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刊速读】大陆企业海外投资赌场

图：位于金三角地区湄公河岸的金木棉赌场，据传老板为一名来自中国东北地区的商人，后被证实湄公河惨案与这家赌场有着巨大牵连。

导读：内地资本跟内地赌客一同赴海外，也为中国周边国家带来了新的发展机会。

越来越多内地人士热衷光顾海外，特别是边境邻国和地区的赌场早已不是新闻。

今年2月到3月，韩国官方先后宣布了位于首尔仁川机场附近和济州岛的两个包含赌场在内的酒店、度假村建设计划。此举被韩国舆论评价为意图与中国澳门和新加坡的赌场竞争内地客源——据该国最新统计数据显示，2013年赴韩旅游的内地游客已经突破外国旅客总数的三分之一（36%）。

目前，与内地相邻国家和地区大部分均开设了针对中国客人的赌场。韩国新建赌场计划能够引发关注的另一个原因是，据济州岛项目公开的资料，一家名为蓝鼎集团的来自安徽的房地产公司，获得了与总部在马来西亚的全球著名博彩业投资公司云顶集团各持股50%的联合开发运营权。

消息发布两天后的周一，蓝鼎集团旗下的香港上市公司“蓝鼎国际”股价开盘即涨停。随后，集团董事会主席仰智慧更通过媒体高调透露：“除济州岛项目外，蓝鼎还在亚洲和澳洲寻找项目，部分正在洽谈中。”《证券时报》等内地证券类媒体分析称：内地对博彩业投资有潜在的巨大需求，蓝鼎国际引爆了投资者的热情。

虽然在全球范围内，众多企业及投资者均是凭借投资赌场业务发家和暴富，但是在此之前，作为法律明文规定的禁赌国家，内地在博彩业方面的投资一直受到严格管制。所以，该项目也被投资人士看作是内地资本掘金海外赌场的一次试水。

仍未解除的法律风险

2010年至2011年期间，新疆地方法院审理一起涉黑案件，公诉方对犯罪嫌疑人伍某、代某某等提出的指控之一是，在2004年至2006年间，先后为多名内地人士提供赌具、赌资，在澳门某娱乐场所，以“百家乐”的方式进行赌博。并以“开设赌场罪”追究被告人的刑事责任。

“在澳门开设赌场，当然应该适用澳门的法律。内地打击赴澳门开设赌场、赌博行为与澳门《基本法》相悖。”该案犯罪嫌疑人的辩护律师之一孟子君告诉本刊。不过在一审判决中，开设赌场的罪名最终被判决成立。

长期以来，内地投资海外赌场一直处于法律和监管的灰色地带。虽然内地现行《刑法》设有“赌博罪”，明文禁止聚众赌博、开设赌场或者以赌博为业的行为。但是到博彩业合法的国家和地区赌博和开设赌场，应该遵守何地之法律，一直充满争议。

法律的模糊与冲突，导致内地投资行为缺乏法律保护和约束。偏离法律轨道的结果是，一方面投资非法赌场情况普遍，另一方面投资受骗案件屡现。

2011年10月发生的13名中国船员被杀害的“湄公河惨案”，事后被证实与金三角地区最大、最豪华的金木棉赌场有利益牵连，而该赌场的投资者是一名来自内地东北的商人。

在此之前，已有多家媒体调查显示，东南亚国家特别是临近内地边境线众多非法赌场的投资者均是内地及香港人士。很多人通过注册一家餐饮或旅游公司的方式注入资金。在北方边境上的俄罗斯、中亚各国等投资赌场，同样是见不得光的行为。

同处法律灰色地带的公海赌船也是内地投资人士的目标。2008年，昔日内地首富黄光裕被曝光案发前曾十余次登上海王星公海赌船，共输掉数十亿元资金。而带他上船的正是赌船的投资人之一，有“公海赌王”之称的广东汕头籍人士连超。

即使是在博彩业公开合法的澳门地区等，内地人士的投资行为仍然缺少引导。

2013年10月13日，澳门警司接到报案后，拘捕了一名凼仔某赌场的女负责人。据《澳门日报》报道，该女子涉嫌在近年来以投资赌场、高息借款等为借口，先后向35名内地和澳门人套取超过3亿港元资本，在事后投资项目因资金问题无法运作，被众债主要求还钱时企图逃跑。其中，被骗金额最多的系一名内地商人，他在2011年底被游说先后投资了共1亿元资金。

内地正规企业投资境外合法赌场的行为一直罕有出现。2005年1月，香港媒体曾曝光上市公司协里控股计划以2200万元入股一家澳门赌厅，由于协里控股大股东之一即北京中信集团下属公司中信国金。所以此举被解读为内地企业涉足赌业。最终，该消息以中信方面不作正面回应的低调处理而“消失”。

2003年，一位中国工作人员在朝鲜平壤羊角岛饭店地下一层的“平壤娱乐场”门口值守，中国人是这里最重要的赌客。

内地企业进军海外赌场渐趋公开

不过，上述现象在近年来似乎正在随着中国客人在全球各大赌场越来越多的“赌金贡献”而发生改变。

据澳门特区博彩监察协调局数据，受益于内地游客的大幅增长，2013年澳门博彩业总收入达452亿美元，继续刷新连续多年的增长纪录，相当于拉斯维加斯收入的7倍。

新加坡自2010年起连续开设2家赌场，至少超过两成的客源来自内地，据花旗银行(Citibank)统计显示，2012年新加坡两大赌场创收59亿美元，仅次于美国赌城拉斯维加斯赌场61亿美元的收入。赌博税占政府财政总收入超过2%。

另据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和旅游行业统计，2012年，韩国以外国人为对象经营的16家赌场中，入场的中国人占比40.7%(97.08万人次)，首次超过日本客人数量（33%），占据首位。

根据英国H2博彩资本公司统计：来自中国大陆的赌客2013年总共输掉760亿美元，从2012年的第十名，跃升到第二名，仅次于美国人。

与此同时，包括金沙集团、云顶集团、美高梅集团等在内的全球知名公司均从博彩业中获利颇丰。2013年，著名的赌场投资集团云顶集团董事长兼总裁林国泰甚至升至马来西亚富豪榜第三位。

面对如此诱人的投资领域，以房地产公司等为代表的资金实力雄厚的内地企业难掩分羹冲动，在本地投资无门，自然把目光投向海外。

据美国《福布斯》报道，2009年，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曾与美国Tishman新泽西公司和美国Revel娱乐集团签署了一份17亿美元的合同，计划在美国大西洋城建设一个赌场。

而内地官方通讯社新华社主办的报纸《参考消息》则在2012年3月报道称：柬埔寨政府向内地开发商天津优联投资发展集团有限公司出售了位于一个国家公园内的一块面积超过130平方英里的土地。优联集团计划斥资38亿美元修建一个城市般规模的建筑群，包括一座以吴哥窟命名的赌场。

不过，优联集团对该项目却表现得非常低调。在其官方网站上公开的有关柬埔寨度假村项目的进展和规划中，赌场情况只字未提。本刊记者试图就此事采访负责人时，也被对方告知需要与柬埔寨方面沟通了解情况后再确定能否接受采访，并最终未获回复。

至今年2月，蓝鼎集团与云顶集团联合宣布合作开发包含有赌场在内的济州岛综合度假村项目，更令内地企业赴海外投资赌场的行为成为公开。

与优联集团相比，蓝鼎表现较为高调，不仅在官网上公布了度假村中的赌场建设计划，承认已经签订了博彩运营商协定。集团主席仰智慧更透过香港媒体《明报》透露，公司未来2到3年资金足够，除济州岛项目外，正积极物色澳洲等国度假村项目。

不过，对于济州岛项目的具体进展却仍有所保留。记者访遍蓝鼎控股集团及其下属的位于湖北、香港等地子公司的办公室、客服部门、以及营销部门时，工作人员均表示对项目进展不知情，且无法提供相关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争夺内地：从客源到投资

今年2月，全球投资并购服务网站晨哨网推出一则名为《中国人海外投资赌场去哪最好》的赌场投资指南。称内地企业若想走出国门开赌，应从地域选择、政策法律、税率等几方面综合考察。

该指南认为，老牌赌城拉斯维加斯、澳门等，由于发展成熟，市场竞争激烈，并不适合初试身手的内地企业，应把目光转向韩国、澳大利亚、塞浦路斯等新兴赌场的国家和地区。

确实，随着中国赌客在全球名声鹊起，更多国家解除赌博禁令，并且不再满足于只吸引中国客人，纷纷推出富有吸引力的项目和政策吸引内地资本投资。

更优惠的税率是各国争夺资金的主要手段之一。目前，澳门政府收的博彩税税率最高，为39%。新加坡为12%，而拉斯维加斯仅为6%~10%。

此外，2013年7月，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发布了《经济自由区域特别法修订案》，放宽外国资金投资赌场的条件。今年即公布了前述的两个海外投资的赌场建设计划。

已经拥有13家赌场的澳大利亚，现在正在进行一场是否扩张本地博彩业的博弈，支持者认为此举将可吸引日渐增长的中国游客。该消息已经引发内地企业的注意。2013年10月《华尔街日报》报道：上海房地产企业绿地集团已经计划未来两年在悉尼和墨尔本房地产市场投资10亿澳元，集团董事长张玉良还对该报记者表示，公司有意投资澳大利亚的赌场项目。

更早些时候，《华盛顿邮报》曾报道，美国马里兰州推出了一项针对中国人的“投资赌场换绿卡”计划。号称“只要50万美元，投资者就能拿到梦寐以求的绿卡，让他们和家人到美国生活”。

投资赌场收益真相

面对赌场中日益增长的内地客源，英国H2博彩资本公司的分析师还预测，2020年，中国大陆会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大博彩市场。其他同样作出“中国客人将不断增长，潜在市场巨大”预期的媒体和机构更不计其数。这些信号显然令内地企业投资海外赌场时信心大增。

然而，另外一些数据则显示，投资赌场并非一本万利，稳赚不赔。

同样是源自美国《福布斯》的报道显示，前文提到的由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参与建设的17亿资金规模的大西洋城赌场，原本计划于2010年完工，但受到全球金融危机影响，工程进展一度因资金短缺而搁置。

而据更早些时候的2005年，内地官媒《人民日报》的报道，内地一次大型打击境外赌博的行动，令缅甸等周边邻国的数十家赌场，因客源骤减而倒闭。

对于缺乏博彩业投资经验的中国企业来说，国内外经济形势和政策变化，均是不得不考虑的投资风险。

在这方面，即使是老牌博彩投资巨头，也遭遇过不少打击。金沙集团和云顶集团都曾因为贷款问题和项目运作不顺畅等原因，出现过一段时期的亏损。另一家著名的赌场运营商美高梅，在2011年至2012年之间，虽然营业额一直在增加，但是因政府债务和支出增加也出现了持续的亏损。

即便是生意火爆，但赌场经营者的收益也可能未有外界所想的那么丰厚。据一位了解澳门赌场经营情况的人士透露：在澳门，赌场收入大头来自VIP厅，不过全部收入的39%将作为博彩税上交当地政府，另有近一半的收入被掮客、酒店、餐饮、旅行社等其他环节消化，作为比较依赖“中间人”的澳门赌场，掮客们的佣金一度高达赌场总收入的30%，而赌牌持有人的最终利润可能仅剩10%。近年来，随着更大、更豪华、更先进的项目的陆续建成，澳门赌场也不断地洗牌。

按照惯例，大部分赌场作为一个组成部分，是包含在度假村和酒店的整体项目中寻找投资方，这样一来，企业还不得不考虑其他环节上的成本和效益。

进入刚刚对外资开放的国家，还需要面临与本地企业的竞争——本地企业往往由政府扶持，或可以获得更多政策倾斜。

上述人士还分析，从目前来看，内地企业在投资赌场时选择与知名博彩巨头或者当地政府合作是明智之举，借助博彩业巨头的丰富经验以及当地政府的政策扶植，将可以降低很大一部分风险。不过，赚钱与否，还需时日观察。

相比之下，同样是在本地禁赌的香港富豪和投资集团，在投资海外赌场方面，不论是前进步伐还是经验，均已走在内地前面。除了公海赌船和东南亚国家的很多赌场背后都有香港人士的身影外，还将触角伸向更远。

2004年，随着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交通运输管理处处长蔡豪文挪用公款到朝鲜赌博案件被通报。一个位于中朝边境的赌场被内地人知晓，而该赌场的投资者正是香港英皇集团的老板杨受成。

2013年8月，澳大利亚确认，新鸿基现任老板、香港地产大亨冯永祥正计划在澳大利亚大堡礁附近修建一个包括了九家豪华酒店和足球场在内，造价42亿澳大利亚元的赌场和度假村综合体。

今年3月，韩国方面公布的首尔仁川机场附近的赌场项目，投资者则是总部在拉斯维加斯的凯撒娱乐和香港上市公司力宝集团。和蓝鼎集团投资的济州岛项目一样，该赌场将会在2018年韩国平昌冬奥会开幕前建成。

本文刊载于《凤凰周刊》

作者：孙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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