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炉，还是回到自身？

——谈教师专业发展

各位远方来的同仁和朋友，上午好！很高兴有机会跟大家交流。

学校让我跟大家谈谈教师专业发展的感想和体会。我很奇怪，为什么让我谈这个问题？

我的专业发展很糟糕，如今既不是特级，也不是正高级，更不是名师，当然也没有工作室，只有办公室，还是一个四五十人的大办公室。既不是领导，也不是教研组长，连备课组长都不是，工作三十多年，一事无成，一无所有。

让我这个“专业零发展”的人谈“专业发展的路径和策略”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把我作为反面教材，提醒大家不要重蹈我的覆辙？既然如此，那我就从反面说说我对教师专业成长的感想吧。

我不太知道教师专业成长的路径和策略，但我知道阻止教师成长的路径和策略。随便举几个例子——

1、关于继续教育

继续教育有学时要求，如何获得学时？你只要上相关的网站，收看收听相关的视频资料，并完成相应的作业，即可获得一定的学时。据我了解，很少有人认真看、认真听或认真完成作业的。事实上，这个事情也不值得认真去做，实在没有什么意义；但你要花时间去应付它。他们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你花费精力和时间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而不让你做真正有利于专业成长的事情。

2、教师培训和教育教学研讨

参加培训和研讨也是为了获得继续教育学时。这些培训大多是没有意义的。我们的研讨从来没有真正的研究和讨论，没有平等的对话，没有深入的交流。他们从来不想听听一线教师的意见和心声，在他们眼里，教师就是一群庸众，就是拿来听他们训话和忽悠的，于是，新名词新概念满天飞，讲的人不知所云，听的人不得要领。

3、论文和课题

写论文和搞课题，据说是为了促进教师的专业发展，但实际上是阻止教师真正的成长和发展。每年发表的和得奖的教育教学论文堆积如山，但凡有一篇两篇论文是有意义的，我们的教育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每年的校级、区级、市级、省级、国家级、十二五、十三五、重点非重点的课题多如牛毛，但凡有一个两个课题是有意义的，我们的教育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4、岗位晋升和专业技术职称评审

晋级和评审是阻止教师专业发展的最大障碍之一。大家都知道，这就是利益诱惑，就是教你如何钻营，如何溜须拍马，如何弄虚作假，如何放弃专业精神和职业操守，如何突破道德底线和做人的起码人格。完全没有师道尊严，还谈什么立德树人？还谈什么教书育人？而这正是专业发展里专业思想的最核心的内容，没有育人，还谈什么专业发展？如今，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越来越多，但凡有一个两个是货真价实的，我们的教育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5、中考和高考

我认为，高考是阻碍教师专业发展的又一巨大障碍。高考完全扭曲了教育的本质。教育的本质究竟是什么？教育的根本目的究竟是什么？谁也不去思考这个最基本、最重要、最本质和终极性的问题。现在的教育目的就是升学（选拔），幼升小，小升初，初升高，高中升大学。成绩、考试、排名、评价机制、升学压力等等，让教师彻底丧失了应有的专业立场、专业规范和专业精神。

教师这个群体本来就不优秀，最多属于中下等才能群体，现在又一头扎进应试教育的怀抱中，把本来就十分有限的才华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还谈什么专业成长！

难怪特级教师写出那么低水平的所谓下水作文，而对这种水平的文章居然还有一大堆教师跟在后面叫好。当有人沉痛地批评这种整体溃败的现象并严厉地指出90%的语文教师要回炉时，又有一大堆教师像被踩到尾巴似地嗷嗷乱叫。由此看来，以上诸多阻止教师专业发展的策略果然成效显著：一堆又一堆平庸的教师在茁壮成长！

教师的专业发展困难重重，许许多多有形无形的力量围追堵截，全方位、无死角扼杀了教师专业成长的几乎所有路径和可能性。

是什么人在殚精竭虑地、无所不用其极地阻止教师的专业发展？是校长，是教育局长，还有什么考试院、教科所、教研室、教师发展中心等等，当然还有家长，甚至还有学生，还有广大人民群众乃至全社会。为什么？因为，如果教师真的发展了，发展了他们的独立人格和自由精神，发展了他们的专业思想和职业操守，发展了他们坚定的职业理想、职业信念和职业追求，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站起来，高高地昂起头颅，用坚毅的眼神和果敢的行动来捍卫自己的职业尊严，恪守自己的专业规范，他们就会积聚起灵魂的全部力量把一切反教育、反文明和反人性的东西击溃！那么，还有其他人什么事呢？那些领导还敢颐指气使吗？那些专家还敢招摇撞骗吗？那些特级教师还敢写丢人现眼的下水作文吗？那些家长还敢抗议学校不补课、活动太多、作业太少、考试不排名、月考不够应该周周考而且每次考试的分数要张贴在墙上吗？那些学生还敢举报教师课堂上讲的东西跟考试无关吗？

被高考绑架，被利益裹挟，被各种考评、考核捆绑住手脚，被忙着写垃圾论文、搞垃圾课题、研究什么破高考而浪费生命的教师，他们还有专业发展的空间和可能吗？

有，当然有！这个空间是巨大的，这个可能是无穷的！那就是教师的自我发展和自我成长，那就是教师自身努力寻求突围。你有没有这个意志和决心？你需要突破的不是外在障碍——这个你改变不了，你只需要突破内心的障碍——内心的怯懦和恐惧。

这个需要巨大的力量和勇气。

作为一个教师，作为一个专业工作者，要坚守自己的专业理想和信念，要捍卫自己的专业精神和操守，当然，这种捍卫和坚守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能不能承受这个代价？如果不能承受，那就放弃。去参加各种培训吧，埋头研究高考吧，去团几个学生补补课吧，再写几篇垃圾论文吧，努力做一个平庸的教师吧，再努力一把，说不定还能做一个平庸的特级教师。人各有命，不能强求，但请你闷声发财，不要跑出来丢人现眼。

专业信念和专业精神从哪里来？

我认为读书是最好的途径。读专业书和非专业书，特别要读经典著作。

从古今中外最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哲学家、文学家的著作中，你将获得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勇气。她会给你温暖，给你信心，给你信念，给你慰藉，给你快乐和幸福。

这才是我所理解的教师专业发展的真正路径。这个路径不仰仗于任何外部力量，而是回到自身。发展也好，成长也好，永远是自我发展和自我成长。当你仰人鼻息时，你可以在世上走一遭，但你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叶开先生的“回炉”之说，只是一个比喻。我们就是从那个破“炉”里出来的，再回去烧烧有什么意义？还是回到自身吧，在我们的灵魂里燃起一把火，把自己照亮。

2019年6月15日星期六

以上是我昨天跟来自天津的同行交流的内容，但有增删。

想到我最近极力鼓吹的“读写计划”，忍不住再说两句。

我的“中学生读写计划”也是“语文教师成长计划”，教师成长和学生成长互相依存，互相促进，而最终都是自我成长。而这儿的成长不只是学业或专业成长，也是人格和精神的发展和完善，事关人的一生幸福，不管从事什么职业。所以，我把这个“计划”扩展到面向所有人。所有有兴趣的人都可以参与和实践这个“人生成长计划”。我会在近期继续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