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年夏，烟台，几封让人捉摸不透的电报从一名年轻行商的手里发出：“买卖不如意”、“草帽辫行市如何”、“近日回沪”、“要回国，速送500元”……
这名“商贾贩夫”叫作宗方小太郎，实则是日本海军司令部派来监视北洋舰队的间谍。他两次乔装农民潜入威海卫，不止亲眼目睹了北洋舰队的舰艇数目，更登上了“济远”舰探查了装载的兵器……因此，当我们解密这些暗语电文后，不免脊背发凉——清廷引以为傲的舰队正在敌人眼前“裸奔”：“北洋舰队出没威海”、“北洋舰队之防御由威海移至旅顺”、“北洋舰队半数在威海”……
不久后，中日甲午海战爆发。邓世昌率“致远”舰全速撞击日军主力舰“吉野”未果，壮烈牺牲，“超勇”号舰长黄建勋在舰船起火时落水，从容赴死……但悲壮难换胜利，也难掩屈辱。此一役，日军军舰虽受重创但无一被击沉，号称“亚洲第一、世界第八”的北洋水师几乎全军覆没……
宗方小太郎行迹败露后逃脱回国得到天皇召见，被日军将领评价“密行威海卫军港，详细侦察敌情，对君国作出极大贡献”。说天朝上国的铁甲舰栽在宗方小太郎身上未免言过其实。清政府在制度、国防等方面系统性的落后与腐朽注定了失败，但在这场战争中一方处处得心应手，另一方各方面处于不利地位，失去了军事主动权而受人“拿捏”，和间谍事无巨细提供的情报确实脱不开干系。把时间线往前再推二十余载。1872年，“近代日本遣华间谍之第一人”池上四郎伪装成商人前往奉天“旅行”，回国后他把调查到的地形、政治、军事、财政、交通等情报写成《满洲视察复命书》，指出清政府“积弊久生，士气腐败，兵士怯懦，常备军殆成虚名”，并得出结论：“如此下去，不出数载，清国势将土崩瓦解”。“颓废衰落，不堪一击”的清政府在日本人眼里无疑是付诸侵略的最好对象。
“日本乃遣人四出侦探中国情形，以为今日用兵张本”。于是，大量间谍涌向中国。小泽豁郎以大量金银贿赂清军军官，得到了清军作战所用机要图册送往日本参谋本部供其参考；石川伍一买通天津军械局官员，盗得“各军营枪炮、刀矛、火药、弹子数目清册”等绝密军事情报；在一封被捕获的送往日本的密函里，日本间谍连“高升”舰上所带的青菜重量都刺探得一清二楚。
清廷御史易俊总结两国情报之差距：“倭之虚实，我国茫然，而我之一举一动，有士大夫不知，而倭无不知者。”从宫廷官府到穷乡僻壤，日本军方对中国地形、风俗人情等详尽了解，甚至“比中国人自己更能清楚地知道每一省可以抽调多少人出来作战”。面对日本的情报渗透，中国所展露出的千疮百孔让人至今遗憾且屈辱。为何日本间谍敢如此猖狂？
首当其冲是清政府开门揖盗的愚昧无知。战争爆发的前一年，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次长川上操六来到这个令他垂涎已久的富饶国土“实地考察”，清政府却为其大开方便之门“殷勤接待”，请其参观军火工厂、军事设施、军队操练等。通过这次中国之行，川上操六不仅了解到清政府并没有对日作战的全面准备，而且对清军战斗力及地形均作了详细考察，增强了其发动战争的野心。可即便如此，面对日本频繁的间谍活动，清朝官员不仅没有引起警惕，反而表现得麻木不堪。据记载，在李鸿章重兵把守的塘沽口，有日本人每天早晨明目张胆地在岸边绘制图画，把清军船只的调度原原本本绘下来，甚至还有日本人公然混入军舰上查看虚实。但清朝的有关防卫人员，竟没有人前来盘查。
日清贸易研究所实为日军出资开办的间谍学校
不仅如此，日本间谍还得到叛国投敌者的掩护。有人分析，“倭奸之得潜伺于中国者”，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托庇于华人”。日本商人山本条太郎在潘玉田父子掩护下，战时潜伏在上海营口协助日本间谍系统搞情报。李鸿章的外甥、天津军械局总办张士珩为谋取暴利居然盗卖弹药给日军。李鸿章的儿子李经方向日本军队出售大米等粮食。那么日本间谍被抓，代价又是什么呢？时任上海轮船招商局的帮办郑观应曾写道：“日本奸细颇多，经地方官拿到者有二处，其一系倭人改装入内地，遣送交该国领事，罚洋一元五角，释放了事，华人同者，亦释放销案。如此办法，奸细越多，胆越大矣。”刺探军情、贩卖国情，在各国人人得而诛之，在清朝不过“罚洋一元五角”？其结果让今天的我们不免心有余悸：“倭人唯事事先发，故能制我之死命；我唯事事后发，故始终为倭人所制。”其代价不可谓不沉重：制海权尽丧敌手，战争局势瞬间颠倒。北洋水师苦心积攒的家底被打烂、打空，战后定远舰的残骸被日本人打捞拆解，建造成“定远馆”的别墅。120多年过去，我们迎来和平并誓死守卫和平，但妄图破坏中国和谐稳定、阻碍中国发展步伐的人不在少数。新技术的迭代升级让窃密手段花样翻新，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也企图从各个领域染指中国的国家安全。此前，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伯恩斯表示，将成立“中国任务中心”，以应对“中国威胁”。他们还大肆招募懂中文的特工，希望其掌握普通话、粤语、上海话、客家话等……种种行为，不一而足，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俄乌冲突也再次警醒我们，情报战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不容小觑。今天的中国早已不是当初的清政府！《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反间谍法》等法律法规相继出台，国家安全教育不断普及，人民群众国家安全意识逐渐增强，情报贩子、间谍头子在众志成城的人民面前没有蝇营狗苟的空间，没有窃密勾连的土壤。“一个情报在商战中可使对方丧失百万的金钱，在文化战中可以弄乱敌国的人心，在外交战中可以拆散敌人的联盟。”可以预见，情报的夺取和反夺取只会愈发激烈，最牢固的关卡还是人心。甲午中日战争是全体中国人民不能忘却的教训。正因如此，今日之中国人民绝不允许和平的万里长城重蹈北洋铁甲舰之覆辙、甲午之悲歌。作者 / 王文博
编辑 / 金 晶
校对 /李晓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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