影子了"。祖博夫也有 "精神疾病" 吗？
杜金：他的观点是错误的，但他有权利提出来。欧亚人摧毁了欧洲阶层？祖博夫因将普京吞并克里米亚与希特勒吞并奥地利相提并论而被国际关系学院解雇。但他被允许返回。他们现在把我从国立大学开除，因为我要求入侵新俄罗斯。
《明镜》：您是指乌克兰东部地区。
杜金：我不允许回去。他们废黜了一个爱国者和一个自由主义者，也就是我。但只有自由主义者才被允许回来。真有趣。
《明镜》：反西方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德国生活了很长时间。没有矛盾吗？
杜金：一点也不矛盾。一个俄罗斯人在国外生活的时间越长，他就越俄罗斯化。这就是为什么生活在德国的俄罗斯人如此了解我的原因。我能理解欧洲文化，我翻译欧洲诗歌，我正在编辑另一卷海德格尔的著作。我热爱欧洲，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的欧洲反而让我如此害怕。我看到它正在死去。这与俄罗斯不同，我们对每一个挑战都有不同的答案。这种多样性正在你们那里逐渐消失。欧洲人不仅失去了欧洲，他们还希望俄罗斯人放弃俄罗斯。你可以去寻找属于你的欧洲，或让它完全消失，但请不要打扰我们。
《明镜》 亚历山大·盖尔耶维奇，感谢您接受我的采访。
（完）
采访记者: Christian Neef。
原文链接
https://www.spiegel.de/kultur/jeder-westler-ist-ein-rassist-a-66c183e1-0002-0001-0000-000128101577
由于微信更改了推送规则，推文不再按照时间线显示，如果不点『在看』或者没有『星标』，可能就看不到我的推送了！如果不想错过“新华二代在德国”的推文，希望支持我的读者们能点击上方“新华二代在德国”，然后再右上角点选“设为星标”。再次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