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甲与诗意并存的俄罗斯，理性之下的浪漫乌托邦 | VOYAGE

Original by SoFigaro

游船停泊在伏尔加河上。

很少有国家如俄罗斯这般，可以令坚固的铠甲与柔软的诗意并存。作为战斗民族，横跨欧亚大陆的辽阔土地生来不惧险阻，作为黄金时代文学的发扬地，这片土地又从不缺乏造梦的诗人。沿着伏尔加河的绵长流向一路慢行，高耸的白桦树影之下不乏在森林中扎营的度假者，仿佛提醒着踏上这座独特国度的我们，属于俄罗斯的明朗夏，与世界杯一同到来了。

寻找通向旧日欢愉的河流

“我们沿着伏尔加河，对着太阳唱起歌……”古老船歌唱诵出属于伏尔加河的呻吟，岸边的游人尚在捕捉脑中留存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油画画卷，而河上早已不见纤夫的身影。每逢新夏，通航的游船从莫斯科出发，一路抵达阿斯特拉罕。

早早便为消夏做好准备的东欧平原来客们已习惯了视野中蔓延的浓绿，除去幼童偶然的喧嚣，本地人更多时间都在静静赏观这条绵延如彩带的俄罗斯母亲河。只有当游船划过水面掀起阵阵涟漪时，交织着各异斯拉夫语族口音的谈话声才会提醒船上的人，我们正身处欧洲最长的河流之上。

即便置身大河波浪之上，我们也很难用一句话描述清楚伏尔加河在俄罗斯文化中所处的地位。它不仅仅是一条属于俄罗斯的河，沿河两岸那些古老而美丽的城市见证过大河的历史，从科斯特罗马到喀山、伏尔加格勒、阿斯特拉罕……多民族人民寄居栖息，鞑靼人和楚瓦什人活跃了河岸，历史格局变迁，唯沉郁的河水亘古注入里海。

城市如群星闪耀，如珍珠点缀在母亲河。河流灌溉所经过的森林、田野，留下了俄罗斯最好的大学和艺术家，而这些文人雅士也不吝于从大河流域中吸收灵感。一代文豪高尔基的家乡就位于伏尔加河中游的下诺夫哥罗德市，直到1990年之前这里都叫做“高尔基市”。曾有一句俄罗斯民间谚语如此描述这座距莫斯科以东400公里的古城：“莫斯科是俄罗斯的心脏，圣彼得堡是大脑，下诺夫哥罗德是钱袋。”

老城小街上有一座貌不惊人的木屋，每一个疯狂热爱过俄罗斯文学的人都渴望亲临此地，它正是陪伴高尔基度过漫长童年的所在。伏尔加河岸的生活片断给予高尔基丰富的现实创作素材，当我们驻足于已改造为博物馆的作家故居，那些曾出现在《童年》《在人间》作品中的19世纪下半叶市民生活与风俗的场景依然鲜活。今日的下诺夫哥罗德即将迎来又一个备受瞩目的明朗夏日，想想足球世界杯狂欢的热络，对这座古城也又添多一丝期待。

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海报

沿河而居，流水赐予艺术家们的灵感是永恒的。在河流面前，艺术不再只具备无用之美，而可以表达社会理想。那些由“万河之河”串联组成的光环之地：从下诺夫哥罗德的高尔基小木屋到萨马拉的托尔斯泰庄园、萨拉托夫的车尔尼雪夫斯基纪念馆、科斯特罗马的苏萨宁纪念碑……与伏尔加河有关的俄罗斯文化艺术印记不胜枚举。

苏联电影海报，这一时期的艺术创作曾有过蓬勃自由的短暂井喷。

名画家伊利亚·列宾用画笔记录了河上纤夫的苦难史，而被列宾发掘的鲍里斯·库斯托季耶夫则用一生描绘伏尔加河，河岸上游的城市与村庄共同组成了伏尔加河系列画作。油画隽永，若这个刚刚逝去的春日你在上海，却曾有过不用亲临俄罗斯便赏得画中面目的机会，上海博物馆刚刚展出了60余幅19世纪下半叶至20世纪初“巡回展览画派”佳作。

巡回展览画派画家鲍里斯· 库斯托季耶夫油画作品《沿伏尔加河散步》。

东方与西方的双重碰撞

作为整颗星球上幅员最为辽阔的国度，横跨欧亚两大洲的俄罗斯却给人留下模糊的轮廓。茂盛的西伯利亚森林未能阻挡蒙古鞑靼人在此繁衍，而占上亿人数之重的斯拉夫人足迹却又遍布东欧各国。漫长的历史走向画成一张无比复杂的俄罗斯地理画卷，它究竟属于东方抑或西方？

在这片由东西方文明交替滋养的土地上，文化的多元杂糅从未停止过脉络的延伸。“俄罗斯既不属于欧洲，也不属于亚洲，我们处在世界的两大部分—东方和西方之间”，19世纪的俄国哲学家恰达耶夫所给出的论断或可总结俄罗斯的气质。

西伯利亚大铁路，连接莫斯科和俄罗斯远东地区，是世界上最长的铁路线。

另一位擅长阐述俄罗斯民族性的人则是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作为俄国诗歌的太阳，普希金的一生属于俄罗斯文学。在致好友恰达耶夫的诗中他如此描述胸中火焰：“年轻时的欢乐已成为往事/ 像梦像朝雾一般消退/ 但我们胸中还燃烧着一个心愿/ 在命定的桎梏重压下辗转不安/ 我们的心灵正在焦急地谛听祖国发出的召唤/ 我们正忍受着期待的煎熬/ 翘望那神圣的自由时代。”当文学青年的浪漫理想恰好遇到波澜壮阔的大时代，这或许为诗人本人带来不幸，却将俄罗斯诗歌的光芒抛洒到更远的东方及西方。

创作于上世纪20至30年代的苏联前卫电影海报，艺术深入生活。

从某种程度来讲，普希金在他的时代所取得的文学成就联结了俄国的昨日与未来，高尔基曾如此评价普希金：“他是一个将浪漫主义同现实主义相结合的奠基人，这种结合赋予俄罗斯文学以特有的色调和面貌。”幻梦的柔软与闪电的犀利、自由的肆意与桎梏的沉重，当一切碰撞交缠，恰如当你置身今日俄罗斯的街头，却仍能跨入随意门一般地钻进苏联时期遗留的某座建筑一样。

梦幻与凛冽，自由与厚重，在这片由东西方文明交替滋养的土地上，文化的多元杂糅从未停止过脉络的延伸。

震荡九十年代的苏联解体令俄罗斯人怀疑过一切，为了弥补信仰危机的落差，重塑昔日荣耀，一股“重建历史古迹”之风兴起，著名的莫斯科基督救世主大教堂正是在这一背景下重建的。建筑是历史的写照，在拥有1000余年历史的俄罗斯，东方与西方两种因素从未停止角力，国家精神长期处于双重矛盾的相互影响中。

莫斯科基督救世主大教堂

受奇妙相吸力的指引，我们来到俄罗斯版图中靠近西欧部分的喀山，矗立在伏尔加河与卡赞卡河的交汇处，与莫斯科、圣彼得堡同为历史文化名城，喀山却像一位低调的隐士。关注体育的游人会知道它是俄罗斯运动之都，喀山体育场举办过2015年世界游泳锦标赛，在这个6月又将迎来世界杯的喧嚣。

位于伏尔加河沿岸中部的约什卡尔奥拉，有“红色城市”之称。

城中的克里姆林宫建筑遗址群现为世界遗产，在俄语中“克里姆林”是内城之意，带有防御色彩的内城通常建于高处或河岸上，作为城市的核心存在。莫斯科、下诺夫哥罗德、阿斯特拉罕等城市都留下了著名的克里姆林宫。而喀山克里姆林宫的特别在于融合了俄罗斯文化演变过程中各时期及西欧各国的宗教文化、建筑艺术。

喀山克里姆林宫，在喀山汗国原城堡遗址上修建，于2000年成为世界遗产。

古典文青钟爱的白银时代诗歌余晖毕竟已经逝去了，要在今日感受俄罗斯独特的文艺气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亲身投入当地的音乐节狂欢中。恰好又逢6月，28年前的6月12日，俄罗斯正式成为今日意义上的俄罗斯联邦，这一天也被称为“俄罗斯日”，独立日期间的俄罗斯人拥有公休假期，一些大型体育比赛与文艺狂在此时迎来旺季。

6月的莫斯科Maxidrom Festival音乐节人气旺盛，西部的加里宁格勒摇滚文化节（Kaliningrad in Rock）则是全俄规模最大的摇滚音乐节之一，而在距莫斯科以南200公里的图拉州，在村落里举办的“野生薄荷”文化节（Dikaya Myata Festival）还可以扎营点燃篝火，簇拥着陌生笑脸挤进夏日傍晚的露天电影场。那遥远似不存在的乌托邦仿佛伴随燃烧的焰火有了影子，随手开启小瓶伏特加，理性之下的浪漫乌托邦何用他处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