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彪：革命的目的是什么

文章来源：新浪博客   赵宗彪的博客

——读何联明《穷当家》

读书是最省钱的精神享受。朋友之间，最无间的友谊，常常是交流和分享读书的的乐趣。有时候得到好书，会在朋友之间大呼小叫，有时候，就是直接也给朋友送一本，同享快乐。丁凯兄远在广东，却常常以好书相赠，见面很少，依然臭味相投。近日又收到丁兄寄的一本书《穷当家——一位镇委书记的回忆录》，这是一本很有价值的书。本想随便翻翻，了解个大概。一看即放不下，于是，放弃了中午的休息，当日就看完了。

这是一本广东珠江三角洲一个“八品官”（乡镇书记）何联明写的回忆录，叙述了他从少年到壮年的三十多年往事，着重写在中山市横门镇当书记的八年。以我们国人的习惯，只有大人物才能立传，小人物的传记很少。只是大人物的传记，真假参半，让人存疑。何况，真正的大人物，他的传记，是和历史结合在一起的，只要知道历史，也就大体不差了。作为一介平民，我更喜欢的看的，还是小人物的生活。通过这本书，我们可以了解到，改革开放前的广东是什么样子，为了改变穷日子，创业的艰难和不易。尤其是对基层乡镇干部的工作甘苦，通过此书，会有一个感性的了解。事情并非如歌手所唱的“画了一个圈”那样轻而易举，那样浪漫有趣。

作者何联明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他在横门主政八年，通过努力，使这个贫穷的渔村小镇，成为一个工业基地。自己也从一个穷当家，变成了富书记。如果说，我们改革开放所取得的经济成就，主要是党的英明领导，这当然没错。但是如果没有了何联明们基层干部的努力，可能效果会大打折扣的。

传统的中国社会治理，政府一般只管到县一级，乡里之事，大体自治。当年郑板桥只当了县令，也就是最基层的官，所以他在画上盖了一个印“七品官耳”以自嘲。而民国以来，乡镇一级，也都有了政权组织，乡镇领导，才是真正的吃皇粮的小官了。县官七品，乡官当然是八品。不要小看这八品官，却是直接面对最广大的民众。他们的能力、水平和作为，直接影响着农民的福祉。并且，因为现在社会事务的增多，乡一级的工作，一点也不比当年县一级的内容少。别的不说，王权时代，土地皆私有，发展经济的任务，同县太爷无关。现在土地是国有和集体所有，发展经济的任务，就历史地落到了乡镇一级领导的头上，并且都有考核的指标。除了经济指标，县一级几十个部门的所有业务，都需要在乡镇一级落脚：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工作的面广量大和辛苦程度可想而知。而何联明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做得出彩，做得顺手，这也充分说明了他的能力不凡之处。

从晚清以来，中国历史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大变局。一个夜郎自大的、闭关锁国的中国，突然之间暴露在世界面前，一与“外夷”接触，却发现以天下第一自居的中国，原来是一个落后者，是一只真正的纸老虎。救亡与图存，一直是我们最急迫的主题。一者，我们要从王权走向民权，二者我们要从农业社会走向工业社会，所以，病急乱投医，君主立宪、议会政治、义和团、东南互保等世界上所有的治国理政的药方，一一试过。种种努力，从未间断，直至现在。如果站在后人的立场上看这一时代，这个巨变的时代五光十色，目不暇接。但是，除了上层的宏大叙事，对于一般民众的生活描写，往往失之于苍白与简单。以前的历史，之所以有如此的毛病，是因为所有的王朝，为了愚民的需要，都禁止民间修史，同时，识字的人也少，传播的成本也大。现在我们进入了互联网时代，这样的禁锢都已成往事，如果每一个参与时代变迁的人们，都能记录下自己的生活历史，于已于人都将是非常有益的。所有时代的变革，在其中的人，没有一个是旁观者。而像何联明一样，一直奋斗在第一线的人，他们的传记，对于历史和后人，则更是不可缺少。历史的所有细节，就在普通人的生活里。

读完这本书，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作者的敢于担当和善于思考。他考察了外国，看到特别宽阔和公路，回来后就敢于力排众议，超前规划道路。看过《寂静的春天》，就理性地坚持，在自己的领地决不引进有污染的企业。能够这样做，确实需要一定的担当。担当也就是风险。作者的思考给我的印象更深。他少年时代即参加工作，尽管文凭只有初中，但并不影响他非常努力的学习和思考。他与军代表的辩论（革命的目的是什么？）既是一个早熟少年的提问，也是我们百年来所有社会改良或者革命者的终极命题。

在我们这样一个时代，需要更多的实干家，更需要有思考能力的实干家。没有独立思考，容易盲从和蛮干。作者在写这本回忆录时，提到当年在“左”的指导下，作为工作队员的他，将农民家的甘蔗苗当“资本主义”尾巴铲掉，尽管时过景迁几十年，他依然会默默流泪。这样的情节，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有深切的体会。对人而言，良知，永远比知识更重要。

这样的好书，希望能更多地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