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 | 扁舟昨夜来诀汝，人生从此各西东

周六晚，尚湖畔，陪山城与港城的朋友一起吃刀鱼。酒至半酣，一干中文系历史系生物系和法律系毕业生开始背唐诗宋词。

共识是大多喜欢东坡长短句。

记得座中一位中文妹妹说最喜那句：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这句我年轻时也喜欢。现在老了，最喜欢的反倒是东坡并不算出名的那首浣溪沙：

山下兰芽短浸溪

松间沙路净无泥

潇潇暮雨子规啼

谁道人生无再少

门前流水尚能西

休将白发唱黄鸡

无数国人喜欢苏东坡，无外是他的豁达与随性，更无外是大部分人无法达到这种豁达与随性。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所以觉着珍贵。

这天中午爬虞山，半途得到李敖去世的消息，大家各自感叹了一句，并未多说。自午至晚，乃至延至半夜的酒局，李去世甚至未能成为一个话题。

这确实符合晚年李敖在大陆，在我熟悉的社群里的境况观感。

但我知道我心里还是挺难受的，而且是那种难以准确定位的难受。

李对我这种七零后的影响之大，无需赘言。更不用再去细细甄别他以往之种种狷狂，以及公私之间的诸多争议乃至不堪。

让我最难忘怀，乃至耿耿于怀的，其实就是一场演讲。13年前的9月5日，他在北大那场1小时26分钟的演讲。

其实事先已有征兆。新京报一个一直在京跟访的同事后来对我说，当他看到李在后海还是城楼挥毫写下休戚与共那四个字，还刻意解释共就是特指，顿时感觉这家伙一定没安好心。

当然党和政府的嗅觉也非常灵敏。我那时做电工，很快就听到北大演讲的直播指令取消。事后证明，这是个万分英明的举措。

我们都不在现场，不过凤凰卫视硬着头皮做了没任何删节的直播。我一个同事妹妹，把这段视频小心当下来，至少看了七遍。

——哥哥，我真的爱上这个老头了。实在太帅太帅了啊！

她后来对我说。

现在复盘，这场名为李敖神州文化之旅的外宣及两岸关系大赌注里，李与刘以及其他角色里，很难说谁真正占了上风，但绝代风华成绝响，这是必须承认的事实。

所以，南方系口才最好的前三名林楚方说他的演讲特别值得拆解。

他说香港人说不是猛龙不过江。我来了，我过江了！

他说别人跟我说不是到了长城，而是进了秦城。

……

13年之后，想起他在这86分钟演讲中嬉笑怒骂，将一干大人物玩于掌中。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引的王安石那句：

今夜扁舟来诀汝，死生从此各西东。

这是他1949年随父母迁台后，近70年间第一次回到大陆。

就是在这次，在各种严防死守和间不容发之际，这个时年70岁的老头儿，点了这个惊天动地然后销声匿迹的大炮仗。

---

---

☝ 关注【新石扉客栈】：致力于解释传播现象☝

---

☝关注【店小三】：防失联看遗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