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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讲坛》 康震讲苏轼(4-6)


第4讲:浪漫的实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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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讲:十年生死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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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讲:苏门六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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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哲宗元祐元年九月一日,司马光去世。这一天,哲宗皇帝率领百官在京城南郊祭祀天地神灵祖先,安放神宗的灵位,宣布天下大赦。九月六日,朝廷的祭祀活动结束,大臣们都赶往司马光的宰相府吊唁。


程颐负责主持司马光的丧事,却不许大家在这个时候吊唁司马光,为什么?理由来源于孔子的《论语》。


因为《论语》中说过:“子于是日哭,则不歌。”


于是程颐说:“你们刚刚参加了朝廷的吉礼活动,现在又来参加丧礼,太不严肃,不符合古代的礼仪。明天来吧。” 


孔子的这段话的确是对礼仪之道的规范,但这种规范也是建立在人们真实情感基础之上的。转悲为喜不大符合人之常情,但是乐极生悲、从喜悦转为悲伤,从情感上来讲就比较顺畅。


正因为如此,当时就有人反驳程颐道:“孔子是说过哭则不歌,但并没有说歌则不哭呀。”程颐有些尴尬,满脸涨得通红,不禁提高了嗓门,继续高声争辩。


程颐


这件事情本来与苏轼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一则苏轼本来就很讨厌程颐古板僵硬的作风,二则他看到这种尴尬而滑稽的场面,觉得非常可笑,似乎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于是止不住加入争辩的队伍,进一步挖苦程颐道:“此乃鏖糟陂里叔孙通所制礼也。”(事载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393)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叔孙通”是秦汉之际的儒生,刘邦称帝后,他为汉朝制定了一整套规章与礼仪,算是汉朝开国的大儒、礼仪策划的总监。


“鏖糟陂”则是一处污泥烂草、肮脏不堪的沼泽地,位于东京汴梁西南十五里处,“夏秋积水,沮如泥淖”(宋庄绰《鸡肋篇》)。


“鏖糟陂里叔孙通”的意思是:程颐是一个从京城郊区污泥脏水泥坑中爬出来的冒牌叔孙通,这套伪规矩都是村学究制定的。这是讥讽程颐拘泥小节,不识大体,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村学究、假学者。


为了司马光的葬礼,两人还爆发了进一步冲突,这在《贵耳集》中被记录了下来:

元祐初,司马公薨,东坡欲主丧,为伊川所先,东坡不满意。伊川以古礼敛,用锦囊裹其尸。东坡见而指之曰:“欠一件物事,当写作信物一角送上阎罗大王。”由是与伊川失欢。


可不是,将尸体用锦囊包裹,不就像一个邮包?直接打包寄给阎罗王,也不用下葬了。这其实是一个玩笑,讽刺程颐拘泥古制,迂腐不堪。当然,这个玩笑开得很刻薄,也只有苏轼开得出这种玩笑来。


我们可以想象出来,司马光去世的哀悼现场,一派庄重肃穆的氛围,程颐则是一副僵硬、尴尬、激动的神情,苏轼勾画出的却又是一个漫画式的程颐形象,这两者形成鲜明的反差、对照,在场的官员们禁不住哄堂大笑。



苏门诸君子留给后人的印象,多是他们一则则风趣的言谈,一篇篇妙绝的词章,但其实不仅如此,他们有更核心的东西。这就是苏轼所说的,道德和忠义。这一点,在陈师道身上有更集中的体现。


陈师道一身傲骨,既不屈服于名人,也不屈服于权贵。早年他曾拜曾巩为师,后来苏轼非常欣赏他的诗文,希望收入自己的门下,谁知陈师道竟以两句诗婉言推辞,诗云:“向来一瓣香,敬为曾南丰。”曾南丰就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


这首诗的意思是说,我已经拜曾巩为师了,所以不便再做你的弟子。但苏轼丝毫不以为忤,回复说你是曾巩的学生,曾巩是我的朋友,并不妨碍你也可以成为我的学生啊,仍然对他加以指导。


苏轼当时是文坛盟主、士林领袖,能成为他的弟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陈师道婉拒这件事,既说明了苏轼的气量,也说明了陈师道有几分文人的傲骨,不盲从、不攀附。


由于陈师道没有考中进士,无法做官,后来任翰林学士的苏轼与其他几个官员推荐他任徐州州学教授。


几年后,苏轼出任杭州太守,路过南京(今河南商丘)。陈师道便离开徐州,专门到南京来为苏轼送行。结果朝廷以擅离职守罪名,将他弹劾去职,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就这样没了。但他并不在意,说“一代不数人,百年能几见?”——像苏轼这样的人,当世能有几人?我因送他丢官,毫不后悔。


有人会说,一开始他不是不愿意结交苏轼吗?这是两回事?因为当时他只看到了苏轼在世俗的地位和名声,所以不愿攀龙附凤、屈从于权贵。如今当他真正认识到了苏轼的价值和意义,真心尊崇仰慕。于是,他不惜丢掉官职,只求能亲送他一程。这才是真正的欣赏,是超越了世俗浮华的灵魂上的相知与共鸣。


六君子既是文学之士,又是道德之士,我们觉得甚至是金刚之士。他们都坚守原则,又有自己的个性,这样丰富多彩的人才能走到一块儿,共同形成北宋历史上一段非常富有华彩的文学现象和文化现象。苏门四学士、苏门六君子给我们的启发也正在于此:有文学、有道德、有个性、有色彩,有忠义。所以,苏轼和六君子之间才能结下深厚的友谊,一生中相互欣赏、相互扶持、相看两不厌。



来源:诗词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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