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教师在日本失踪的第17个昼夜：北海道再美，也别忘了回来
作者|关珺冉 编辑|大雄
7月18日福建女教师危秋洁，独自前往日本北海道旅行，神秘失踪。到现在过去快三个星期了，虽然日方全力搜索，仍然音讯全无。
六花亭的点心？
“六花亭”纸袋，是7月22日和23日警方确认危秋洁行踪的一个重要信息。她在离开札幌Ocho旅馆的时候手里特意提着北海道知名点心“六花亭”的纸袋。按照日本人的礼节，她是不是要去阿寒湖拜访谁？阿寒湖这段临时起意的旅程是否又与这盒点心要送达的主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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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秋洁所提六花亭点心纸袋
六花亭的本店就在危秋洁旅馆所在的札幌中央区。据札幌旅馆的老板夫妇所言，札幌到钏路的电车发车时间是11：53分。一早出门的她本可以回到旅馆收拾行李再走。中途改变行程的原因又是什么？
路边咖啡？
7月23日下午，钏路市的一家咖啡店老板店长因很少见到一个外国游客来店，回忆起这个很像危秋洁的女孩。“一个人来店，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坐在靠窗的长桌，呆了一个小时。她看上去有心思很纠结的样子。完全陷入一个人的世界，旁人无从靠近。”
她又是否赶上了13：39分的电车？候车时间一小时。距离钏路站一公里范围内，币舞桥、渔人码头MOO、港文馆以及米町公园都是可以逛逛走走的地点，附近并未发现她的监控画面。
但最新的视频显示，7月23日钏路站附近的Lawson便利店和一家佛具店接连拍到危秋洁。据网友推测沿着北大通向南，渔人码头以及币舞池就在便利店往前的五个街区的地方。钏路站的监控是否可以确认危老师入站上车？车站的巴士登记表是否有记录？这成为确认她去向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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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秋洁从札幌搭乘电车到钏路站的时刻表
她的朋友说看不出有轻生的年头，2016年6月25日，危秋洁在微博中认真写下这么一句话：“人生永远是很矛盾的吧。再孤独也还是需要朋友，有了朋友还是解决不了孤独。”
不如，用435条微博，我们与危秋洁，见字如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会听到什么样的歌，看到什么样的文，写出什么样的字，遇到什么样的人。”（2016年2月21日 危秋洁微博中写道）
迷失阿寒湖？
警方在7月28日阿寒湖住宿的地方发现了一封疑似危秋洁写给家人的告别信。这封表达感谢父母以及想要过新生活的信被留在了札幌的旅馆中。而她的微博名字换成了“LiveNew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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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电视台公布的危秋洁行踪
日本作家渡边淳一的读者很快联想到，同在阿寒湖，这种“告别”与60多年前渡边淳一的初恋对象加清纯子很是相似。纯子是一位叛逆美丽的年轻艺术家，年轻时的渡边淳一疯狂地爱上了她。
也许是巧合，危秋洁与当年的纯子都是22日晚入住阿寒湖旅馆，23日离开，此后音讯全无。危秋洁入住的温泉旅馆叫“御前水”。而当年纯子所居住的温泉旅馆叫“雄阿寒”。
23日纯子在通向阿寒湖的釧北山隘的一角自杀。离别前，纯子在渡边淳一的窗前留下了一朵红色康乃馨，这是一种“告别”。渡边淳一以为自己是纯子的唯一，但与自己交往的同时纯子还游走于五个男人之间，他们也都收到了她的红色康乃馨。
“她到底爱谁？”三十六岁的渡边淳一才明白纯子，她也许谁也不爱，最爱的是她自己。这个情节被记录在渡边淳一唯一的一部纪实性回忆小说《魂断阿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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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寒湖
危秋洁所入住的OCHO旅馆位于札幌市中央区。而小说中的札幌是刚刚停战后1950年的札幌。薄野站附近的南三西三丁目，是纯子邀请渡边淳一去的咖啡店“米莱特”。如今同一个地方已经改为一家饺子店。
1950年的札幌只有几家咖啡店，“米莱特”是画家记者等文化人聚集的地方。渡边淳一清晰地记得纯子对走来的女服务员说：“乞力马扎罗咖啡”。“她往咖啡里加了糖搅了搅。然后把咖啡杯举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纯子朝我微微一笑，我也随着她一起害羞地笑起来。”（《魂断阿寒》）
位于札幌中岛公园附近的渡边淳一文学馆是渡边淳一亲自监修的。时至今日纯子的照片仍然悬挂在馆里，还有信。这是遗稿，保留着渡边淳一对纯子的记忆。
信最后的结束话语是：
“是我昨晚试着从你家门口路过，
这样就满足了。
三月二十三日 纯子”
不知危秋洁在札幌最后停留的数小时，是否到过这里？
怀揣村上春树的书，去了哪里？
7月19日洞爷湖的路上，危秋洁在电车上看的是村上春树的《爱吃莎拉的狮子》。
书中第109页“去，旅行去！”一章第八段的开头这样写道：“总之，我就是想说，正因为会发生未知的事情，旅行才有趣，假如一切都像当初计划的那样，顺顺当当不出意外，旅行大概也就失去了意义。”
这个女孩，很爱村上春树。她叫他“村上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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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作家村上春树
2016年12月2日她摘录了村上春树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可能只身独处。大家都在某处多少相接相触。雨也下，鸟也叫，肚皮也被割，也有时在一团漆黑中同女孩接吻。”
2016年10月3日她为好友婚礼送上祝福：“村上大叔说，结婚这件事，好起来的时候是非常好的。所以一定要幸福啊！”这其实是村上春树写给他的作品插画家安西水丸女儿Kaori的一句话。
Kaori在2002年5月6日结婚，村上当时人在美国，寄了一篇贺词给Kaori小姐，祝她婚姻幸福。危秋洁用同样的方式，祝福了她的好友。如此细微的赠言被她察觉并记下，显然她是喜欢村上的生活态度。
村上春树在三十七岁离开日本，去欧洲生活。村上也曾一直担心着莫名空白的日本生活，担心着在应付日常生活的琐碎中稀里糊涂地上了年纪。写“旅途”，村上的笔下随处可见。
《挪威的森林》中旅途亦如寻找世界尽头：“我想起自己在过去人生旅途中失却的许多东西，蹉跎的岁月，死去或离去的人们，无可追回的懊悔。”
《远方的鼓声》游记前言中写到：“一天早上睁眼来，蓦然侧耳倾听，远处传来鼓声。鼓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从很远很远的时间传来，微乎其微。听着听着，我无论如何都要踏上漫长的旅途。”
村上春树听到内心的声音，不论这声音多么微弱，他义无反顾踏上全新旅途，前往异乡，过着轻盈生活。在他的许多小说中，常常隐晦地提到出口，书中的人物有些找到了出口，有些一直未能够从出口走出，但他们不甘心停下脚步，用尽一切努力远离，远离眼下的世界。
对时间和生活的渴望，是村上春树和他笔下的人物不断踏上旅途追寻的动力。他前往土耳其、意大利、希腊等地，寻找国境之南，寻找心的栖息地。
不知其中的哪句话会不会触动了危秋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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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秋洁生活照
少女的烦恼？
2016年10月17日，危秋洁的朋友为天蝎座的她提前庆生。三张庆生照片后，第四张分享了村上春树《无比芜杂的心绪》的一段话：“二十岁的时代就手忙脚乱地过去了。它推开这边这扇门走进来，就这么穿堂而过，从那边那扇门走了出去.........”
这个少女有烦恼。她问：“人生到底是选择多点好，还是没得选好啊！”（ 2016年3月31日危秋洁微博中写道）稳定顺遂的日子她会心生感念？还是会在平稳的日子里感到无趣？
2015年11月26日，危秋洁读了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店》。她留存的照片文字是：“人与人之间情断义绝，并不需要什么具体的理由。就算表面上有，也很可能只是心已经离开的结果。事后才编造出的借口而已。”
大约一年后的2016年11月30日，她意外收获了黑色封皮的那本伊坂幸太郎《金色梦乡》。第二张照片印着这么几个字：“虽然无法回到过去，但回忆会在相似的情景下苏醒。既然自己能想起，对方同样也能。”
少女在思考，少女有烦恼。“寻找”是一个孤独的词语，她也许清清楚楚地察觉出要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但无法伸手探到。就像渡边淳一的“双面”初恋加清纯子、像村上春树爵士酒吧中“老气横秋”的少年，就像东野圭吾小说中面临理想与现实挣扎的鱼店老板儿子，发生在无聊但什么也不会担忧的时间里，就是烦恼。危秋洁懂这些主人公的烦恼，在危秋洁的平行世界中，是否有着如他们一般的烦恼？
2016年2月26日危秋洁分享了《won't GoHome Without You》
2016年11月27日分享了《TimeDecides》
停留的第17天？
最初中日网友均猜测她是否想长久“黑”在日本。8月1日是危秋洁在日本合法滞留的最后一天。失踪十多天后，随着日本媒体逐渐曝光她在中国的生活以及工作，这样想法的人也逐渐打消这个念头。
究其说“黑”在日本原因，是福建人偷渡成风早已名声在外。福建人大规模偷渡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到21世纪初，足迹遍布全球各地，1999年福建接受境外遣返人员38批共4048人，其中日本遣返4批860多人，占21.2%，位居遣返国家榜首。
日本媒体最初的迟疑报道也是与这一点有关。失踪发生不到24小时，将事情告知北海道当地的记者后，得来的回复让人诧异：“最近福建出身中国人案件不少。在日本国内，福建出身的不法移民组织也很多，新宿池袋附近随处可见。这会加深日本民众情绪上的反感。”日本媒体最初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调查报道此事。当他们看到很多中国的官方媒体纷纷关注此事后，才有了进一步行动。
但也有日本记者认为，危秋洁的学校工作以及在福建的生活被曝光后，日本民众很难相信“黑”在日本这一说法。现在越来越多日本人更关心她的人身安全。
7月31日，日本警方组织18名警官和2只警犬开始搜索她的下落。8月2日，驻札幌总领事与阿寒湖所在地的钏路市市长见面，表示中方的关切。
村上春树说：“再丰富的旅程也终有结束的那一天。”故事到了尾声，但人生还远没有结束，虽然孤独的人依旧孤独，但他们仍然努力笨拙地前行。
不管如何，希望危秋洁，尽快归来。
新媒体编辑|马茹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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