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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发宏观郭磊】单靠政策一个因素能否完成宏观择时

在9月24日“经济线索与政策脉络”广发证券总量研究论坛上的演讲


大家好,欢迎来到广发总量论坛,很荣幸在这里做一个交流。我是郭磊。


大家知道,所谓总量,就是在自上而下的视角下寻找一些规律性。但说实话,这两年自上而下的研究变得越来越难。我们依据传统的模型看资产价格,一般会关注三个因素,一是经济怎么样;二是政策特别是货币金融环境怎么样;三是风险怎么样。在2018年之前,这三个因素本质上又可以归为一点,就是经济。我们知道了经济怎么样了,也大体知道政策环境和风险偏好怎么样,后两者本质上是前者内生的。但这两年,货币金融环境在很大程度上受金融改革影响,金融去杠杆、金融供给侧;风险因素在很大程度上受中美经贸环境影响,这两天又照例进入了每一轮经贸磋商前的市场纠结期;所以这两个因素都有了外生性,我们从关注一个问题,变为了关注三个问题。宏观策略分析越来越变成一个贝叶斯方程,需要层层假设,假设套假设。这种假设一旦复杂到了一定程度,就变成了对现实的100%模拟,其实就意义不大了。所以在这里想要和大家分享的一个方法论上的想法是,我们能不能从这个过程中跳出来,能不能只抓主要矛盾,只关注一个问题,比如政策。换句话说,大道至简,我们单纯依靠政策这一个因素能不能做宏观择时。


我们大家一起复盘一下。第一个案例就是2017年底。我们每年有四次政治局会议部署经济政策,4月、7月、10月、12月,2017年12月的政治局会议就是定调2018年。这是2017年底政治局会议的主要精神(图),一是强调要控制宏观杠杆率,二是强调要推动高质量发展,三是强调“三大攻坚战”。所以2018年尽管宏观环境变化,政策基本上按既定节奏全年去杠杆,4月份资管新规,7月份资管新规补丁,8月份与隐性债务相关的两个文件。我们看股市,2018年基本上全年没有机会,这张图高点是年初,低点是年尾。


接下来就到了第二个案例,2018年底。2018年底宏观环境变得严峻,首先是9月24号美国启动了2000亿关税,并且威胁第二年1月1号要升级为25%;其次是三季度开始中小企业经营环境出问题;再次是去杠杆过程中,信用收缩出现,社融到了年底一度跌破10%。所以2018年12月的政治局会议转向了稳增长。它对经济形势的定调叫“稳中有变,变中有忧”;那么怎么做呢?政策指出要着力激发微观主体活力,宏观政策要强化逆周期调节。所以我们看2019年一季度,货币条件宽松,财政节奏前移。我们再看资本市场,基本上一道斜线向上。


接下来就是到了第三个案例,2019年4月份。4月份政治局会议召开的时候,宏观面还是有了一些微妙变化:首先,第七轮到第九轮贸易谈判比较顺利,双方进入了最后协议文本的阶段,一度市场认为贸易摩擦就此永久结束了;其次是3月经济数据反弹,我们在事后知道今年是季度末反弹,季度初下行,但站在4月看3月经济就是企稳反弹。从历史规律来看,调结构一般喜欢在二季度,因为二季度调结构则三四季度可能有平衡全年增长目标的空间;于是,4月政治局会议转向了调结构。会议指出经济“整体平稳、好于预期、开局良好”。大家知道,政策对经济描述越有信心,意味着推动调结构的概率就越大。会议指出经济存在下行压力,但“更多是结构性、体制性的”,去掉了关于“六稳”的提法;强调了两句话,一是坚持结构性去杠杆;二是加快金融供给侧改革。这就是一个典型的“调结构”。我们看这就是二季度的股票市场(图),基本上整个季度没有机会。


我们大致能够看出一个规律来,简单说就是稳增长市场就涨,调结构就跌。再接下来到了第四个案例,就是三季度。7月底政治局会议召开的时候,经济环境又有了一些变化。首先,贸易摩擦也有进一步升级,5月2000亿关税10%变为25%;其次,产业链之间分化,一季度建筑产业链偏强,经济更多呈现韧性特征;而二季度之后建筑产业链也差不多触顶,更多的行业表现为下行压力;再次,包商银行之后,信用收缩再度出现,信用风险和流动性风险在一些中小金融机构之间传递。


我们可以通过两个数据来看一下宏观经济的压力。一是城镇调查失业率,这是有国际惯例的一个就业指标,今年初写进了政府工作报告。今年目标是5.5%,三季度初到了5.3%。另一个指标是外资企业工业增加值,去年是4.8%,今年下滑比较快,1-8月份只有1.2%的增长。从这两个数据我们能感受到年中政治局会议所说的“经济下行压力加大”。


我们再给大家看一个指标,就是用电量。用电对经济来说是比较直观的一个数,工业要用电,居民也要用电。2007年以来有两年用电比较低,一个是2008年,一个是2015年,然后再往后数就是今年。今年前8个月全社会用电量只有4.4%的增速,工业用电量只有2.8%的增速。


所以我们看到7月底政治局会议再度转向了稳增长,定调从经济“存在下行压力”变为“下行压力加大”,增加一句话,叫“做好下半年经济工作意义重大”;重提六稳,指出“有效应对经贸摩擦,全面做好六稳工作”;没有再强调结构性去杠杆,强调拓展扩大最终需求,稳定制造业投资,以及引导金融机构增加对制造业、民营企业的中长期融资。8月政治局会议精神密集落地。这是资本市场(图),我们可以看到在这轮定调转为稳增长之后,整个指数的周度均值基本上逐步向上。


8月外部环境又继续有新一轮变化,这轮变化分为三个层级。第一个层级是8月15号,美国对中国3000亿商品加征关税,关税分两批实施;第二个层级是8月24日,特朗普声称把全部5500亿的商品关税再增加5个点,就是10%变15%,25%变30%;第三个层级是8月24日,特朗普威胁祭出IEEPA。


这轮外部环境变化导致政策继续升温,两个重要的会议先后召开。8月26日中央财经委会议提出发展中心城市和都市圈、形成全国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商品和要素市场、打好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攻坚战”,即利用中国的全产业链优势和内需广阔的优势,做好内循环,在做好区域分工布局的同时攻坚产业升级。这个会议相当于在中长期的角度上布局了贸易摩擦的应对。9月1日国务院金融委的会则是侧重短期,它提出“加大宏观经济政策逆周期调节力度”、关于银行支持实体落实落细尽职免责条款、下大力气疏通货币政策传导,做好支持地方专项债发行工作,还有一句,叫“支持愿意干事创业、敢于担当、有较好发展潜力的地区和领域加快发展”。


这两个会议标志着新一轮的政策升温。我们可以看到,在这轮升温之后,资本市场又立刻有了一轮反应。


回到我们的框架。股票市场最喜欢什么样的阶段?按照美林时钟的结论,是两个阶段,一个是衰退后期,一个是复苏前期。其中衰退后期市场对于政策比较敏感,复苏前期市场对于盈利比较敏感。衰退后期的特点,就是经济退、政策进、风险可控。从资产定价理论的角度来说,如果市场是有效的,那么现有的价格会PRICE-IN经济的下行压力,市场会依据下行预期进行盈利和估值调整;而一旦政策介入,那么未来的上下行风险会变得不对称,市场交易的,本质上就是这样一种不对称性,俗称风险偏好。


那么,如果经济的边际影响上来是衰退后期的主要特征,我们能不能依据政策这样一个单一因素进行宏观择时?“稳增长时买入,调结构时卖出”会不会是一个有效的策略?我们倾向于认为是可以的。尤其是过去五年,这样的一个规则变得越来越有效,我们认为这一则和企业盈利缺少大周期有关系,盈利没弹性,政策的弹性就相对变得更显著;二则和市场的有效性上升有关系,市场对于基本面变化变得更敏锐。


对于这个稳增长周期,我们在8月初的一篇报告曾猜测存在四个主要的政策想象空间。一是取消贷款利率,并用MLF利率下行或压缩银行加点空间的方式引导对实体利率下行;二是引导一轮表内信贷对制造业定向扩张;三是降准;四是进一步利用好专项债。对于这四个想象空间来说,目前落地了3.5个,除了MLF利率这个其余的都已经落地,但其中有些空间可以进一步打开。关于MLF利率,我倾向于认为它要么10月份出来;要么等明年二季度CPI通胀下去之后再考虑。关于专项债,有些细节可以进一步完善。


所以从目前来看,第一,市场斜率最高、最有想象空间的阶段可能已经过去;第二,大逻辑还没变,还处于稳增长区间,政策空间依然还存在。下一个观测时点将是10月底的政治局会议,看会议将如何定调下一个阶段的经济和政策。如果政策对于年底和明年初的阶段性通胀抬升没有显示太多担忧,更关注外部经济环境比如欧美经济的下行压力,那么,市场会得到新一轮的想象空间。如果政策在通胀中枢上升的背景下有所警惕,那么在相关细节上会展现出来,宏观环境可能会随政策的边际变化而边际变化。


以上是我们想要和大家沟通的一个主要的方法论。


当然,我知道对于绝大部分投资者来说,未必会习惯把政策当作单一规则来做投资决策,多数人眼中的基本面主要是经济数据。我这里也进一步说一下对政策影响下的后续经济的理解。我估计四季度经济仍然“结构性承压”,其中出口、地产是两个下拉项、基建、汽车是两个支撑项。


出口的风险大致可控,但尚未完全释放。我们知道,去年2000亿是9月24号征收的,主要影响落在今年一季度;今年3000亿是9月1号开始征收的,所以影响大致会明年一季度最大。好在今年一季度基数比较低,所以同比影响会低于环比,我估计增速会在-5%以内。


在这轮政策升温后,估计基建四季度、明年一季度增速会逐渐修复,明年一季度接近名义GDP的水平。从中微观数据来看,二三季度落地的基建项目应该有上升。


稍微有点争议的是地产。这轮融资收紧之后,新开工、投资肯定是往下走,这一点大家分歧不大;关键是销售会怎么样。大家知道,销售和投资两端是两个不同的产业链,一个带动耐用消费品和地产后周期;一个带动建材和上游。关于销售周期,我倾向于觉得有一点可能被很多人忽视了,那就是这一轮地产调控的新特点,低库存+价格管控。在低库存和价格管控的特征下,地产有点供给侧之后螺纹钢的特征,价格的低波动导致行业周期的低波动。所以我估计销售可能会低位徘徊,但大幅下行的风险有限;需要均值回复的主要是开工和投资。


在以上的这个结构之下,实际GDP可能比较难反转起来;但阶段性企稳则很可能会在四季度至明年一季度出现。如果实际增长大致企稳,在平减的触底之后,名义GDP在今年四季度、明年一季度会有一个小幅上升。当然,这样的一个判断是基于短周期,2020年之后若增长目标下调,到时候增长中枢可能会有下沉。


如果名义增长是这样一个分布,那么三季度起是可以战略性持有权益的时段,直到新的信号出现;对于名义增速的另一个映射,利率来说,我们则偏于谨慎。我们看过去两年利率基本随着名义GDP走,现在的位置如果名义GDP下不去了,利率可能不太容易再下去,而未来由于一系列因素,包括CPI、油价、财政或者基建数据,都有可能会带来一定程度的抬升。


主要谈这些吧,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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