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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乎上看到一个高赞回答,一个前派出所反诈民警辞职了,最大的原因就是和被骗的受害者根本沟通不了。回答后面的评论简直是大型真人秀现场,每个反诈预警劝阻民辅警都遇到过不止一个这种“大聪明”,犟种+超级自信,谁都看不上,劝都劝不住。“多管闲事!”“我那么聪明,怎么会被骗!”“你才是骗子!”“你怎么知道我接了电话的,你们是不是监听我了?”有民警竟然被骂了半小时之久。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会再一次耐心进行劝阻,只为保护受害者的“钱袋子”。并不是每个民辅警都能像答主一样潇洒转身,更多的,为了情怀,为了财米油盐,摸摸渐秃的头顶与渐凸的肚腩,继续咬牙坚持着。
总有人认为,既然知道是骗子,也知道骗子的电话号码或者银行卡号,直接把骗子抓起来就好了。这是对电信网络诈骗和网络世界、社会复杂性缺乏认知的典型表现,也是最单纯、最容易受骗的人群,是最应该接受反诈宣传的人群。反诈宣传,却在一次次的修正中,与原来的方向渐行渐远,变得世俗、市侩、形式,不复原来模样。反诈宣传,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老百姓不被骗、不遭受损失。所以,抛开其他来看,反诈宣传应当实现两个具体目标:1.让老百姓知道自己可能会被骗,并且被骗后钱难以追回,对家庭经济将造成巨大的损失,从而重视学习反诈知识;
2.让老百姓知道哪些是骗局,防范电信网络诈骗应当注意些什么,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不被骗。这两个具体目标,第一个是基础,是决定老百姓是不是认真接受反诈宣传、认真学习反诈知识的关键。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就要告诉老百姓电信网络诈骗发案很高,破案和挽损很难,以及身边人被骗甚至被骗后过得很惨的案例。就和小时候妈妈要我们不要下河玩水一样,她不会说:“远离水库,生活幸福!”也不会只说:“‘一河三水’(河流、水库、水渠、水塘),要命的鬼。”她会说:“前些天,隔壁村小李放学后跑到水库去洗冷水澡,腿抽筋被淹死了,小李妈妈哭得都晕死过去了。一定不要自己去水库、河流里面玩水!”做妈妈的都知道,身边活生生的例子是效果最好的宣传和教育。和很多同行交流时,大家都感觉反诈宣传效果不明显,一方面是天天宣传,还是有那么多人被骗;另一方面是自己都觉得内容教条、乏味,看的人越来越少。
我的观点是,反诈宣传必须讲好案例,不讲案例的反诈宣传就是耍流氓!现在的反诈宣传,都直接跳过了第一个目标,直接讲第二个方面,效果当然不理想。大家都喜欢看故事,这是人性。所以,故事是吸引人看的重要内容。看了别人被骗的故事,脑子里也会对他是怎么被骗的有个基本的认识和记忆,下次遇到同样的骗局就能及时察觉了。我相信没有人喜欢说教,那些单纯说教式的反诈口号,有的可能转发量阅读量很高,但是转发和阅读的很多都是民辅警和党政干部,很多人连内容都没看就转发了。就算是看了的人,又怎么会记得住、分辨得出哪些是骗局。我对“福安公安”公众号上的一段话印象非常深刻,也非常赞同:诈骗分子精心设计的骗局,不是一般人都能识破。而且有些人又没有耐心去了解骗子的套路,他们要的是娱乐,短平快的刺激。反诈宣传若迎合这种趣味,会出现将受害人小丑化,把复杂的骗局简单化的问题,观众乐过之后对骗术并没有多少实质的了解。反诈宣传虽赢得了流量,但未赢得人心。
还记得2020年那会儿,反诈宣传比现在热闹,可算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大家都努力创作好的作品,动不动就上了热搜。
因为那时候的好案例多一些,一些人被骗的故事,触目惊心,引起了广泛关注。但是,渐渐地,好案例越来越少,我每天搜集反诈素材,感觉特别明显,以前发满8篇文章,现在找不到那么多素材了,基本上是有一些单位发一两个案例,被骗金额也不大,平平淡淡,大家一哄而上转载一下。是没有人被骗了吗?至少我知道不是,每个县级以上的地方,至少都会发生一两起可以上热搜的被骗案例。上热搜是最好的反诈宣传,能引起群众的广泛关注和讨论,骗子最怕这个,当初反诈老陈频频将反诈宣传带上热搜,就被骗子悬赏,最后一掷百万搞下来了。
但是,热搜这个东西大家都很清楚,除了那些个娱乐明星喜欢花钱买个热搜,LD们都不喜欢上热搜。网络的威力太大,即便是好事,一不小心就变成坏事了。
更何况,被骗的案例本来就是一个负面的事件,虽然说被骗跟其他人没什么关系,骗子也不在当地,但怎么说都是当地的一条负面新闻呐。网信办和宣传部门发现一条当地的负面新闻,自然要上报,结果一查还是自己人写的,作者、审核、管理……都等着排队挨骂吧。张雪峰告诫高考学子不要报考新闻专业,一方面是自媒体时代,谁都可以新闻报导者;另一方面,是新闻从业者真不好当。假设你是一名记者,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好的题材,认真地去采访、去挖掘,形成一篇报导,最后过不了审,或者发出了之后太火爆引发了负面效应,领导抓着你一顿批,还要扣你的奖金,你下次还做吗?痛是有记忆的!所以,“四川观察从不观察四川”,一些新闻媒体天天发一些猫啊狗啊、婆媳家长里短的新闻,网友们调侃“实在没东西发就发天气预报嘛!”
反诈宣传同样如此,民调、文明办、舆情是绕不过的一道坎。反诈宣传创作是一个吃力不太讨好的活儿,凡是认真搞创作超过一年的,估计没几个没被谈过话的了吧。
既要出作品,又要不挨批,实在难为这些反诈宣传员了。不过,好在咱们有智慧。
于是,现在兴起了一种新的反诈宣传报导模式,就是张三被骗了几十万,警方迅速行动,追回多少万,张三送来锦旗表示感谢。
或者李四遭遇电信诈骗,反诈民警狂冲百米、大吼一声、夺过手机,及时劝阻拦截,一看李四手机里还有一千万存款,帮李四避免损失一千万!当然,后面都会带上警方提醒,介绍一下此类骗局,告诉读者怎么防范。
这种报导我认为很好,很正面,也宣传了警察的光辉形象,但是,我认为这是一篇很好的警务报导,而不是一篇很好的反诈宣传报导。
这个新闻中就存在“福安公安”提到的将受害人“小丑化”的情况,这种文章、视频底下的评论几乎一水儿都是“她是怎么有几十万的?”“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用了”之类的。
其实,我们自己很清楚,这些被骗的人并不是傻子,而是我们身边的某一个人,可能就是对门的邻居,也可能就是你的父母、兄弟姐妹。
这个新闻不能作为反诈宣传的另一个原因,是它不是告诉老百姓电信网络诈骗有多危险,而在潜移默化地告诉老百姓:接到诈骗电话警方会预警,被骗了警方也能帮你把钱拦截住,追回来,不利于引起他们对反诈的重视。
刨掉这种与反诈有关的警务宣传,剩下的纯粹的反诈宣传内容就不多了。
不仅如此,平台还动不动来个限流套餐,连声招呼都不打。明星坐地铁衣着太朴素都能上热搜,反诈宣传却难上热搜。
宣传是反诈工作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只有事先知道那是骗局,才能更好地防骗。一旦已经陷进去了,就很难接受被骗的事实了。
那些电话+上门十几次都劝不回头的受害者们,如果他们提前知道那是骗局,他们也会嘲笑骗子说:“这么简单的骗局还想骗我”,再反手来个举报。
但是,反诈宣传又很难看到成绩。年终作报告时,宣传员们也很尴尬,别人说我破了多少大案,抓了多少人,硬梆梆的成绩。你说我发了多少篇文章,做了多少个视频,至于帮多少人避免被骗没法统计。
这成绩怎么看都有点虚,所以立功受奖先靠边站,剩下有名额就给你一个。
反诈宣传员很难,他们的成绩值得肯定和褒扬。有很多人因为提前了解了诈骗套路而避免了上当受骗。
这次中宣部、公安部联合组织的“全民反诈在行动”集中宣传月活动,宣传内容就有一些变化,一些公安政务号就主动公开了发案数据,让老百姓知道电信网络诈骗就在我们身边。
电信网络诈骗不会消亡,反诈宣传永远在路上,希望能有更多好的纯粹的反诈宣传作品创作出来。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就像应对舆情风暴一样,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只能让问题坐大。正视问题是解决问题的前提,是不是心系人民,人民总能感受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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