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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缉慈:超越产业集群思维定式的八个主张

2016-03-24 王缉慈 赛杰奥


编者按

王缉慈先生所著《超越集群——中国产业集群的理论探索》(2010年4月,科学出版社)一书从多方面论述了集群的概念特征,以全球化的视角分析了我国产业集聚地理格局和集群所存在的问题,提出了超越产业集群思维定式的八个主张,以促进我国产业集群升级,“培育真正的创新集群,使集群成为我国自主创新的练兵场和国际竞争力的源泉。”本文摘录该书相关主要论点,以飨读者。


中国的产业集群是在出口导向型的国家发展战略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而如何在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建设创新型国家中作贡献,仍然是一个值得重新深入思考和研究的重要问题。


观察和研究的四点结论


根据对发达国家产业集群理论的研究,以及对我国区域发展中集群现象的观察和调研,我们得出以下结论。


1目前国内关注产业集群,基本上只是“打造产业链”和“打造产业集聚区”,追求的还是降低成本、招商引资和规模扩张,追求的还是GDP、出口创汇等短期收益,甚至是在各种利益主体的博弈下发展“工业地产”、“文化地产”或“科技地产”,而不是技术学习、创新和创造,这与国家的自主创新发展战略是相违背的。真正的产业集群理论的价值,恰恰是增强自主创新能力,创造国家竞争优势。


2从整体来看,我国并不缺乏熟练的工人,不缺乏与产业配套的制造工厂和车间。但我们缺乏研究和开发的关键人才,缺乏关键的技术,缺乏创新型企业,缺乏企业之间的合作,缺乏创新的环境。我们不仅要在关键人才和技术、创新型企业、合作和创新环境方面进行努力,还需要向国外学习先进技术,与国外优秀的设计文化进行嫁接,培育出属于中国的名牌产品。这些都与产业集群的发展相关。


3在新的世界经济格局中,中国产业集群需要实现更高和更远的新目标。在越来越扁平化的世界中,产业集群的发展不仅关系到企业的利润、行业的崛起、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还要为世界作贡献。只有通过企业、政府和行业协会等行为主体的协同努力,才能使产业集群走上正确的轨道。


4尽管发达国家的产业集群理论很重要,但我们不能只停留于初步学习,甚至一知半解,而需要结合国情,认识产业集群理论的精髓。只有建立在中国国情基础之上的理论,才能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


超越产业集群思维定式的八个主张


我们坚信,只有发展真正的创新集群,才能使中国区域的经济社会走向繁荣昌盛。为此,要超越大量存在于我国的所谓“打造产业集群”的思维定式。下面分别对这些“超越”进行简要说明。


1. 超越依靠低成本和规模扩张“打造产业链”和“打造产业集聚区”的做法

我国工业园区、产业集聚区和产业转移园、科技城等各种名目的新园区的建设从20世纪80年代至今势头未减。政府对依赖土地经营和优惠措施发展产业缺乏有效的调控。从国家或省的地理范围来看,往往造成了名为产业集聚,实则过分分散的局面。名目繁多的新园区的开发规划都有一幅美好的图景——“打造产业链,促进产业集聚”、“打造产业集聚区”和“发展产业集群”。但是,这种做法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各种利益主体的博弈下 45 33405 45 15287 0 0 3447 0 0:00:09 0:00:04 0:00:05 3446发“工业地产”、“文化地产”或“科技地产”。其中的产业不一定能够取得成功,甚至蕴藏很大的投资风险。对这种房地产驱动的发展(property-driven development)需要用强有力的制度约束而加以限制。因此,有必要超越依靠低成本和规模扩张“打造产业链”和“打造产业集聚区”的做法。


2. 超越产业集群内“共同的社会文化和价值观必然促进企业合作”的命题

自从产业集群理论引进我国以来,大量研究者投入到集群内部社会网络方面的研究中。这固然很重要,但是实践表明,即使是在意大利式产业区那样的集群当中,约定俗成的惯例和有深厚历史基础的社区也未必能自然而然地促进企业之间的合作,这已经在新近的意大利式产业区研究中得到验证(详见第二章和第六章)。何况在我国改革开放之后出现的大量产业集群中,因为知识产权保护等各项规章制度不够健全或者没有真正得到实施,集群发展的历史还比较短,人际关系复杂,所以企业之间的合作不能靠建立共同的社会文化和价值观而一蹴而就。集群内的行为主体合作必须依靠地方政府、行业协会,以及为生产者服务的企业和第三方机构来实现。因此,必须超越产业集群内“共同的社会文化和价值观必然促进企业合作”的命题。


3. 超越“产业集群必然导致区域经济发展”的逻辑

产业集群中,企业之间地理靠近有利于降低交通运输成本和能源成本,并通过专业化企业的分工合作,能够使集群中的企业获得外部经济。然而,降低成本是有条件的,不能无限制地降低工人工资,不顾劳动条件和工人健康,也不能污染环境而破坏生态平衡。进一步说,企业之间“逐底竞争”所追求的低端道路,最终会在国内外的竞争压力下无法持续。因此,必须超越“产业集群必然导致区域经济发展”的逻辑。


4. 超越“产业集群必定是创新的空间”的思维

我国的产业集群降低成本的功能十分有利于跨国采购商和合同制造商等企业,但在现阶段它对建立国家和区域基于创新的竞争优势的作用却是有限的。从高新技术产业发展来看,企业、大学、科研院所、国际研究机构的各类人员之间如果不能在跨学科、跨产业领域之间进行合作,即使这些机构在近距离集聚,也不可能形成创新的环境,不可能取得自主创新的成果。地方集群的创新环境是在区内的主体经过长期的正式和非正式的相互交流和交易基础上所形成的。其中,组织机构之间及其人员之间的信任和支持十分重要,而这又需要制度创新的保证。因此,我们必须超越“产业集群必定是创新的空间”的思维。集群发展的任务是孵育创新性的集群,而不是继续打造追逐低成本的集群。


5. 超越从“集群经济”层次理解集群的高度

产业集群有助于发展经济和科技,但它必须建立在行为主体合作行动的基础之上。因此,仅仅把发展产业集群看成发展“集群经济”或区域经济“集群化”是片面的。正如第一章所分析的,技术创新是社会的过程,在极其复杂的、瞬息万变的技术发展进程中,产业组织也是千变万化的,跨国、跨地区、跨产业、跨学科、跨企业、跨行政部门等多方面、多层次的合作,需要建立在社会和谐的基础上,建立在人和人之间信任的基础上。因此,产业集群的发展,尤其是促进技术创新和发展文化创造力的产业集群的发展,是建构和谐的集群社区(cluster community)的过程。因此,超越仅仅从“集群经济”层次理解集群的高度,就显得十分必要。


6. 超越把产业集群作为静态的产业组织形态的认识

我国的产业集群正在迅速的演变之中。由生物进化论而发展起来的演化经济学和演化经济地理学对产业集群变迁的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启示。达尔文进化论的三种机制(遗传、变异和选择)、共同演化及其衍生出来的概念(如相互适应、相互选择、共栖和共生)等,都可以作为研究产业集群变迁的有力工具。演化经济地理学的基本命题在于经济空间组织随时间变化。其中,路径依赖、锁定、选择、机会等概念也是理解技术创新和区域竞争力的基础。因此,需要超越把产业集群作为静态的产业组织形态的认识,从演化经济学和演化经济地理学的角度深入研究我国产业集群的演化,包括集群的数量、集群内的企业规模结构、行业结构、价值链环节、企业繁衍、社会网络、知识流动、技术转移、企业迁移、国际化、信息化等发展动态,需要研究群聚的发展轨迹(trajectory),而不只是集群(cluster)的静态模式(model)。


7. 超越把产业集群看作封闭系统的思维

产业集群绝不是封闭的“容器”,而是对外部世界开放的系统。本地联系过强,本地网络过于僵化,都会对产业集群的长期竞争力产生不利影响。集群的外部联系所获得的知识,可以通过本地联系在集群内部迅速扩散。对于大多数集群而言,需要主动与发达国家相关集群建立外部联系。但是从全球的观点来看,地方集群如何通过全球联系进行学习,以及如何在全球价值链上升级的问题答案,至今还不很明朗,地方产业升级的战略在什么情况下能够获得成功也还需要进一步研究。此外,中小企业通过互联网平台可以发展“虚拟集群”(virtual cluster),大量中小企业也会在这个生态环境中获得竞争优势。我国以电子商务为主的企业(如阿里巴巴)和生产实体商品的跨国公司(如宝洁)等都在互联网平台上利用外部资源,而这些企业对实体的产业集群发展又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因此,必须超越把产业集群看作封闭系统的思维。


8. 超越仅从发达国家理论指导中国实践的思维

产业集群在我国广大的国土上如繁星般散布,这是世界上十分独特的空间现象。然而,这正说明我国的产业在小范围集聚,在大范围来看还很分散。当今世界高技术产业、创意产业和传统产业在很多方面都交叉融合(crossover),例如苹果电脑公司和耐克公司共同打造了可以作为私人训练的Nike+iPod运动组合,广东奥飞动漫公司在玩具制造业基础上发展了动漫产业,著名的玩具产业集群广东汕头澄海县举办国际动漫节等。在我国,无论是院校的专业设置、地方政府相关部门的合作、产业园区的规划和管理,还是高新技术和创意文化项目的安排和资助、电子商务和政务的发展等,都涉及各相关方面人员和领导的合作问题。如果没有很好的协调,就无法发展真正促进创新的产业集群。这些问题,在发达国家理论文献中是无法找到答案的。因此,必须超越仅从发达国家理论指导中国实践的思维。


最后,我们主张,为了在中国实现关键技术的突破,需要建造真正的创新集群。改革开放前30年我国在科技创新方面的成功经验,是在重点领域里实行了“举国体制”,也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美国在实施曼哈顿计划、登月计划、核能计划、导弹防御系统方面,都是集中全国的优势力量进行攻坚。建造创新集群,并不是一定要建设实体的园区。相反,即使把一些在领域上不很相关的国家级企业集中布局到同一个园区,甚至给园区起一个好听的名字,但是没有相应的集群规划和可行性研究,这些企业之间又没有合作的愿望,仍然达不到举国家之力来发展我国战略性的关键技术的效果。


在这个问题上,最最重要的是要有促进相关行为主体之间真诚合作的体制和机制,需要实实在在的制度创新。




本文由刘四旦摘编自王缉慈等著《超越集群——中国产业集群的理论探索》(2010年4月初版,科学出版社)一书。有删减,标题为编者所加。



ISBN 978-7-03-026626-2


《超过集群:中国产业集群的理论探索》根据发达国家的理论渊源,论述了产业集群的概念特征,从多方面描述了中国产业集聚区的地理分布格局,以集聚在某些区域的中小企业与跨国公司之间的不平等关系为出发点,探讨了高技术产业集聚区域、艺术村和数字内容产业集群,以及以大批量制造为特征的专业化产业区,从理论的高度分析了我国产业集群的劳动力问题和环境问题,并分析了调研中的鲜活实例。全书逻辑清晰,文字精练,论据确凿,深入浅出,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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