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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约瑟之问”再反思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复旦商业知识 Author 赵东元

我们的基础研究“卡”在全民对科学的崇尚、普及和认识上。


文3000字|阅读约8分钟
  • 作者 | 赵东元
  • 来源 | 复旦商业知识,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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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约瑟之问”,由英国学者李约瑟(Joseph Needham )提出,他在其编著的15卷《中国科学技术史》中正式提出此问题:“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作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

我做了很多年科研了,从1998年来复旦大学,已经过去了25年。作为一名科技工作者,我总是在想,我们如何解决科技领域的“卡脖子”问题。大家都知道习近平总书记对整个基础科学研究高度重视,他在2021年中国科学院第二十次院士大会上提出,要加快建设科技强国,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

我们面临的很多“卡脖子”的技术问题,根子是基础理论研究跟不上。其实基础研究都不保密,我们所有的成果都会发表论文,基础研究唯一的表达就是论文。牛顿力学谁都可以学,并不神秘,中学生学了三个月就能把牛顿力学学明白了,那他就比牛顿高明了?显然不是。那么,我们的基础研究到底是卡在什么地方呢?我认为是卡在全民对科学的崇尚,对科学的普及,对科学的认识上。

01


什么是科学

什么是科学?在中国,现代意义上的“科学”是外来词,这个词是从日语中引入的。最早是日本科学启蒙大师福泽谕吉翻译成“科学”的。至于他为什么把Science这样一个词翻译成“科学”,则无从可考。

康有为被认为是国内最早从日语中借用了这个概念的人,严复在《天演论》的翻译中也使用了这个概念,之后通过“五四运动”在中国广泛流传。

“科学”两字在中国古代文献中有出现过,但指的是“科举之学”“分科之学”。在古代比较接近现代“科学”概念的,是“格物致知”,我们通过对物体的研究,得到知识。“新文化运动”的时候,人们用“赛先生”来指称科学,“赛先生”是Science的昵称,但是它们都没有“科学”一词那样深入人心,被广泛使用。

有些人说科学是科学家从事的事业;也有人说科学就是对的、正确的、真的、有道理的、好的、高级的……我们经常说科学的方法,可能只是好的方法而已,这是对科学比较肤浅的理解。科学是知识、是真理,不是一般零散的知识,而是理论化、系统化的知识。对于自然、社会规律完整、理性的认识才是科学,纯“科学”不是生产力,科学的技术是生产力。

我们经常说“科技”,其实科学和技术一定要分开,科学是科学,技术是技术,科学的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技术在英语里是Technology,源自拉丁文Technicus(专家,能手)。技术是改造自然的手段和方法,是利用知识改造自然的过程,科学是不能改造自然的,因为我们只是发现它的规律。

02


回溯与展望

如果回溯历史,可以看到中国传统文化里并没有太多科学元素。中国的文化是农耕文化,是往“地下瞅”。中国的哲学是关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哲学,农耕时代,我们曾经引领了世界很多年,但现在不再是农耕时代。在机械化的工业时代,那就要创造机械,要跟自然去打交道,所以我们要摒弃传统文化当中制约我们发展的东西。我们现在要提倡“赛先生”和“德先生”,因为现代科学的基础就建立在此之上。

回应李约瑟之问,科学为什么没有在近代中国萌芽?我个人的理解是因为地域、文化的差异。中国完全可以在封闭的农耕环境下自给自足,所以我们一直抑商,中华民族偏重集体协作、国家主义。

在写《中国科学技术史》(Science and Civilisation in China)的时候,李约瑟说,在中国人眼里自然并不是没有秩序,而是这种秩序不是由一个理性的人所定下的,因此中国古代知识分子更关注人事人伦。

举例说,中国最早的综合性科学技术著作是1637年的《天工开物》,里面有化学、农业、冶金业、造纸等知识,我们的炼铜术比欧洲早了700年,虽然书籍里面记录了完整的方法,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样能炼出铜,没人去追究这个关键的“为什么”。古代中华民族能工巧匠人才辈出,但是古代少有科学家,理性的翅膀一旦拴上了应用的铅砣,那它永远飞不了。我们所有的古代发现都是马上能拿去应用的,不再去追问为什么。

现代科学自我们近代从西方引入后一直发展缓慢,改革开放以来的这些年才是科学研究的真正春天。我国的基础研究起步非常晚,我们对“科学”内涵的理解还非常浅薄。早年像钱学森、屠呦呦的研究领域都比较尖端,但长期的、比较连续的科研发展时期是在改革开放后。

如果我们对照日本的历史,会发现日本从1868年明治维新开始科技改革,到了20世纪30年代末期,日本人才真正在世界科技史上有所作为。像量子力学、化学的进展,要到1950年前后才有所突破,耗时至少70年。以日本为例,是想说明我们要给基础科研一点时间,急是急不来的。

我以为,因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限制,我们需要的科学发展的时间可能要更长。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强调全民科学意识,科普非常重要。科学意识一定程度上可能会对传统的文化体系有所冲击,但这是不可避免的。

03


执着科学

对我来说,科学就是科学,我在做科学研究的时候一定是抛开应用层面的功利考虑的。化学是最接近应用的科学,化学创造的这些材料都非常鼓励应用。

目前在科研转换成应用方面,我有几个项目在推进。我把介孔材料做成了有机-无机复合的纳米微球,从而可以改进印刷电路板的绝缘性(降低介电常数)。最早这篇论文发表在2004年的《先进材料》上,2014年有公司看到论文找到我,说现在非常缺高质量的低介电的印刷电路板。简单来说,就是把印刷电路板的介电性降低(低介电材料),每吨2万元人民币的环氧树脂,通过添加不到20%的相关介孔氧化硅纳米微球材料,可以达到现在价值每吨100万元的聚酰亚胺的材料的效果。从2万元到100万元,科学在其中点石成金,实现了价值的飞跃。

我们在实验室里制作,效果非常好,但是从小样到有一个完善的产品并能量产,我们碰到了诸多需要克服的技术问题,从2014年到现在又花了七八年时间。所以,从2004年的论文发表到投产,耗时将近二十年。就公司运营来说,我一般不参与公司的管理,我参与的公司中,董事长、总经理都不是我,因为我并没有这个能力,你要我管财务,就乱套了。但是我的科学技术研发能力是有保证的,在公司我只负责技术的部分。

企业管理是综合的学科,我们搞科学的就执着一点,写论文的时候“一点成文”,阐释清楚规律就好。做企业则完全不同,一个技术要变成产品,买不着原料肯定生产不了,还有销售营销等,是一个全链条的事业,一个环节不成,技术再好也不行。

企业的管理不仅要懂资本的运作,还要懂人的管理以及人和人之间的互动。参与企业,我只是做技术支持,这是我个人的一点执念。科学家们创业当然没问题,但是想两个身份兼顾,则困难重重。

作者简介:赵东元,中国科学院院士,复旦大学党委常委、化学与材料学院院长、校学术委员会主席,国际介观结构材料协会主席,世界科学院(TWAS)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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