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撒谎”的三体人，在地球上也可以进化出来么？

思维透明，为什么生物“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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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终于追完了腾讯的剧版《三体》，果然和小说中一样，电视剧拍到最后，也没有让侵略地球的“三体人”正面出场，而是用了一些叙事手段把这一段遮掩了过去。

与大多数外星人造访地球的作品不同，在《三体》三部曲中，三体人作为引发整个危机的大boss，始终没有正面展现给读者，我觉得这是大刘叙事的高妙之处——科幻小说里的外星人就像恐怖小说里的鬼一样，只有在不直接出场的时候，才最有压迫感。

不过，我想，三体人无法得到形象化的表现，还因为一个非常棘手的设定——在小说中，三体人被描述为是“思维透明”的，也就是他们不会隐藏自己的思想，在他们的文明中，“想”和“说”是一码事，同类之间可以直接“看”到彼此的思维到底是怎样的，直到“人奸”伊文思教会三体人隐藏他们的思想之前，三体人甚至是不会撒谎的。

这就是一个图像几乎无法表现的形象，因为我们人类真的很难想象一个思维彼此透明、无法撒谎、能彼此“看到”同类思想的种族究竟是怎样的。人类文明互相交流的首要规则，可以说就是“想”与“说”异化，思维和表达的不同，构成了我们交流的基石。

但如果你常读刘慈欣的小说，你会发现大刘经常在他的小说中塑造一些“所想既所言”的外星人，比如他早年的作品《乡村教师》中，里面的外星人就对人类还在运用声带进行信息交流，每秒钟只能传达几个字节的有限信息而感到相当吃惊，因为在他们看来，信息高效传输是文明快速发展的基础，只有个体之间彼此敞开思维，用类似心灵感应的方式进行交流，才能保证信息传递的不失真和高效。把想和说割裂开来，除了方便个体“忽悠”同伴之外，有什么有意义之处呢？

而在《三体》当中，我们似乎进一步看到“思维透明”的很多好处。

比如根据大刘的描述，三体人的社会是一个高度集权化的社会体系，文明中的执政官对社会资源掌有绝对的权力，系统做起决定起来非常的高效。

如果在人类社会里，这种高效是很难成型的，毕竟这种威权社会往往更容易出现各种问题，而折损效率。

威权社会最要命的问题有两个：

第一是“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掌握权力者有可能擅用职权以权谋私。

第二是信息在科层的传递过程当中，各个层级的官员出于自己的私利对信息进行的异化和扭曲。

但如果你加入了三体人“思维透明”这个前提条件，你会发现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这个文明的生物不会撒谎，他们的思维是完全透明的，上层不会对下层撒谎，所以权力导致的腐败问题就不会出现了。下层也不会对上层不进行隐瞒，那么信息在科层传递中产生的失真与引发的误判也就不会发生。

你看“上使下以诚，下事上以忠。”这不就是中国传统儒家梦想中的所谓“忠”与“诚”么？

如果一种智慧生物，能够在生物学上保证“人人忠诚”，那么民主、监督、反腐这类东西似乎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绝对的威权制度，可以依靠其高效率，成为这种智慧生物的最好协作选择。

但这样想下去，也产生了一个问题：既然小说中所畅想的“思维透明”，所想即所言，有如此多好处，为什么在现实中、地球上，大多数生物并没采用这样的信息传递策略和进化策略呢？

是的，这其实不是个道德问题，而是一个进化策略问题。

这就非常有意思。

记得我曾在知乎上看到过一篇帖子，“老虎为什么没有进化出机关枪？”

这个无厘头的问题背后其实存在一个生物进化的基本原则：进化必须是渐进、且每一步都能让变异的个体获得生存优势的。老虎身上虽然也有许多高科技（比如眼睛与利爪 ），但它们是一步步进化累加出来的，每一步微小的进化，都必须让获得这种进化的老虎活的更好、繁衍更多的后代。

所以老虎至多只能演化出剑齿这种长一分就有一分好处的器官。

而人类的高科技，却是一蹴而就、横空出世的。人类工程师可以通过设计草图越过生物不可逾越的“进化鸿沟”，直达某种精妙的设计。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进化机制。

而“思维透明”基因（或者说“诚实基因”）其实也是这样一种不容于生物进化的“机关枪”——

我们不妨假设一下，假如现实世界中真的存在一批“三体人”，他们不会撒谎、不会隐瞒、所想既所说，那么这个族群就会面临一种危险——假如族群中的某个人突然出现基因变异，学会了向同类隐瞒和扭曲自己的想法（通俗的讲，也就是忽悠）。那么这个大忽悠在这个过度诚实的族群当中，就相当于掌握了一种“超能力”，他能迅速地积累很大的优势，并把这种优势转化为生育优势，繁衍更多的有“忽悠超能力”的后代。很快这个族群当中就会充斥这个“大忽悠”的孝子贤孙，然后三体人中的“诚实”基因就会被淘汰，他们会迅速堕落为与人类一样，善于隐瞒和欺骗的族群。

想要杜绝这种“进化堕落”的发生，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把族群中大多数个体的生育权也都收缴、集中起来，不允许这个族群中的绝大多数普通个体繁衍。

这样即便某个个体产生了“基因突变”，获得了欺骗同类的能力，他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这种不利于族群却有利于自己的突变繁衍、扩散出去，它只会是一个自生自灭的偶然和个体，就像一个无法分裂繁殖的癌细胞一样，迟早会被免疫系统所杀死。

理解了这一层，我们就能解释一种生物学现象——为什么那些不会在族群内部撒谎的物种，往往都是依靠“蜂后”进行繁殖？

是的，在现实自然界当中，其实也存在很多至少在族群内部保持“思维透明、绝对诚实”的族群，比如膜翅目的蜜蜂和其亲戚蚂蚁（蚂蚁其实可以被视为一种特化的蜜蜂）、等翅目的白蚁（它们是蟑螂的近亲），甚至哺乳类中的裸鼹鼠。

这些处在不同进化分支上的动物在他们通过行为、信息素等方式与同族交流的时候都是非常诚实的——没有蜜蜂会在交流当中有意欺瞒同类鲜花的位置，工蜂们的工作也都非常勤劳、高效。

这证明诚实其实是一种可以进化出来的行为本能。

但这些生物，也为他们的诚实，为他们族内大公无私的“大同社会”付出了代价——它们的大多数个体没办法繁育后代，整个族群的生育都维系在那个专司生育的“蜂后”“蚁后”“鼠后”身上，以保证生育出的绝大多数个体，都有利他的“诚实基因”，而那些突变出利己的“撒谎基因”的个体不会扩散，危及整个族群。

我小时候观察蚂蚁窝时脑子里经常冒出的一个问题——都说蚂蚁是勤劳的，蜜蜂是勤劳的，那会不会出现一只会偷懒的蚂蚁、不勤劳的蜜蜂？它学会了干活摸鱼、但却能靠欺瞒同伴能舒舒服服的过完自己的一生？

回答是，这样的基因突变，在蚂蚁和蜜蜂族群中也许出现过，但如果它只是一个个体基因突变，因为无法生育，它是没有办法将这个利己基因繁衍下去的，而假如一个蜂群的蜂后生下的所有工蜂都有这种彼此欺瞒的利己基因，那么这个蜂群就会崩溃，这种基因型也无法存留下来。

所以你看，从生理基础上构建一个“思维透明，不互相欺瞒”的大同社会不是不可以，但其代价是巨大的——欲练此功，必先自宫。想达成这种族内互不欺瞒的高效信息互通，必须让大部分个体都变成不能剩余的太监。

是的，有时候，生物学和社会学一样，很多美好的乌托邦不是不能达成，只是就须承受超乎你想象的代价。

所以从这个角度去讲，你会发现大刘在《三体》中对三体人的设计虽然脑洞清奇，但却是有缺陷的，里面的三体人一方面彼此之间绝对诚实，另一方面却能作为独立个体繁育后代——比如那个与叶文洁通讯的1379号监听员，小说中就有描写他为娶不上媳妇而发愁的段落。这是不符合生物学的——一个不会撒谎的物种，普通个体一定无法繁衍后代，所以不会有性焦虑。——这个规则不仅地球上如此，整个宇宙也同样，因为它的推演建构在数学之上。

人与人之间没有隔阂，彼此“思维透明”，这是一个看上去多么美的设想啊。只是与任何乌托邦一样，想达成它总有意想不到的代价。

是的，任何乌托邦，总有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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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要说到对三体这本书的态度问题了：很多人看了我之前对三体系列的解读，会问你是不是对大刘有意见，有意在“黑”他？

我当然没这个意思。实际上，作为一个资深的科幻迷，我读过大刘几乎所有已经出版过的科幻著作，并对他在小说中开的很多脑洞，感到叹服。但刘慈欣的这种写作也会产生很多问题，那就是脑洞大到一定程度后，会产生一些似是而非的逻辑漏洞。大到黑暗森林理论对宇宙的设想、流浪地球工程对世界在大计划下的规划，小到三体人“思维透明”这个设定。大刘的很多思维，初看起来的确非常有趣，但深想一部却都是有问题的。所以一个好的读者，你不能单纯的去祭拜他的作品，觉得这就是“科幻圣经”，里面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理，那样就把他的书读毁了。

是的，就像如果不读《三体》，我们压根没有由头讨论黑暗森林理论、思维透明的代价等等命题一样，读大刘的书最合适的方法，是读却也保持一定的距离，把大刘的作品作为一本“启智之书”，把它作为你思维的开端，而不是终点。这才是大刘作品最好的阅读姿势。

而这里就要回答一个问题了，有朋友会问：小西我想读（或者想重读）《三体》，但无论看小说还是追剧，都实在没有心力和时间了。或者我想让孩子了解一下三体中的故事，可是原著实在太长、又是文字太枯燥，那怎么办呢？

这里向大家推荐一套前段时间我收到的一套好书了——《三体》的漫画版。

这套漫画由刘慈欣亲自监督创作，并曾经在腾讯漫画上线上连载，我当时也追过，观感非常好，很多写三体的文章中还用过它其中非常漂亮的“神图”。

“三日凌空！”

“脱水！脱水！”

如今，这套漫画终于出了实体书版，感谢果麦文化的编辑老师，直接将该套书寄给了我。

翻过之后，我觉得确实很不错。

觉得不错原因首先是因为它的易读性——厚厚的十本漫画，对读过原著的我来说很轻松的就看完了。因为有了漫画这个二次元的帮助，原著中本来需要费很多笔墨的情节、大场面，现在用几幅画，很轻松的就给你表现了出来，让读者一看就能明白。

比如说，为什么三体星系有三个太阳，他们就有恒乱纪元？

漫画就画得非常好懂，就是因为三个太阳和星球的位置一直在变，所以如果这个星球附近只有一个太阳，就像我们的太阳系，昼夜四季都很稳定，就是恒纪元，而如果三个太阳都在附近，那就是三日凌空，星球上的人就会被烤焦，若三个太阳都很远，那就是“三颗飞星”，会冷的连空气都冻住。

是的，在保证严谨和正确的前提下，这套漫画对原著中很多特别深奥的理论进行了化简，只把关键设定讲清楚。所以特别适合在放松时进行浅阅读的读者、或者刚刚接触、还啃不动大部头的小读者进行阅读。

其次让我惊叹的，是这本书的严谨。其实看过大刘原著，并且追了最近播的剧版、动画版两个改编的读者应该都感受得到，大刘笔下的很多情节、氛围是很难还原的。甚至在情节上，大多数改版的改动也很大。

可是这套漫画版《三体》，真的就把原著中那些情节结构、和大刘那种空灵、冰冷、严峻的笔调用图画的形式给你还原了出来，真的就没有任何走样的改编，完全是“原著文字的翻版”。

甚至很多地方还对原著中未描写的细节进行了补足——漫画中出现的生活化的地点、建筑等能够取材现实的画面就几乎全都是实地取景，参考真实建筑绘制的，让人感觉非常“接地气”。而文中涉及科学想象的部分，主笔团队则邀请了北大物理学博士为全书审核，修正了一些图和文字的细节部分。

是的，这套漫画给我的阅读感受，真的就像“思维透明”三体人直接“读”同伴的思维那样高效、直观。

如果说你读文字版、影视版《三体》会感觉像人类语言交流一样，“信息传递”的速度太慢、或者失真情况严重的话。那么这套漫画版《三体》真的就像一张“二向箔”一样，会让你体验到那种“降维打击”的震撼。

如果你是一个种草《三体》已久，但是一直担心读起来费脑子、担心看不懂的的读者，

或者你是一个被作者的文风所排斥、读不下去，却依然想了解整个故事的人。

或者你是一个已经读过《三体》，想要安利给自家孩子、或者把一个“轻读本”送给不看三体的朋友的人。

亦或者，你是一个非常喜欢《三体》，想要珍藏每个版本的人。

这套漫画版《三体》都将是你一个不错的选择。

嗯，写到最后，这其实是一篇“恰书文”——作为通读了大刘所有作品的人，我确实很想要一套《三体》漫画版珍藏起来，所以果麦文化说写这篇推荐可以赠我这套想要已久的书之后，我就果断“真香”了……

毕竟，作为一个当年花了那么长时间读了多遍《三体》的读者，确实想入一套，作为珍藏。

而且现在订购，除了10本漫画外，《三体漫画》礼盒装还赠送限量版的“地球往事物证袋”（赠完即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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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写此文也是为了证明这样一件事——你看，我并不是传说中的“刘黑”。刘慈欣老师监制的这套《三体》漫画我就入了，觉得不错还替他带货……

是的，作为一个老读者，我一直觉得《三体》是一套很好的“启智之书”，愿它能成为更多人爱上科幻，并成为我们开启思辨征程的起点。

而不是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