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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作家】沈煜:庙港往事(七)

2017-05-27 沈煜 乡土作家

庙港往事(七)


沈煜


作家沈从文的《卒伍》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大哥忽然远远地来了,就忙把功夫显出来,一个氽子打到河中间去,近视眼的大哥就不会见到了。或者一个两个把身子翻睡到水面上,远远看去正像一些小瓢……

这般灵动形象的描写一下子让我浮现起小时候每个夏天在庙港里游泳的情景,真是有着说不完的乐趣。“身子翻睡到水面上”在庙港叫“躺水面”,字面很好理解,就是人躺在水面上游泳,类似专业游泳的“仰泳”,只是动作不标准,大多靠自己不断尝试后“自成一式”。

我家靠近镇上,穿镇而过、连通太湖的庙港就在几十米外。和乡里其他河港相比,庙港应该是最宽最长的河港了,常年机帆船、水泥船、渔船穿梭往来,秦家桥边上的埠头还有每天一班开往震泽的航船。白天这是一条繁忙的水路,只有到了傍晚时分,往来船只渐少,于是就成庙港沿岸人家小孩的“乐园”了。



我的水性不好,一般只在靠岸浅水区域游泳。常用的把式是“狗刨式”,这种游泳方式可能是本能式的,也是乡间约定俗成的入门级“课程”。那时,似乎所有人学游泳都先掌握“狗刨”才能升华到“鱼贯”。只可惜我到了“狗刨”级再也没有突破,两手使劲往前刨,两脚狠命敲打水面,前后水花“绽放”。在河里“刨”上一小段,看似闹猛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赶紧踮脚在最浅处歇歇力,或者攀着驳岸边的一块石头,嘴巴贴着水面吹吹水花。同村的伙伴们水性渐长,他们从岸上跳水来展示游泳技术,一个个洒脱的姿势,一阵阵四溅的水花,一声声兴奋的尖叫,令人心生钦羡。我也硬着头皮,紧闭双眼,凝神闭息,纵身一跃。入水瞬间,水流直冲鼻腔,一阵辣呛感从鼻腔直袭后脑,有点像如今蘸芥末吃海鲜的“爆冲”感。接着,拼命蹬脚,划动双臂,冒出水面后赶紧张开嘴巴,腾出一只手迅疾从额头往下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眼睛游向河埠头……

再后来的一些“水上项目”我就不敢染指了。爬上正在行驶的机帆船跳水,甚至跑到狮子桥上,往水流湍急处扎猛子,再顺流游回村里。

我更喜欢清晨的庙港。水清清,河静静。炎炎夏日,让自己的一天从与水的“亲密接触”开始,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睡眼惺忪地爬起床,到灶屋里拿一条毛巾、一个杯子和挤好牙膏的牙刷,走到离家不远的河埠头,站在清澈见底的水里开始刷牙洗脸,整条庙港成了我的“脸盆”,有时还将脸探到水里屏一会儿气,有时还要看看有没有小虾小蟹什么的抓个……更有趣的是,河里的小鱼会在你的脚趾上吮几口,痒痒得很舒服!湖面时常漾着一层水气,如薄纱,似轻烟,半透明地折射着河水的粼粼细纹。河对岸,一个妇女在自己屋边铲铁锅底的锅灰,发出金属质感的声响和枝头鸟儿轻灵的晨鸣浑然和谐,撞击到心灵深处不甚欢悦。

洗漱完毕,匆匆吃完早饭,我就拿起两个水桶,再从大门角落里的一排锄头、铁耙里找出小扁担。这条扁担是父亲叫人为我“量身定做”的,符合我身高和承重力。从12岁起,每天清晨挑水就成了固定“工作”,从庙港里舀上两桶清澈的河水,动作娴熟地踩着石阶快速往家里奔,挑水也讲究技术,人起伏的动作要和着水桶晃动的节奏不让水晃出,四个来回次才能注满家里的水缸。挑完水,扔下水桶扁担,背起沉甸甸的草绿色书包,一路狂奔到学校。



在庙港里钓鱼是少年时代不可或缺的生活,只因它填补了年少时所有无聊的时光。最常去钓鱼的地方就是生产队晒场边的大树下,那里也是金虎叔的毛竹场,靠着岸边,又有大树庇荫。夏天的午后,大人们都在家里午睡纳凉,晒得白花花的路上少有行人,知了的聒噪占据了整个村子。只有这里常常聚集着喜欢钓鱼的几个小伙伴,累了也可以在毛竹堆上睡觉,只是常有蚊蝇袭扰而不得酣畅。

最好钓的是“叉条鱼”,学名叫“白鲦”。这种鱼在江南水域是最常见的,一直是成群地贴近水面游动觅食,鱼饵就是夏天随处都是的苍蝇。灶屋里因为烧菜烧饭,引来苍蝇成群,灶台上、饭桌上,连电灯的电线上皆是,有时在锅盖上甩手一抓就是一大把,足够钓一下午鱼的饵料了。




钓竿一甩,立马有几条叉条鱼簇拥而来,鱼多时反而不好,它们用嘴啄苍蝇吃,没法上钩。最理想的是一条鱼慢悠悠靠近鱼饵,先闻闻,再试探性地啄一下,然后放心一口吞下。用废旧塑料拖鞋剪出来的一串浮标在水面上完成漂亮的直线运动后,转瞬下沉。此时,提起钓竿,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已被勾在半空,那鱼竿抖动的震频很快传导过来化为一阵兴奋和喜悦。

傍晚时分,把一下午钓到的鱼用一根稻草从鱼鳃处穿连起来,拎成一长串,乐颠颠地回家扔给家里养的鸭子吃……

旧时的故乡庙港还有着太多与水有关的往事,实在说不尽。那一幕幕水中恣意玩耍、临水悠然垂钓的画面,像一根通往记忆深处的线,连接着曾经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如今年已不惑,确是感悟有别。身边有了四季恒温的游泳馆,有了更多足以消遣的网络和旅行,但总是没有办法体味到那种烙在心底的、最朴素的生活原味,徒生感慨。

或许,没有的,有了;有的,再也没有了。


沈煜,男,1975年生,苏州吴江人,吴江区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吴江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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