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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男人,临死还想我嫁给他基友

岑桑 顾小乔 2023-05-15


1



父亲迷上写微博,是从他住进老人院开始的。

 

那年他六十九岁,身体的陈年老疾隔三差五复发,只是我一直在外地工作,没有时间照顾他。

 

过年从上海回家的时候,我和他商量,给他请个保姆,但他始终不肯答应。

 

他说:“那我还不如住到老人院去,里面条件又不差,我把现在的房子租出去,收房租就够养活自己了。”

 

我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想想目前的处境,临时也只能这样了。


2



父亲住进老人院的那天,我把一部旧的笔记本电脑送给他,怕他一时没有朋友烦闷。

 

我手把手教了他三天,也只学会了开机上网。

 

可是我回去工作了一个月后,他突然打来电话,高兴地对我说:“闺女,我也有微博了。”

 

父亲的微博,叫“老胡的粥面馆”。

 

第一篇,就是教人怎样做手擀面,温水细盐和面,擀出面饼切条,用棒骨熬出奶白汤口,配肉沫木耳爆炒的大油哨子。

 

文章里面没有什么卡路里、营养学的条框,就是一碗喜滋滋、热腾腾的汤面。

 

许多年前,父亲就开着这么一家“老胡粥面馆”,做着整条街闻名的面条。


那时的他,身骨强壮,扛百斤的面袋也不皱眉头,而我胖墩墩的坐在柜台后面,帮他收钱。

 

一碗二块,加蛋二块五毛,加卤肉三块,我从小学就显露出的数学天分,大概就帮他收账练出来的。

 

而“老板娘”的外号也一直跟着我上了高中,直到我遇见心仪的男孩。

 

3



那天他放学来店里吃面,然后和那些男生一样,把两块硬币拍在柜台上,戏谑地说:“嗨,老板娘,收钱了。”

 

我的心就被刺痛了。

 

从小跟着父亲开粥面馆,从没觉的这是件卑微的事,但那一刻,我忽然厌烦起父亲和这家朝夕相处的小店。

 

晚上,父亲还像往常一样,问我一天的收入。

 

我把一盒子的钱倒在他面前说:“你自己数吧,以后都别找我。”

 

我以为父亲会生气,但没有。

 

他只是很小心地看着我,拿起五十块钱说:“这个给你买衣服,以后都不用你收钱了啊。”

 

我捏着钱,有些不知失措。


三天后,父亲更新微博,教了一例“鸡粥”的做法。

 

里面粗略地提到了母亲。

 

母亲是镇江人,这碗南方细软的汤粥,是母亲教他做的。

 

其实,“母亲”这两个字是我和父亲都不常提起的话题。

 

母亲和父亲离婚的时候,我还只有5岁,只知道她远嫁广州,对她的印象,最多的就是泛黄的照片,梳着乌黑的卷发,带着江南女子朴素的笑容。


4



在父亲的描述里,母亲是个踏实能干的女人,陪他打理小店,细心整理家事。

 

我也问过关于他们离婚的事情,父亲总是说自己不好,怨不得母亲。

 

而知道这件事的缘尾,已是我考上大学之后了。

 

那时嫁到当地的小姑来学校看我,她请我去一家很有名的餐厅吃饭。

 

我们在饭桌旁,说起了父亲、粥面馆、和许多曾经的往事,偶然间,说到了母亲。

 

小姑说:“你爸能有什么不好呢?也就是没钱吧,你妈走的那天,我还在呢,她把钱盒子往床一扔,说以后你都自己数吧,我要走了。”

 

那一刻,我忽然哽住了。

 

晚上,我躺在陌生的床上,一夜没睡。

 

脑海里飘过的,始终是我扔了钱盒子之后,父亲小心翼翼的眼神。

 

他一定是怕和母亲长的这么像的女儿,也像母亲一样离开他吧。

 

这么多年,他从不说母亲一句坏话,只因为他一直相信,自己的贫穷才是不可原谅的罪过,母亲的离弃却是理所当然。

 

而我,为了一个只说过几句话的男孩,轻易地在他的伤口上,撒了把盐。

 

第二天,我到学校旁的话吧,给父亲打电话,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忍不住的掉下来。

 

父亲在电话的另一端听得心焦,问我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想家。

 

而我哭了很久,才对他说出那句迟来的,对不起。

 

5



渐渐地,看父亲的微博,成了我每天临睡前的功课。

 

有时他会说些老人院的趣事,又或者曾经的回忆,但更多的,是他做饭的手艺。

 

起初没人踩他的微博,我就会顶着马甲回复,问他一些擀面打卤的问题,他便会兴致勃勃地回答一番。

 

那一年的九月,父亲一连七天都没更新微博。

 

我不放心地给老人院拔了电话,那边的护士也是支支吾吾的搪塞。

 

我想,一定是父亲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和公司请假,焦急地赶了回去。

 

父亲确实出了意外,夜里上厕所的时候摔倒了,腿骨骨折。

 

他坚持不让护士通知我,怕我听了担心。

 

我埋怨他说:“爸,我是您的女儿,出这么大事,您要告诉我?”

 

他笑呵呵地说:“你啊,从小就喜欢大惊小怪,人老了都这样,骨头脆了。”

 

他躬着背,靠坐在床上,已经像一个真正老人了,看不出半点当年的健壮。

 

6



那天,父亲拉来一个大眼睛的男护士给我认识。

 

他叫安峰,是父亲在老人院结识的忘年交,就是他教会父亲上网摆弄微博。

 

父亲拉着我的手,对他赞不绝口,之后,又对着安峰把我仔细的介绍一番。

 

父亲的意图很明显,让我和安峰都尴尬地红了脸。

 

我说:“爸,我交男朋友了,叫王君,改天带回来给你见见。”

 

说着,我从包里翻出了一张一寸的照片递给他。

 

父亲昏黄的眼睛忽然亮起了光泽,连松散的皱纹都飞扬起来。

 

他拿着照片,仔细的看着,啧啧地说:“这孩子面相真好,就是这照片,看着有点小。”

 

我默默地点头。

 

父亲喜孜孜地说:“下次记得带张合影回来啊,我闺女也交男朋友了。”

 

我微笑着坐在旁边,没有回答。

 

那天离开老人院的时候,父亲嘱咐安峰来送我。


在去公车站的路上,安峰嘿嘿一笑,说:“男朋友是招聘来的啊?”


王君是公司刚招上的新人,急着赶回来,书包里还装着他的简历,我一心安慰父亲,所以用了他的照片。

 

安峰当时一直坐在我旁边,大概是看见书包里的招工表格。

 

安峰说:“放心,我不会拆穿的,不过,你也该找个人谈婚论嫁了。”

 

我问他:“你好像很了解我啊?”

 

安峰理所当然地说:“能不了解吗?你爸关在这里,每天给我说你从小到大的事,就是他最大的乐趣了。”


7



公车来的正是时候,我挥了挥手,就挤上了车。

 

有时,我真不想见到父亲的无能为力,想起那个曾经为我遮风挡雨,带我长大的男人,就这样轰然地老去了,我的心里,总是缠绕着说不出的悲凉。

 

小的时候,我常常想,等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这个一辈子宠我爱我的人。

 

可是真的长大了,自己的生活都应接不暇,只能把他遗留在这里,连一句“跟我去上海吧”,都不敢说出口。

 

那天晚上,父亲更新了微博。

 

他说:“我的女儿回来了,说给她做一碗面都忘记了,不过等她下一次回来,可能就要做两碗了,哈哈。”

 

父亲最后的一篇的微博,停止在去年的秋天。


上面记叙了一段教老人院厨师做面的小事。

 

这一年,他七十二岁了。

 

安峰忽然打来电话说:“你回来一下,你爸走了。”

 

坐在回程的飞机上,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即便和父亲不常见面,但知道他好好地住在老人院里,心里就总有一片安闲的家,可是,他突然就这么走了,心里的家,就一下坍塌了。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8



处理父亲的丧事,我有些手忙脚乱,还好有安峰,里里外外的帮我。

 

他安排我在老人院住下,陪我去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他说:“你爸在睡梦中走的,没有痛苦,老人修来福气。”

 

父亲下葬的那天晚上,安峰塞给我一张纸条,他说那是父亲微博的密码,让我去看看。

 

我在父亲微博的草稿箱里,看到一篇没有贴出的文章,叫“给我女儿”。

 

父亲说,和那个王君还在谈朋友吗?总也不见你说起他,如果不好,就别硬拖着,你是女孩,又比他大,耗不起啊。

 

上海再好,终究不是咱们生活的地方,那里房子贵,物价高,赚些钱就回来吧。

 

咱家的房子,我没租,也没卖,我想干干净净地等你回来。

 

人不能总飘着,我已经七十二岁了,那些老朋友都说“暗九”不好过啊。

 

那些柜子里的东西,是我给你的,不过,我不敢问你,你什么时候能用上啊?”


我知道,也许你们都会放弃我,可是我呢,只有到死的那一天,才能放下你们,我很爱你们,一直都是。


9



夜里,我一个人跑回从前的家。

 

重新装修过的房子,带着股新房的味道,那些崭新的柜子里,没有一件父亲的东西,只放着四床大红缎面的被子,翻着雪白的被头。

 

被子上的塑料袋里,密密匝匝地装着喜庆的“喜”字和七彩的拉花。

 

这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后的礼物,一份家乡传统的嫁妆。

 

他这个做了一辈子的面条的老头儿,对自己从没有什么要求,对女儿也没有宏大的理想,能在有生之年,看着女儿安安实实的嫁了,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家乡嫁女的传统,是要母亲亲手缝出的被子做嫁妆。

 

安峰说:“你都不知道你爸有多爱你,他为了这四床被子,跑了三趟广州,才找到你妈为你缝的,你嫁的时候,可要记得带上啊。”

 

我爬在柔软的被面上,忍不住,泪流满面。


爸,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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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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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岑桑  来源网络 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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