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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湘:朱令去世一周年,清华学子控诉清华在朱令案中的冷血和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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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逼上梁山:为什么乌克兰危机是西方的错?
Original
黄昏的猫头鹰
魏谷子
2024-11-06
俄乌冲突和黑暗森林法则。
△ 北约扩张趋势图。
20年前的警告
德国联邦议院迎来历史上第一位俄罗斯领导人演讲,时值2001年9月25日。即便911的恐怖袭击正在改变世界走向,但冷战后历史终结的畅想,和西方团结一致的前景,依然在伯林上空盘旋。
新任俄罗斯总统不到一年半的普京,已经凭着对车臣分离势力的强硬而在国内初露锋芒,但那时的他,对西方和欧洲的态度,和今天依然判若两人。
普京用德语演讲以示好欧洲。
他认为俄罗斯的命运是成为一个欧洲国家
,也赞同小布什对911恐怖袭击的立场。但他警示说,俄罗斯融入欧洲,不能建立在等级制度的基础上,这种紧张关系会摧毁俄罗斯与西方的脆弱纽带。他正确地预示了未来的不幸。
「we are Europe. We are the West」,这是俄罗斯从来没有断过的文化念想和地缘战略。
苏联之前的俄罗斯,是一个几乎完全融入的欧洲帝国。沙皇是欧洲皇族联姻政治中的关键一员。而亚历山大一世因为领导打败席卷欧洲的拿破仑,复兴欧洲各国王室,被欧洲各国和俄国人民尊为「欧洲的救世主」,俄罗斯一时成为欧洲事务仲裁者。
苏联解体后的十年里,新成立的俄罗斯联邦更是持续寻求西方一体化。不仅迅速采用自由市场资本主义,普京还寻求建立安全联盟,甚至加入北约,他遵循的是戈尔巴乔夫制定的路线。1989年,这位最后的苏联领导人构想出一个计划,建立从大西洋延伸到太平洋的「欧洲共同家园」。
从戈尔巴乔夫到普京,俄罗斯期望出现一个新秩序。在这个秩序中,因为俄罗斯的加入,西方将变得更大,俄罗斯将作为一个大国,在转型的西方中占据应有的地位。
的确,西方战略家们如今会假想这样一种场景:在冷战结束和华约解体后,北约同样解散,或接纳大多数欧洲国家,包括俄罗斯。这将摒弃其第五条的军事目的,使北约变成一个解决欧洲问题的外交论坛。后一种方法就像在拿破仑战争后欢迎法国重返欧洲,欧洲从1815年到一战前的一个世纪里,再无重大欧洲战争。相反的案例就是,一战后盟国对待德国,不断摩擦对方的鼻子,结果希特勒崛起,二战爆发。
很遗憾,二十年过去,莫斯科面对的是一个不断扩大的大西洋权力体系,而自己则被排斥在外,北约已呈弧形包围莫斯科,兵锋隐指卧榻之侧乌克兰。
根据西方的主流观点,乌克兰危机几乎可以完全归咎于俄罗斯的侵略。出于恢复苏维埃帝国的长期野心,普京吞并克里米亚,支持东部顿巴斯地区分离势力,如今干脆十万大军压境乌克兰。
这种说法不正确:美国及其欧洲盟友对这场危机负有大部分责任。问题的根源在于北约的扩张,这是使乌克兰脱离俄罗斯轨道并融入西方大战略的核心要素。
大西方幻想一步步无情地破裂,
普京一步步逼上梁山
。今天,俄乌兵戎相向,至少一个世代以来,欧洲人第一次真正面临战争的前景,人们担心是否会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
西方的背叛
随着冷战的结束,苏联领导人倾向于美国军队留在欧洲,北约保持不变,他们认为这种安排会使统一后的德国保持和平。但他们和继任者不希望北约再扩大规模,并认为西方外交官理解他们的关切。
另一方面,莫斯科的确一再得到保证,北约不会扩大到统一的德国之外。1990年2月,美国国务卿詹姆斯·贝克向戈尔巴乔夫口头保证,如果允许德国在北约内部统一,那么
北约将不会「向东移动一英寸」
,戈尔巴乔夫愚蠢地没有将这一承诺编入书面文件。
但进入到克林顿时代,美国显然不这么认为。在1990年代中期,美国开始推动北约的扩大。
第一轮东扩发生在1999年,包括捷克共和国、匈牙利和波兰。第二次大爆炸式的扩张发生在2004年,包括保加利亚、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罗马尼亚、斯洛伐克和斯洛文尼亚。
莫斯科从一开始就怨声尤人。在北约1995年对波斯尼亚塞族人的轰炸行动中,叶利钦说,这是北约逼近俄罗斯联邦边界时可能发生什么的第一个迹象……整个欧洲都可能燃起战火。
但当时的俄罗斯太弱了,无法破坏北约的东进运动。无论如何,这看起来并不那么具有威胁性,因为除了几个波罗的海小国之外,没有一个新成员国与俄罗斯接壤。
时间进到普京时代,他已处总统二任尾声,即将交权,经历了西方的背叛和国内权力的巩固。而美国已经发动伊拉克和阿富汗两场战争。
2007年3月10日,普京来到慕尼黑安全政策会议,迥异于六年前在联邦议院期望融合的福音,他表达了一种深重的忧虑:我们正在目睹国际关系中几乎无法遏制的过度使用武力……我想强调的是,没有人感到安全!
他发出尖锐警告:北约把它的前线部队放在我们的边界上,这代表了一种严重的挑衅,这种扩张是针对谁的?我们的西方伙伴在华约解体后作出的保证,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回想起来,这可能是避免西方和俄罗斯之间发生新冷战的最后机会。曾任美国国防部长的罗伯特·盖茨回忆起此次会议时承认,从1993年起,西方特别是美国,
严重低估了俄罗斯输掉冷战的耻辱程度
。
北约把目光投向更远的东方。2008年4月在布加勒斯特举行的峰会上,北约曾考虑接纳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小布什政府支持此举,但法国和德国反对这样做,担心此会过度激怒俄罗斯。事实上,美国情报界同样反对这一步骤。此举的时机特别奇怪,因为两国都没有接近达到2008年的成员国标准。
北约成员国最后达成妥协并公开声明:这两个国家最终会加入北约,但没有说何时加入。
从屋顶上高喊目标,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事情了。当时有评论称:「这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声明,它没有为乌克兰和格鲁吉亚提供更多的安全保障,但却强化了莫斯科的观点,即北约已决定将其纳入。」
美国前驻北约大使伊沃·达尔德将此描述为北约的「大罪」
。
显然,莫斯科方面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妥协。普京坚称,接纳这两个国家加入北约将对俄罗斯构成直接威胁。普京在与布什交谈时,非常明确地暗示:如果乌克兰被北约接纳,它将不复存在。
俄罗斯在2008年8月进攻格鲁吉亚,本应打消人们对普京决心的任何疑虑。致力于加入北约的格鲁吉亚,和本国的南奥塞梯分离分子爆发战斗,随即俄罗斯军队控制了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两处分离地区。莫斯科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尽管有这样明确的警告,北约从未公开放弃让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加入北约的目标。此外,随着阿尔巴尼亚和克罗地亚在2009年的加入,北约成员国增加到28个。北约的扩张继续向前推进,过去五年里,黑山和北马其顿的加入,使成员国数字达到了30。
俄罗斯已经无处可退。
这里插一句,说到西方的背叛,普京可谓深有体会,不限于北约东扩。2011年3月,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关于利比亚局势的决议,授权保护平民,但不允许更换政权,俄罗斯对该决议投了弃权票予以默认。但随后奥巴马政府超越授权,助推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下台,「
俄罗斯人再次觉得他们被耍了
」。
诸如此类的背叛感,有助于解释,为什么普京现在坚持要求美国给出书面保证。
不幸的乌克兰
军事东征的同时,欧盟也在向东进。2008年5月,欧盟推出了东部伙伴关系倡议,旨在促进乌克兰等国的繁荣,并将它们融入欧盟经济。不足为奇,俄罗斯领导人认为这是北约扩张的障眼法。
西方让基辅脱离莫斯科的最后一个手段,是在乌克兰和其他后苏联国家传播西方价值观,促进民主,这一计划往往需要资助亲西方的个人和组织。
自1991年到2013年橙色革命时,美国为帮助乌克兰实现「它应得的未来」,投资了50多亿美元。作为这一行动的一部分,美国政府为国家民主基金会提供了资金。该非营利基金会资助了60多个旨在促进乌克兰公民社会的项目,基金会主席卡尔·格什曼称乌克兰是个「最大的礼包」。亚努科维奇在2010年2月赢得乌克兰总统选举后,国家民主基金会认为他正在破坏其目标,因此加大力度支持反对派。
格什曼乐观地预言,乌克兰选择加入欧洲,将加速普京所代表的俄罗斯帝国主义意识形态的消亡;普京可能会发现自己不仅在近邻国家,而且在俄罗斯国内都处于失败的境地。
当俄罗斯领导人审视乌克兰的西方社会工程时,他们担心自己的国家可能是下一个。而这种担忧并非毫无根据。
从北约扩张、欧盟扩大到内政影响,
一勺勺油浇上亟燃的火焰
。
火花出现在2013年11月,当时亚努科维奇拒绝了他与欧盟谈判的一项重要经济协议,决定接受俄罗斯150亿美元的还价。这一决定引发了反政府示威,三个月里冲突不断升级。
此后政府和反对派达成协议,允许亚努科维奇继续执政,直到举行新的选举。但协议立即破裂,亚努科维奇第二天就逃到了俄罗斯。基辅新政府的核心是亲西方和反俄罗斯,其中有四名高级成员可以被合理地贴上新法西斯分子的标签。
很明显,华盛顿支持这场政变。助理国务卿维多利亚·纽兰和共和党参议员约翰·麦凯恩参加了反政府示威,美国驻乌克兰大使杰弗里·派特在亚努科维奇被推翻后宣称,这是载入史册的一天。纽兰的电话录音被泄露,她主张政权更迭。
对普京来说,2014年非法推翻乌克兰的民选亲俄总统,他正确地称之为「政变」,是最后一根稻草。他知道,对乌克兰和西方采取行动的时机已经到来。
2014年3月,俄罗斯占领克里米亚,此后将它纳入俄罗斯版图。普京担心黑海港口塞瓦斯托波尔会落入华盛顿之手,这个半岛会成为北约的海军基地。
这项任务相对容易,因为成千上万的俄罗斯军队已经驻扎在塞瓦斯托波尔的海军基地。克里米亚的俄罗斯族人约占其人口的60%,大多数希望离开乌克兰。
接下来,普京对基辅的新政府施加了巨大的压力,他明确表示,在允许乌克兰成为俄罗斯门口的一个西方据点之前,俄罗斯将摧毁作为一个正常国家的乌克兰。
为此,他向乌克兰东部的俄族分离势力提供顾问、武器和外交支持。他在乌克兰边境集结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威慑说如果政府镇压,他将进入乌克兰。他还大幅提高了俄罗斯出售给乌克兰的天然气的价格。普京毫不手软。
怨恨和反弹越演越炽。乌克兰这边,除要求加入北约外,乌克兰语如今被定为唯一的国家语言,俄语逐渐被挤出了公共机构,尽管俄语是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口的母语,而且更多的人能够流利地使用它,这些人自嘲地说俄语已经被贬进厨房。这直接违背了包容性和多元文化的趋势,但西方对此缄默不语。
现在,普京在俄乌边境陈兵十万,暗示他可能会进攻,除非他得到保证,乌克兰永远不加入北约。
黑暗森林法则
普京的行动应该很容易理解。毕竟,西方一直在进入俄罗斯的后院,并威胁其核心战略利益,这是普京一再强调的一点。从波罗的海经波兰和东欧,如果在乌克兰这里合拢,甚至延伸到高加索国家,乌克兰将成为这条弧形之蛇的蛇头。
乌克兰是一大片平坦的土地,
拿破仑时代的法国、德意志帝国和纳粹德国都曾越过它来打击俄罗斯
,它是一个对俄罗斯具有巨大战略意义的缓冲国。
没有一个俄罗斯领导人会容忍,一个直到最近还是莫斯科的死敌的军事联盟,堂皇进入乌克兰。当西方帮助乌克兰建立一个决心将该国融入西方的政府时,任何俄罗斯领导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华盛顿可能不喜欢莫斯科的立场,但它应该理解其背后的逻辑。这是地缘政治学常识:
大国总是对其本土附近的潜在威胁很敏感
。中国有句古话是同样的意思: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而近代世界以来,美国正是这种后院逻辑的始作俑者,从门罗至今,从未变化。
撇开逻辑不谈,现实是,俄罗斯领导人已经多次告诉他们的西方同行,他们认为北约向格鲁吉亚和乌克兰的扩张,以及任何让这些国家反对俄罗斯的努力,都是不可接受的。俄格战争、克里米亚,如今大军压境乌克兰,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
美国及其欧洲盟国的官员争辩说,他们竭力缓解俄罗斯的恐惧,莫斯科应该明白,北约对俄罗斯没有企图。
的确,除了不断否认其扩张的目的是为了遏制俄罗斯之外,该联盟从未在其新成员国中长期部署军事力量。2002年,它甚至成立了一个名为北约-俄罗斯理事会的机构,努力促进合作。为了进一步安抚俄罗斯,美国在2009年宣布,它将在欧洲水域的军舰上部署新的导弹防御系统,而不是在捷克或波兰境内。
但这些措施都没有起作用;俄罗斯人仍然坚定地反对北约东扩,特别是进入格鲁吉亚和乌克兰。
在2007年的慕尼黑安全政策会议上,有记者质问普京:这种现象难道不是希望这样做的民主国家的自决行为吗?普京的回答是:北约不是一个普通组织,它首先是一个军事和政治联盟。他反问道:为什么在这种扩张过程中,有必要在我们的边界设置军事基础设施?他警告人们不要给他上课:
拥有千年历史的俄罗斯,不需要被指导如何在国际事务中行事
。
归根结底,
决定什么是威胁的,是俄罗斯人,而不是西方
。
罔顾地缘政治学常识的背后,是
西方对亘古运行的现实主义国际法则弃如草芥
。
现实主义者首先承认,战争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没有任何最高机构,能够保护国家之间的关系,并在它们选择战争时有效阻止。各国不可能确切地知道别人将来会做什么,彼此不肯相互信任,更愿意对冲风险,避免另一个强国将来可能伤害他们,为此甚至不惜先发制人。
这就是霍布斯的世界,以英国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命名,我们还可以想一想《三体》里的黑暗森林,
猎人听到对面的异响时,不会先打探对面的道德水准和来意,而是率先开枪
。
对俄罗斯而言,关键问题不是北约扩张在现实中的意图是什么,而是俄罗斯领导人认为它是什么,或者在未来可能是什么。即使俄罗斯领导人相信北约没有恶意,他们也无法确定这将永远是事实。
自由主义者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世界。他们将世界分为好国家和坏国家,认为冲突主要来自坏国家领导人的侵略冲动。而解决方案就是推翻统治者,传播民主、市场和制度,因为他们相信民主国家不会相互争斗,特别是当他们被贸易、投资和既定规则捆绑在一起时。他们忘记欧洲大国多年来勾心斗角,而一战也不能说就是民主和专制之间的战争。
冷战结束后,西方精英们得出结论,现实主义不再适用,自由主义理想应该指导外交政策行为,他们对欧洲有一个宏伟计划,一切看上去很美好。
但乌克兰出了岔子。
悲剧的华盛顿辩论
在北约是否应该扩张的美国朝野辩论中,现实主义是如何悲剧性地失败的呢?这要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克林顿政府主张扩大北约组织说起。
大多数在美国的东欧移民及其亲属都强烈支持北约扩张,因为他们希望北约能够保护匈牙利和波兰等国家。少数现实主义者也赞成这一政策,因为他们认为俄罗斯仍然需要被遏制。
但大多数现实主义者反对扩张,他们认为,一个人口老化和经济单一的衰落大国,事实上不需要被遏制。他们还担心,扩张只会让莫斯科有动力在东欧制造麻烦。
乔治·凯南是冷战遏制战略之父,但他在1998年的一次采访中反对遏制俄罗斯,时在美国参议院批准了北约的第一轮扩张计划不久。凯南认为,俄罗斯人将逐渐做出相当不利的反应,这将影响他们的政策。他直言,
这是一个悲剧性的错误
。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没有人在威胁其他任何人。亨利·基辛格同样秉持这种看法,但凭着一贯的老练,他转变了立场。
另一方面,大多数自由主义者赞成扩张。他们认为,冷战的结束从根本上改变了国际政治,一个新的后国家秩序取代了过去统治欧洲的现实主义逻辑。
哈佛大学教授斯坦利·霍夫曼在1993年时说,现实主义如今是完全的胡说八道。1992年,总统候选人克林顿断言,
纯粹的权力政治和玩世不恭的算计在现代世界没有地位
,一个新兴的自由秩序将产生几十年的民主和平。他们还认为美国是一个良性霸主,凭着仁慈力量塑造和守护这个秩序,因此莫斯科不太可能将它视为威胁。从本质上说,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整个欧洲大陆看起来像西欧。
因此,美国及其盟国试图促进东欧国家的民主,增加它们之间的经济相互依赖性,并将它们纳入国际机构。
自由主义者在美国赢得辩论后,几乎不难说服他们的欧洲盟友支持北约东扩。毕竟,鉴于欧盟过去的成就,欧洲人甚至比美国人更愿意相信地缘政治不再重要,一个包罗万象的自由主义秩序可以维持欧洲的和平。
自由主义世界观在美国官员中已经成为公认的教条。2014年3月,巴拉克·奥巴马总统发表了关于乌克兰的演讲,他反复谈到激励西方政策的「理想」,以及这些理想常常受到一种更古老和更传统的权力观的威胁。国务卿约翰·克里对克里米亚危机的回应,同样是这种观点:「在21世纪,你不能以19世纪的方式行事,以完全莫须有的借口入侵另一个国家。」
时间转到现在,拜登政府断然拒绝永远不让乌克兰加入北约的保证,他坚持认为,大国不能要求其邻国处于自己的势力范围内。2021年12月,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这样说:「一个国家无权对另一个国家的政策发号施令,也无权告诉该国可以与谁交往;一个国家无权施加影响范围。这种观念应该被打入历史的垃圾堆。」
冷酷的门罗主义
但涉及到在自家后院,
美国却在做它自己所反对的事情
。
1823年12月,詹姆斯·门罗总统通过国情咨文宣布,美国应将外国势力想把其体系扩展到本半球的任何部分的任何企图,视为对我们的和平与安全的危险。自此以来,美国在自己的半球行使势力范围已有近200年。
在冷战期间,里根政府对尼加拉瓜的革命感到非常震惊,即便这个国家的人口比纽约市还少,他组织了一支叛军来推翻左派政府。如果美国人可以对一个像尼加拉瓜这样的小国如此担心,难道不是很容易理解,俄罗斯为什么会对世界上最强大的联盟,向其边界的稳步进击,产生一些严重的疑虑吗?
听了布林肯的话,你可能会认为美国早就把这种对其南方邻国的外交政策的特权,放在了历史的垃圾桶里。但并没有。2018年,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称,门罗主义今天和它被写出来的那天一样有意义。2019年,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吹嘘说,
门罗主义还活着,而且很好
。
可以肯定的是,美国执行门罗主义的方式与20世纪上半叶不同,当时美国定期向中美洲和加勒比地区部署海军陆战队。或如上面所言,
在冷战期间,中央情报局帮助推翻左派政府
。
华盛顿的方法已经改变。它现在更倾向于使用经济胁迫,来惩罚那些与对手结盟并挑战其地区统治的政府。
考虑到华盛顿对古巴长达数十年的禁运。美国官员可能声称封锁的目的是为了促进民主,但地球上几乎所有其他政府,包括民主国家在内,
都认为这是一种政治霸凌的行为
。去年,联合国大会以184票对2票谴责了封锁,人权观察组织则谴责,封锁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古巴人民施加困难。
拜登政府并不像特朗普政府那样庆祝门罗主义。但他们仍在对美国的邻居们施加压力。拜登没有放松对古巴的禁运。他也没有结束特朗普切断委内瑞拉的全球贸易的努力,因为后者也在和美国的敌人调情。这些政策向其他拉美国家政府发出通知,违抗华盛顿会带来严重代价。
从历史上看,
墨西哥政府就很清楚,如果你住在大象旁边,最好不要激怒它
,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墨西哥与美国的漫长边界,提供了一个类似于乌克兰和俄罗斯的平行关系,墨西哥可以公开反对美国的外交政策,但它不能加入与美国对手的军事联盟。不可能想象墨西哥政府会邀请俄罗斯或中国的军队,进入美墨边界格兰德河的己方一侧。
真实的情况是,美国不容忍遥远的大国在西半球的任何地方部署军事力量,更不用说在其边界上部署。甚至,即便欧洲能够接受俄罗斯,即便俄罗斯是民主国家,美国对俄罗斯的长臂门罗主义,可能依然无法消除,
强大的俄罗斯,对美国而言不是好事情
。
把责任推给普京
在1998年的那次采访中,凯南曾预言,北约的扩张将挑起一场危机,之后扩张的支持者会说,「
我们一直告诉你,俄罗斯人就是这样的
。」
仿佛是在暗示,大多数西方官员都把普京描绘成乌克兰困境的真正罪魁祸首。2014年3月份,默克尔暗示普京是不理性的,她告诉奥巴马,普京活在「另一个世界」。没有任何证据支持普京精神不正常的指控。
恰恰相反:普京是一个一流的战略家,在外交政策上挑战他的人都应该害怕和尊重他。
用马基雅维利的话说,普京拥有美德
[virtue]。
更主流的解释是,普京对苏联解体感到痛心,并决心通过扩大俄罗斯的边界来扭转这种局面。
根据这种解释,普京在拿下克里米亚后,就开始试探,征服乌克兰或至少征服其东部地区的时机是否成熟,而且他最终会对俄罗斯周边的其他国家采取侵略性行为。普京代表着现代的阿道夫·希特勒,与他达成任何形式的交易,都会重复1938年慕尼黑会议的错误。因此,北约必须接纳格鲁吉亚和乌克兰,以遏制俄罗斯,否则俄罗斯将支配其邻国并威胁西欧。
这种说法不成立。
如果普京致力于建立一个更大的俄罗斯,他的意图的迹象几乎肯定会在夺取克里米亚前出现
。但几乎没有证据表明他之前决心想要夺取克里米亚,更不用说乌克兰的任何其他领土。即使是支持北约扩张的西方领导人,也不是因为担心俄罗斯即将动用武力而这样做。
此外,即使俄罗斯有意愿,它也没有能力轻易征服和吞并乌克兰东部地区,更不用说整个国家。大约有1500万人,这占到乌克兰人口的三分之,居住在将该国一分为二的第聂伯河和俄罗斯边境之间。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希望继续作为乌克兰的一部分,并肯定会抵制俄罗斯的占领。此外,俄罗斯的军事实力几乎没有机会平定整个乌克兰。莫斯科的处境也不好,无法为代价高昂的占领买单;面对由此产生的制裁,其脆弱的经济将受到更大的影响。
即使俄罗斯拥有强大的军事机器和令人印象深刻的经济,它仍然可能无法成功占领乌克兰。只要想想苏联和美国在阿富汗的经验,美国在越南和伊拉克的经验,以及俄罗斯在车臣的经验,就会发现军事占领的结局通常很糟糕。
普京肯定明白,
试图征服乌克兰就像吞下一只豪猪
。他对那里事件的反应是防御性的,而不是进攻性的。
甚至可以说,俄罗斯希望有一个中立、友好和多语言的乌克兰,这符合它的安全利益。
当然,理解普京不意味着责任全在西方。很简单的一个逻辑就是:如果俄罗斯有明显的理由担心北约扩张,其邻国也有充分的理由担心俄罗斯。
黑暗森林法则彼此适合
。
问题在于,美国对门罗主义视而不见,自欺欺人,在全球政治的权力游戏中率性而为,而对手一定会根据地缘常识和现实主义予以反击,即使总统不是普京,俄罗斯也会非常关切乌克兰。
美国和欧洲不愿意接受这一基本现实,反而莫名惊诧,义愤填膺。也许,思想的误区外,还有一个原因,即便二战过去这么久,
没有哪位政治家敢戴上「绥靖」的帽子
。
乌克兰中立
最后的结果就是,俄罗斯被逼到墙角。可是,西方不愿意打仗。而制裁也前景不测。
传说中的制裁杀招,包括对俄罗斯实施微电子管制,切断俄罗斯银行机构与美元的联系。前者类似于对华为的故技重施,后者想将俄罗斯踢出环球银行间金融通信系统[SWIFT]。但问题是,天然气武器和普京的纵横术,让西欧大国内部已经分裂;另一方面,「俄罗斯堡垒」策略已经积累了6300亿美元的国际储备,在全球国际储备规模最高的国家之列;而俄罗斯与中国的合作更是有目共睹。
所有制裁中,
将俄罗斯踢出SWIFT被视为核战争
。如果这样做,短期内势必扰乱全球金融市场;俄罗斯势必发动全面金融战,这将可能对美国的全球战略利益造成可怕的后果;更进一步,注定加速从美国主导的全球金融架构的权力转移,因为对手甚至盟友正在寻找替代方案来对冲风险。
即使美国能够说服盟友制定严厉的措施,普京也可能不会改变他的决策。历史表明,
为了保护其核心战略利益,国家宁可承受巨大的惩罚
。没有理由认为俄罗斯是这个规则的例外。
于是,即便你认为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未来格局没有发言权,但事实是,俄罗斯有。即便你认为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军事联盟没有否决权,但事实是,俄罗斯有。
本文的重点不是研判俄乌局势的策略和趋势,但我们可以看看一些现实主义者提出的各种策略。
俄乌法德四方正在谈判是否履行2015年2月签署的新明斯克协议,根据该协议,莫斯科方面对于乌克兰的未来可能具有重大的话语权。法国和德国将这一进程视为可能的途径,让普京在不失颜面的情
况下缓和局势。而对普京来说,
如果能恢复该协议,则无异于一场不流血的胜利
。
有一种观点建议,
乌克兰主动宣布它打算作为一个中立国家运作,不加入任何军事联盟
。它应该正式承诺不成为北约成员或加入俄罗斯领导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它仍然可以自由地与任何国家进行贸易,并欢迎任何国家的投资,在没有外来干涉的情况下自由选择自己的领导人。如果基辅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那么美国及其北约盟国就不能被指责为屈服于俄罗斯的「绥靖」。
更进一步说,西方要以一种根本性的新方式来考虑乌克兰。美国及其盟友应该放弃使乌克兰西化的计划,而是致力于使其成为北约和俄罗斯之间的中立缓冲区,类似于冷战时期奥地利的立场。
努力创造一个繁荣但中立的主权乌克兰
,一个不威胁俄罗斯并允许西方修复与莫斯科关系的乌克兰。
有一种声音永远回响:乌克兰有权决定与谁结盟。可悲的事实是,在大国政治的作用下,强权往往是正确的。当强国与弱国发生争执时,诸如自决等抽象权利在很大程度上是没有意义的。在冷战期间,古巴有权利与苏联结成军事联盟吗?美国当然不这么认为,俄罗斯人对乌克兰加入西方也是这么想的。了解这些生活现实,并在与更强大的邻国打交道时谨慎行事,这符合乌克兰的利益。
谁也不知道时间是否太晚。归根结底,同理心同样可以运用于国际政治。如果西方尤其是美国正视自己后院的现实主义法则,能看到自己一如既往地建立势力范围,他们就越能确保与俄罗斯的势力范围和平相处,乌克兰和世界就越安全。
尾声
如今的普京,早已脱去一个专业克格勃刚问鼎权力宝座时的生涩,即便是最大的敌人,他见面时依然可以谈笑风生,甚至愿意略显谦逊地地低眉退步;他可以自如地谈论各种政治哲学,如果排除他想要传递的额外东西,你不得不佩服他是一个专业的政治哲学阐述者;漫长的政治和权力生涯,他的言行都已设定了自己的密码,但你不得不承认他很坦诚;很多人赞颂他为彼得大帝,也有人攻击他是魔鬼前男友。
距德国联邦议院发表德语演讲20年后,深居克里姆林宫的普京,写有一篇5000英文字节的长文,标题叫: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历史统一性。他不再说融入欧洲,他用某种介乎文化阐释、史论、趋势分析和政治工程间的复杂语调,系统表达他的俄乌关系的诉求。最后部分他说:
「我相信,只有与俄罗斯合作,乌克兰才有可能拥有真正的主权。我们的精神、人类和文明纽带形成了几个世纪,起于相同的根源,它们在共同的考验、成就和胜利中得到了淬炼。我们的亲属关系代代相传。它存在于现代俄罗斯和乌克兰人民的心灵中和记忆中,存在于我们千千万万家庭的血缘纽带中。我们一直在一起,而且将会更加强大,更加成功。因为我们是一个民族。」
严肃的现实主义者不会将它视作空洞的论文,而是通往一个大国领袖思想的窗口,这位领导者面对西方时,迥异于他的对手,
更相信现实主义,寻求历史论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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