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瘤 今天
如果输了,终生剥夺行医资格也无怨无悔。
整理 | 韦晓宁 凌骏
时隔半个多月,“肿瘤门”事件当事人之一张煜医生再次发声,他请求卫健委给予机会,让他和专家团对陆巍医生事件进行辩论,并且最好在全国媒体公开进行。
这是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张煜医生再度发文,他在文中表示,所有发言均是他作为中国一名普通医生的个人行为,与他所在医院——北医三院无关。
对于这次发声原因,他写道:“忍无可忍,必须发声”。
在本次的声明中,张煜特意提到了自己当日发声的初衷:
首先,我和陆巍医生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反复指责和控诉,就是因为我认为他就是医生中的败类,非常卑劣的、对患者敲骨吸髓的那种。
经过长时间的努力和奋力一搏,终于被媒体注意,被卫健委重视,我很开心,以为会得到圆满的结局:
涉事医生被严肃处理,患者家属得到应有的赔偿,医疗不良行为得到监管。“假如连陆巍医生这种胡乱的前所未有的五药联合治疗, 都是不违反原则的治疗,那么诱骗患者进行血液NGS测序和未经准许的生物免疫治疗都只是小问题了。
我觉得我不需要继续控诉不良医疗行为,反正将来任何肿瘤患者用任何不靠谱的药物, 都可以说是不违反原则.
所谓指南、说明书和临床文献都可以丢到一边,因为不需要参考,医生可以想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拍脑袋想出的治疗也符合原则。”“我非常诚恳的请求, 卫健委领导允许我和专家团的全体人员, 进行一场媒体的公开辩论,
主题是关于陆巍医生事件中, 是否违反医疗原则的问题。
医学是科学,不是玄学,不会因为所谓专家团的意见就把黑的能说成白的。
这个辩论我觉得很有用,可以向不懂真相的民众和受害患者的女儿马荣解释事情经过,这也是给她的一个交代。
同时,这也是肿瘤知识科普的很好的机会,可能给非常多的肿瘤患者家属敲响警钟,了解肿瘤治疗中的诊治原则,并注意在诊疗过程中识别出什么样的医生是垃圾医生。
如果我输了,我请求卫健委吊销我的行医执照,终生剥夺我的行医资格,无怨无悔。
如果我赢了,我请求卫健委重新更换专家团,并对陆巍事件进行二次审查,期望得到一个更加公平公正的结果。”
“在这里,我再次呼吁医疗改革,严控医疗不良行为,同时请求更高层领导的关注,事关亿万民众,不可不察。我也请求更多人的关注、理解和支持,只有这样,我国的医疗才会越来越好。”张煜医生的这个请求,源自于4月27日上午,国家卫健委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医政医管局焦雅辉局长在回答记者关于“肿瘤治疗黑幕事件”的提问中表示,经过专家和同行进行评议,认为整个治疗过程当中,治疗的原则基本符合规范。至于反映的如基因测序、基因检测的问题、NK细胞治疗的问题,国家卫健委也已要求上海市卫健委调查,如果发现有利益交换和利益输送的违法违规情况,绝不护短、绝不回避,将依法依规,予以严肃处理。就在国家卫健委公布“肿瘤门”部分调查结果的前几日,国内一年一度的肿瘤界盛事——中国临床肿瘤学会(CSCO)指南大会在北京召开。大会召开的前一日,CSCO监事长、哈尔滨血液病肿瘤研究所所长马军, 接受媒体访问的文章《马军教授回复肿瘤医生爆料:因噎废食,是肿瘤治疗的倒退》发布,引起业内热议。“医学界”与多位肿瘤医生交流,在陆巍医生治疗方法的合理性、医疗的偶然性及监管方面,他们匿名发表了不同看法。当事医生对这个问题的出发点,1000个人可能有1000个理解。他(陆巍医生)那个方案,也不是说完全没有道理。为什么会选一个内分泌药?因为甲胎蛋白升高。本身在肝癌里面有一段时间探讨比较热的,就是基础受体跟激素结合的信号,超脑通路可能会有异常的活化。(胃癌转移到)肝癌不是甲胎蛋白也高嘛,所以我猜可能陆教授得出一个方案,也确实是从患者的角度去出发。我感觉总的来说大家对(陆巍)医生的做法还是有一些理解。可能有一些(与常规)不同的地方,但是我倾向于从善意的角度去理解,不妥当的地方, 可能就是跟家属沟通没有很充分。确实普遍临床上暂时不会去推荐创新方案,毕竟这不是标准方案,这是不太妥的地方。我看了他(陆巍医生)用药和疗法情况,他的这个方案,说实话,上海的外科医生要挣那几个钱做什么?人家能看得上吗?人家出去开台手术不比这挣得多吗?应不应该接受这样的药物治疗、到底有效性是什么样、对这个病人有没有用?大家一起来讨论,事情本应该基本停留在这个层面。这本是个学术讨论,但问题到了社会上,就变成了道德层面的考核、医疗体制的考核,这是比较危险的。我觉得这个医生(张煜)可能有些角度上有些偏激,绝大多数都患医生都是从患者角度出发,都是为了能使患者获得更好的疗效,甚至延长他的生存。陆医生在治疗患者的时候,我相信他肯定是有一些依据和对这个问题的一些思考的。我更希望是知道他在对待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如何去思考,他跟患者沟通交流的过程是怎么样。有些情况,可能只有当事人才会更清楚一些。现在媒体的发酵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到这个医生,包括他日常的一些工作,包括他周围的环境,大家对他的一些看法,很容易会毁掉一个医生。我觉得医患本身的利益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患者健康。媒体或者其他各方面别有用心之人借机去攻击医生,会加深医患之间的不信任感,最终受害的其实还是患者。即使完全按标准来,也不能确保一定成功,比如外科肝切除,允许有3%的死亡率。医学就跟路上开车一样,事故率是有的,小心驾驶、按照规章行事也会有问题的。所以要和患者及其家属非常客观地去沟通“事故率”的问题,包括使用指南以外的方法的时候。在临床当中,作为医生,我觉得有时候也很难,因为病人和家属的态度是会变化的,开始沟通的时候,他们也许抱着生的欲望,或者其他医院都不接收了,他们把宝全部押在你这个地方,最后没有达到期望值。其实我觉得任何一个医生也不可能比全国的医生就高明了,沟通的时候还是要留有余地,因为医学不可预知的因素很多。比如给你做一台手术,我觉得这个很好,然后现实中并发症来了,突然病人就没了,这种情况是不可预知的。现在医患之间存在一种商品属性,病人觉得我花这么多钱,你就要给我这么多回馈,这是他们的想法,现实中很难做到。无论是用药、包括检测、细胞治疗,有些方面国家没有建立规范,但是很多的临床研究报道,其实是有一定的作用的.对一个晚期已经经过一线治疗失败的患者,能不能进行尝试?无论有效率如何,也有可能在个体上是有作用的。我觉得反正是不能一棍子打倒。张煜医生的意思是好像陆巍医生有违普遍的治疗共识或者规范指南。但是我觉得怎么说,临床真实世界当中,并不是每个患者都可以按照指南推荐去做的,会有个体化处理的方面。假如说你完全按照指南的话,很多患者可能在身体状况很好、还有治疗机会的时候, 你就得停下来了,岂不是对于患者来说也是一个特别绝望的事情?还是要从比较善意的角度去理解医生和患者,因为大多数我们的本质的出发点还是为了患者要好,假如说你把本质的一个东西给切断了以后,哪个大夫又敢真心实意地去给你制定一个治疗方案,患者又从中会得到什么呢?患者家属本身就有知情权,应该提供相关的一些信息,让他们对这些可以选择的治疗措施,有比较系统全面的了解。但很多时候可能患者跟医生的理解会有一些偏差,很多患者可能要的是明确的更好的方案,但在临床上不同的患者之间存在明显的差异,大夫很难告诉你,是不是哪一个更加有效。(知情同意的问题)很不好解决,说实话在临床实践中病人也不知道那些规定,医生
还是被动的,你能给他讲,你看国家有这个法规,你就这样用,那在临床中真的很好笑了,咱也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去给他讲这些。
这个事情之后,所有医生可能都会去反思、慎思自己的用药和诊疗是不是规范。规范化治疗和个体化治疗如何结合确实一直是值得探讨的一个课题,在规范治疗的前提下,能不能根据不同患者的各方面情况去做到精准治疗,包括探讨一些新的诊治方法和策略,是非常值得大家去思考的问题。今后临床治疗上,大家肯定会更谨慎一点。我觉得这里也有好的地方,因为一定会存在不合理治疗的,管一管也是好事。但是对于整个肿瘤界来讲,有的时候我们开玩笑,说那些胆大的你管你也管不了,但是胆小的会更胆小了。这件事对医生的压力是客观存在的,对病人也一定会有一部分的利益受损。尤其在目前敏感的情况下,没有标准治疗的这些病人,你怎么去跟他谈?特别是一些对相关知识不太了解的病人,他自己就会丧失(利用创新方法)治疗的机会。中国的患者很多,有些人会把对生的渴求、体制方面的一些问题、花费的问题,一下子都转嫁到大夫的身上,产生一些碰撞。我觉得大家还是从善意出发来看待问题。网上很多攻击谩骂,我就特别想问,如果说大夫真的完全按照指南推荐去做,那多少患者的生命就更加处于无望之中?肿瘤大夫治疗的积极性,不应该被完全抹杀掉,最后可能毁的是这个学科或整个医疗的现状。搞肿瘤的医生应该说指南是基础,是最根本的,我们每个医生都要遵守。但我们也应该有创新的精神,没有创新,患者的疗效永远不会提高。特别是对于非常难治的患者,进一步提高这些患者的疗效,使这些患者能够长期生存、获得更好的生存质量,如果没有创新,这些都无从谈起。张煜医生可能出发点是觉得现在的肿瘤患者花费太多了,确实是这样,很多的肿瘤患者得了肿瘤以后因病返贫、因病致贫。我经常跟患者说一句话,量力而行、量体裁衣,我们有多少钱花多少钱,我不主张患者家属卖房子卖地。恶性肿瘤的患者终有去世的那一天,我们活着的人怎么办?所以可以参加研究创新、可以采取使用这些新药,但不是说使用传统的药物就不行。我经常跟患者打比方,大米、鲍鱼都能养活人,选哪个都可以,量力而行,这是最关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