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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与内蒙古之间,怎么隔着一块甘肃?

托格 地球知识局 2019-04-15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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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66-新疆与内蒙古间


作者:杔格

 制图:孙绿 / 校稿:猫斯图 / 编辑:棉花



新疆与内蒙古,两个并不毗邻的自治区由于在地图上看起来相近,总有许多朋友认为它们俩是相接的,以至于有“黑龙江到新疆只要过一个内蒙古”这样错误的段子。


中间还隔着一个甘肃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地图的话就会发现,这两个“巨无霸”是被甘肃的一个尖尖分割开来的,不过觉得它只是个尖尖,是因为我们是在地图上看,其所属的整个区域实际大小堪比浙江 。


甘肃很大的

 

这块阻隔了内蒙古和新疆的甘肃土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边塞前沿马鬃山


这一片区域阻隔的是今日新疆的哈密和内蒙古的阿拉善。但在过去漫长的历史上,当地格局并非如此。

 

这片区域名叫马鬃山(约等于北山),古称马騣山/普城山,位于游牧帝国和中原王朝之间的前线阵地。由于此地紧邻河西四郡西部两大重要的水源地,其东北部临居延泽,西南部临冥泽(五代十国的甘州回鹘时期大部已消失),战略地位颇为重要。


甘肃西北端的北山

 

如果中原王朝失去这一片开阔地,不仅会将冥泽与居延泽更大幅度地直接暴露在北方匈奴等游牧民族面前,也会导致玉门关、阳关与匈奴的势力范围进一步接近。可以说这一片地区是整个河西四郡西部的屏障与缓冲地带


居延海的位置其实颇为遥远

而且远端的绿洲能否维持也要看水源够不够

 

但在汉朝之前,这里由西戎、月氏等少数民族所控制;汉朝、三国、西晋时期它处于匈奴与中原王朝对垒的前线,中原王朝式微之时,即由匈奴所把控;在魏晋乱世之时,一段时期曾由柔然所控;到了隋唐年间,又成为突厥与中原对峙的前线,归属不定。


西汉时的凉州

主干是河西走廊

远端的堡垒取决于所控制的绿洲

(底图来自中国历史地图集)

 

经五代十国之乱后,至两宋时期这里由西夏党项所控制,再之后就是蒙古/元;明朝时期则由于受蒙古诸部势力的影响,蒙汉争夺;至清朝与民国之时,才正式彻底稳定在疆域版图之内,至今

 

这里的地貌是一大片戈壁滩,自古以来自然环境就很恶劣,人口稀少。因此在民国之前,中原王朝和游牧帝国只会在这里直接设置军屯,或者干脆并入周边行政区,没有得到单独的出场机会。


自然和人为因素影响下

这里的长距离河流以及绿洲状况是逐渐恶化的

图为沙漠边缘的弱水

 

一直到全面抗战爆发之年,民国政府在该地设立马鬃山设治局(六等县级的筹备县)。

 

而在新中国成立之后,马鬃山划归肃北县管理。该地区今日被称为马鬃山镇,治公婆泉(公波泉),隶属于甘肃省酒泉市肃北蒙古族自治县治下。


山中的马鬃山镇(也是有矿的)

 

马鬃山镇当地居民还是称其为“公婆泉”比较多,不仅仅是检查站,就连酒泉发往马鬃山的班车也标示为“公婆泉”


 

值得注意的是,肃北县辖境由于地理格局的原因被分成了两块。肃北县南北两大部分被河西走廊的玉门、瓜州、敦煌三县市地形相对平坦的区域间隔开来,北部隔甘肃北山(马鬃山段)与玉门、瓜州相连,而南部处于走廊南山(祁连山)与疏勒南山结合地带的山地之中,基本上以祁连山北麓与玉门、瓜州、敦煌为界。


肃北可以说是很特别了

 

北部的这块区域相对于肃北县主城区(党城湾、石包城)为一处飞地,该飞地全境属于马鬃山镇管辖。由于特殊的地理区位原因,其成为甘肃省唯一的边境地区,甘肃省所有的边境线均处于马鬃山镇境内。

 

就是这片土地,拥有了全省唯一一处陆路交通口岸-马鬃山口岸(阿济山),但目前长期处于闭关状态。

 


风起云涌黑戈壁

 

马鬃山镇,境内的地貌被称为黑戈壁,因地表一层深褐色铁锰化合物导致的一片黑色而得名。


黑戈壁地貌(额济纳风雷山附近)

 

但广义的黑戈壁包含了一部分哈密、额济纳旗、蒙古国境内的相关区域,至少在额济纳西河(木仁高勒)以西的附近就开始了这种乌黑发亮的地貌。


图中的绿色是国家公园(并没有多少绿色)

 

马鬃山不仅仅是山,还是两处行政单位的名字,额济纳旗境内也有一处行政区地名为“马鬃山苏木”,此苏木也处于广义黑戈壁的范围之内。


这里是要山有山,要水没水

 

该地区因环境恶劣,除了北山羊保护区和一些古老的岩画外,在民国以前并无大的历史事件发生

 

然而,民国时期,这里却发生了一段颇为传奇的故事。

 

黑喇嘛(丹毕坚赞),自称卡尔梅克人,出生于俄罗斯帝国西蒙古阿斯特拉罕州杜尔伯特部(原卡尔梅克汗国),为清乾隆年间土尔扈特部东归后仍留于俄国的卫拉特蒙古人后裔。


黑喇嘛(丹毕坚赞)(右)

(来自维基百科)

 

上世纪初期,黑喇嘛因参与外蒙古独立,曾率军攻打乌里雅苏台与阿尔泰山脉北麓的重镇科布多城,并最终攻克占领导致其脱离中国,随之带来的后果就是科阿分治。而其势力也逐渐壮大,后期又参与俄国内战与外蒙古革命,因站在俄罗斯白军一方,与苏俄红军势力发生冲突后战败,逃亡中国境内。

 

在20年代,黑喇嘛在黑戈壁落脚,于公婆泉附近建立碉堡山,劫掠往来商旅。


确实像碉堡

 

但是黑喇嘛并不劫掠自己人、蒙古人、邮差。驻牧于黑戈壁的牧民大多为额济纳土尔扈特蒙古族,其祖上大多也是来自土尔扈特部从伏尔加河流域东归之后在额济纳地区附近定居的蒙古人,要是说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中国境内的蒙古部族没有几个比这还与黑喇嘛亲缘相近的了。


土尔扈特东归

 

基于这种原因,黑喇嘛与额济纳王爷府之间也不自觉地有着一些交流。

 

黑喇嘛最初设想在新疆境内落草,但遭到新疆督军杨增新的拒绝,才流落到黑戈壁。杨增新也对此多有戒备,于汉代明水古城附近建立新的明水军事要塞,双方对峙了将近四年之后,黑喇嘛及其部众突然消失于黑戈壁,原因至今说法不一,扑朔迷离。


新疆督军杨增新,为维护新疆留在

中国境内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但是,历史的痕迹无法抹去,当年双方修筑的军事遗址,今日已经变为旅游景点


民国时期的杨增新明水军事要塞

 



明水古城话古今

 

在黑喇嘛消失的前后脚,斯文·赫定又出现于黑戈壁的历史舞台。

 

1927年,经中国政府批准的中瑞联合西北科学考察团成立,赫定担任瑞典方面考察团团长。在这次考察之中,中瑞专家发现了著名的居延汉简以及白云鄂博矿区等。


白云鄂博矿区

 

考察初期,考察团一行经由平绥铁路到达包头后经阿拉善高原来到黑戈壁地区准备继续前往迪化(乌鲁木齐),行至一个叫“谢别斯廷泉”的地方时,赫定胆结石症发作,因补给问题,大部队由中方团长徐炳昶带领继续前行,赫定与几位团员暂时留驻于此,等待救援,于一个月后在绝望之时获救


斯文赫定

 

留守期间,这几位团员也对附近的地理情况进行测绘与研究。由于该泉的测绘者为瑞典地质学家那林,所以此泉又被命名为“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Norin-Sebestei-Bvlag)”(官方名称)

 

其中“那然”是那林的另一种音译,“谢别斯廷”是“色布斯台音”的民间常用名称,也是另一种音译,而“布拉格”就是对水泉的蒙古语音译

 

而这次无意间的测绘竟为后来的中蒙国土边界线之争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支持。


就是这里,中国这边便是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

 

黑戈壁虽然是无人区,但也属于额济纳土尔扈特旗的传统游牧势力范围。而额济纳土尔扈特旗在清朝时,则是属于由理藩院直辖的外藩蒙古-外札萨克蒙古-西套蒙古,属于广义外蒙古的一部分。

 

1962年,中蒙重新划定国境线时,关于黑戈壁地区的边界走向,双方争执不下,蒙古方面主张将谢别斯廷泉划在其国界内。这时周恩来总理就提供了这份测绘地图这口井在地图上就是划在中国境内,其北面划出了当时的国界。


这个位置还是颇为重要的

 

最终经历谈判,这个区域被划于今天的中国境内

 

所以,谢别斯廷泉又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周恩来井”。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考察,则今天的肃北县以及额济纳旗将会有一大片区域有可能成为蒙古国领土,也许额济纳河畔的酒泉卫星发射中心(额济纳)也将不复存在。


G7进入甘肃境内,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的标识就出现了

 

除了对谢别斯廷泉进行测绘之外,“获救”后的赫定继续向西考察,并最终完成本次任务。1933年,赫定又受国民政府委托,率领团队查勘绥新公路,“故地重游”之时,于次年来到一个叫做“明水”的地方,其助手贝格曼对此附近进行考察并留下诸多影像资料。

 

在赫定到达这个地方的年代,汉代的明水古城还保留着较为完整的遗址。而现在的明水古城,由于历史原因大部已经被拆毁,城址已不大可辨认,只周围残存五个烽火台孤寂的伫立在戈壁滩上,当地称之为“五个墩”。


汉塞明水

 

明水也由于自己的地理位置与地形原因,同星星峡一样,成为了甘肃与新疆的分界处。而在历史时期,出于这个原因,马鬃山地区只要在某一王朝控制之下,其大多数时间均归属于由明水偏向东边的甘肃或蒙古方面一侧,很少归属于偏向西边的新疆西域一侧。




黑戈壁无人区,因处于漠北草原丝绸之路与传统丝绸之路(河西走廊)的连接之处,地理区位重要性不言而喻。

 

同时,它也是一处出入新疆的重要区域,虽然不及丝路主线河西走廊之西的新疆门户星星峡进疆隘口通道繁忙,但并不代表它就这样一直落寂下去。早在汉代,汉塞明水的修筑足以显示其战略地位显著,民国的黑喇嘛又增添其些许神秘色彩。


通向哈密,星星峡是一条路,明水是另一条路

 

如今的G7京新高速公路与临哈铁路沿着小西路伊吾古道的走向修建,仍在戈壁滩上继续注视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故事。


G7京新高速马鬃山主线收费站


参考文献:

[1]王彦峰(边地星光).《西出阳关寻故人——河西揽胜》[M]. :, 2019. -.

[2]杨镰.《黑戈壁》[M]. 北京: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出版社, 2011. -.

[3]康建国、翟禹、吕文利.《草原丝绸之路推动人类文明发展》[N]. 《中国社会科学报》, 2018年11月20日(第八版).


*本文内容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识局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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