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人类的“想法”，才是人类最危险的想法

导读：新冠肺炎正在全球蔓延，灾难与危机不断威胁和改变着人类发展进程。尤瓦尔•赫拉利在《今日简史》中还提到，当前人类社会面临着科技颠覆、生态崩溃和核战争三大挑战。这都是人类思想和科学技术发展进程中可能存在的误区和负面效应，我们怎么来面对它？一旦出现问题，人类应该怎样去修正？怎样去应对？

      针对以上问题， “呼吸公社”将组织一场以“人类最危险的想法是什么？”为主题的线上研讨会，邀请科学家、艺术家、哲学家从不同角度阐述一系列关乎人类共同命运的话题。为此我们采访了哲学家翟振明，历史学家雷颐，艺术家成卓、李晖，科学家王皓毅，艺术理论家藏策，前三期我们已经发布了翟振明、成卓、雷颐三位老师的文章。

      今天给大家带来分享的是中科院动物研究所王皓毅，他在专访中强调：无穷无尽的想法，ideas，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核心能力，单纯就“想法”而言很难去界定危险与否，而限制想法可能才是最危险的想法。换句话说，“异想天开”本无罪，但一定要去扼制人的想法，势必就一定会阻碍社会发展。

什么是危险的？从最普世的角度讲物种生存是第一位的，危害人类基本生存的想法或者发展方向都是最危险的。第二位的是当满足了基本的生存之后，人们所享有的基本权力和自由，危害到这些在我看来是危险的。

 “想法”是无边的，瞬息万变的，也是无法限制的，“想法”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没有“危险”而言的，因为是否危险取决于是否有真正付诸行动的能力和可能性，人类跟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有无穷无尽的想法。更可能危害到人类的不是个人的某些想法，而是一个群体的文化倾向或者是一种社会发展倾向。

以下说一些我个人感觉到需要思考的一些倾向。

借助于互联网和社交平台的发展，当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能够表达和彼此讨论问题的时候，理应增进不同文化、不同国家人民之间的理解和合作，然而现实中我们经常看到相反的倾向，针对一个有争议的议题，往往是两个阵营隔空互骂，而且是极其不理性的。

如今，几乎绝大多数人都可以表达，把声音让所有人听到，但是当公共空间的绝大多数的人都可以发声的同时，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则被稀释掉了。

面对弥漫在我们周围的这些信息，我们往往缺乏独立思考和辨别真相的能力，这样就导致了我们的整体情绪非常容易被操纵，而真正有良知的思想者的声音则会被淹没在大众舆论之中，这是非常糟糕的。

我认为人的思维方式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利益占第一位的，第二种是真理占第一位的。前者是政客，资本家的思维方式；后者是思想家、科学家和艺术家的思维方式，他们追求真实、追求创新、拓展人类边界，对真实的追求才是真正推动人类社会的动力。

但可悲的是第二种往往是少数派，而且绝大数不受欢迎。

科学的快速发展也带来了人类文化的巨大的改变，所谓人的尊严和更多的追求一定是建立在基本的生存和生活质量保障的基础上的。

因为有了科学才有现代农业、现代工业、现代医学，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可以不用为获得足够的食物担忧了，而且平均寿命和健康水平都得到了显著的提高。对于现代社会比较富足的群体，物质和精神消费品都处于一种过饱和的状态。

这种过饱和的状态如何塑造人类的群体思维和认知方式，也是一个值得我们深入思考问题。

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现在有多少人能够静下心来去读一本书，尤其是现代人在过饱和环境中成长起来，习惯了同时打着游戏，回着微信，看着直播，同时兼顾多件事情，很可能影响其集中精力在一件事情上的能力。

当然这个可能是我杞人忧天，或许随着社会发展，之后大部分人根本不需要做需要深入思考的事情，整个社会可能会重塑，会形成一个新的评价标准。但是基于现有的价值观去评价的话，也许会失去一些思维的多样性和深入的思考的能力。

我们生活在社会这个大环境中，独立思考是非常稀缺的。独立思考往往是少数派，会被大众看成异类，但绝不是危险，在我看来这反而是人类社会得以生存的核心。同自然进化是一个道理，突变体才有适应剧烈环境变化的可能，才能将种族延续下去。如果所有人都一种思维方式，很容易在环境变化过程中被淘汰。

我觉得定义某一种想法是危险的这件事本身就是非常危险的。举个简单的例子，研究质能转换的想法是危险的吗？带着理解世界本质的好奇心去研究物质与能量的关系，当然造成的影响之一是使人类第一次拥有了毁灭自我种族的能力。但是，如果将来一个陨石飞临地球，只有用核弹才能炸开，只能靠核武器来拯救了地球，那是不是对我们有益呢？

所以，我认为不能用危险定义某一个具体的想法。人类的想法天马行空，很多时候转瞬即逝，当某一个想法付诸实践，或者在一个群体中形成了某种明显的倾向时，也许可以用危险定义一群人的思维倾向和趋势。

有人担心一些科学家的疯狂想法可能会危害到人类，但科学家其实也只是一个职业，是个人事业的一种选择而已，只是他们习惯批判式的思维方式，至少在专业范围内是追求真实的，可能有极少数会有一些比较疯狂乃至不负责任的想法，但也只有付诸实施才可以被评价，与之对应的是绝大多数认同基本价值观的有社会责任感的科学家们。

无穷无尽的想法，ideas，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核心能力，我个人认为想法是很难去界定危险与否的，而限制想法可能才是最危险的想法。

本文根据呼吸公社专访录音整理而成，并经其确认发布。

本文作者

王皓毅

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干细胞与生殖生物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副主任

基因工程技术研究组组长

“青年千人计划”入选者

呼吸公社

2020首期线上研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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