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围巾的笃定之路 | MODE
不久前，无意中在朋友圈发现了一组时尚大片。在高原的黄土地上，一座座原始的红色砖房前，模特用空灵的眼神望着不知名的远方。
凭借这一张图，思绪仿佛也跟着来到了甘南，那个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有绵延的雪山，有嗥叫的牦牛，有转经的余韵……还有那个名叫 Norlha 的品牌，每每想起都会被它的故事和精神再次打动。于是，SoFigaro 联系到了 Norlha 的创始人 Dechen Yeshi，进行了一次独家专访。
美国女孩的寻根之旅
Kim Yeshi ，一位著名的美国人类学家。有天她突然对女儿说：“Dechen，你应该回到你父亲的家乡去看看。”就这样，这位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女孩，便背上行囊出发了，不远千里去到甘南的仁多玛村寻找自己的根。
Kim Yeshi（左）、Dechen（右）
因为父亲是一名大学教授，所以在 Dechen 看来，他的家乡至少应该是繁华的、现代的。抵达之后，她万万没想到当地人的生活居然可以称得上闭塞，甚至因为冬天漫长又寒冷，学生们早起上课的积极性都被削弱了不少。
在专访时 Dechen 回忆道：“刚来这边的第一个冬天，最冷的时候很多东西都结成了冰，包括水、牙膏、洗发水等。” 不仅如此，这里的村民在职业上竟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唯有世代放牧才能让他们勉强糊口。望着广袤无垠的山，她第一次感到无措。
甘南
因为母亲喜欢手工、牦牛绒的关系，Dechen 便特意来寻找。初到仁多玛村的 Dechen 看到漫天遍野的牦牛时，兴奋的她便快速收购了一吨以上的纤维原料，连夜用卡车运到加德满都。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发现怎样的宝藏。更不知道，这个决定将会改变她的一生。
随后她把所有的牦牛绒放在朋友的工厂里进行清洗、纺织和质量测试。这次试验的成功，也让 Dechen 萌生了在当地发展以及安家的想法。她希望可以靠自己去改变当地的现状。并且和母亲一样，嫁给了一位当地人，当然这是后话。
本着帮助村民改善生活为出发点，Dechen 请来专业的人来教村民手工编织工艺，从靠双手采集自然脱落的牦牛绒，再到搓洗、捻成线。接着交给穿经工人，手工精确穿成经线，然后是并股、织造完整。
在处理过程中的牦牛绒
村民们因为天生对牦牛熟悉，对传统手工艺的努力钻研。Dechen 请专业纺织老师来教了他们几次，大家便逐渐掌握，并做出了比工厂机器更精美的织物。她说：“是当地村民的信任和我对这片土地的热爱，让我更加坚定、专注于这份使命——成立一个品牌。”
之所以用 Norlha 为品牌名称，因为在藏语中它是“财富之神”的意思，也是牧民对牦牛的称呼。
村民们靠双手制作出来的产品
可持续发展的向善力量
创业初期， Dechen 还是感觉到了阻力，因为外表上的不同，当地人也不把她当作“自己人”。一个外国来的小女孩，突然提出让村民们改变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赖以为生的放牧生活，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以放牧为生的村民们
“最开始不会这里的安多方言，沟通都得依靠翻译。”面对当地人的谨慎和保守，她想到的第一个破局的方法就是学会沟通无障碍。从最初的一两句交流到顺畅沟通，这个女孩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她说：“学会了方言的那一刻，所有的屏障和壁垒似乎就瞬间消失了。”
“一旦建立了信任，所有事情再说服的话就不难。”Dechen 从容的说道。慢慢的她用诚恳和善良打动了当地村民，令 Dechen 开心的是，在一次偶然和当地的村妇聊天时得知 ，Norlha 提供的工作机会，她们竟然是非常感兴趣的。
Dechen 和村民们沟通新设计方案
在仁多玛村里，女性在漫长的历史中一直扮演着照顾全家人的一个角色。她们服从着早起放牧、捡拾动物粪便、照顾几代人生活起居的，几乎没有个人生活的既定命运。就连在当地唯一改善自己生活的机会，参加政府承办的各种建筑、道路工程，也与她们毫不相关。
所以在 Norlha 工坊里边，虽然也有老人和男子，但超过大半的工匠都是女子。Norlha 的工作机会让她们不仅告别了过去祖祖辈辈的“传统”生活，也实现了经济独立，在家中、婚姻关系里拥有话语权。
正在工作的村民女子
Norlha 还特别成立了女子自强俱乐部（S.E.W.N），给她们学习的机会，并提供英语课和篮球训练，帮助大家建立自信。还会请老师，供大家观看、学习，探索外面的世界。
Dechen 和母亲希望，Norlha 是一个长久的、可持续性发展的品牌。“ 是一家既是他们服务的，又是为他们服务的公司。” 其实村民们哪懂什么可持续发展，他们更关心这份工资是否可以留有一些存款，能不能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家里的小孩有机会上大学吗？在 Norlha 创办之前，村民们都不会想着去羡慕进入国企、公务员体系工作的人，因为事实上，他们都是没有上过学的。我们也采访到了道吉，被 Norlha 改写命运的人之一。
Norlha 广告大片
在成为 Norlha 销售经理之前，道吉从小在草原上放牧长大，17 岁才第一次进城打工，也是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当年因为恩师的推荐，他想都没想就来了，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轻率。现在的他，言语间为人谦虚有礼，对品牌、对时尚的理解和宏观定义，都令人为之意外和感动。道吉说：“在这里我可以不断地打破自己的认知界限，这是我能够在这里一直生活的真正动力。”
对于每一位员工来说， Norlha 就像是每位员工面向社会和外界纽带，他们可以在工作中认识到世界的多样化，甚至重新思考和定义家乡。在这里可以满足对知识的渴望，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以及被人认可的欲望。
如今的仁多玛村
Norlha 为仁多玛村带来的改变远不止于此：年轻人无需再背井离乡，不远千里寻求谋生的机会；中年人大多不用再依靠游牧为生，草原上减少了成千上万的牛群羊群，也为草原生态的持久健康发展做出了贡献；只用自然脱落牦牛的绒毛，对崇尚环保人士来讲是重要的事情……“真正美丽的东西是奢侈的，不能为每个人所有的。而做出美丽东西的人应该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并从这份工作中看到自己的未来。”
引以为傲的Made In China
在采访中 Dechen 还用开玩笑方式的向我们推荐：“一旦你穿上了牦牛绒，你就不想再穿别的了。”确实，品牌的回头客很多，我身边就有，她们不仅爱 Norlha 的材质，也爱品牌“向善而生”的精神。时尚潮起潮落，唯有质感经得起时间的考验。Dechen 和母亲也致力于将高价值的原材料推向世界，且将附加值带回原地。
她并不想遵守工业生产中“生产得越多，利润也越多”的定律，“我们希望与自然合作、拥抱自然，坚持每年一万条围巾左右的产量，而不是破坏自然。”话语间，Dechen 表示相信工人可以通过双手在商业社会中，可以获得自己的尊严。并让每一位消费者，都能为买到 Norlha 而开心，也珍惜他们出品的每一件单品。
Norlha 围巾
因为设计的款式过于“单一”，当我们和她谈到，是否担心只生产“经典款”会成为品牌向上的壁垒时。Dechen 很坚定的告诉我们，“我们希望产品主要通过高品质的牦牛绒和传统手工艺，产生真正的价值。”
2008 年，Dechen 带着这样一箱样品和早期 16 位的员工的愿景和对未知的迷茫，踏上了去欧洲的路。她说：“那时候 Norlha 还没有正式成立，我只有拿下了那些奢侈品的订单，这家企业才可能有未来。”去欧洲的那段时间，Dechen 每天都要反复数十次对着镜子、练习拜访品牌的“演讲稿”，却只有两三分钟的去解释“ Norlha 是什么”、“我们要做什么”，得到的回答大部分都是：“呃……我们或许可以明年看看”、“我们更爱羊绒”、“这……似乎不够高级”诸如此类。确实，牦牛绒在当时对大多数人来说是闻所未闻的材质，Dechen 说：“他们也只把我们归类为一家企业，当我去尝试传达可持续性、环保的理念时，根本没人想听我说。”
但幸运的是，在 Dechen 的不断坚持下，终于拿到了一笔 300 件的订单，她可以对仁多玛村里的父老乡亲有个交代了。Norlha 也从此开始了它的奢侈品供货之路，她说：“我们在供货的期间也学到了不少设计、生产和质量控制方面的知识和经验。这些经验也帮助我们让 Norlha 走的更远。如今的我们的团队已经有 120 人了。”这也意味着有更多村民获得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Norlha 围巾
如今，你所能够看到的产品，全部都是村民们用双手编织、缝制出来的。这一寸寸的高品质织物，靠着自身过硬的品质，也都获得了 Hermès、Louis Vuitton 等品牌的认可。
当你还在勘查他们究竟给哪些奢侈品供货时，不如目光转回到 Norlha 本身。能想象吗，一直以来 Norlha 没有选用专业的模特。作为品牌重要的载体，和对外发声的标签，照片中的人，没有标准的纤细身材和外国面孔，所有的模特都来自于工坊中的员工。Dechen 说：“他们属于高原，高原也属于他们。村民们身上自带的高原气息正与 Norlha 想传达的精神结合的浑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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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仁多玛村附近的一座座不知名的山头上，最新一期的拍摄开始了，伴随着高原上徜徉的风、徐徐升起的阳光、和静谧的大地，这些就是 Norlha 和村民们最好的“置景”。男人、女人们神态自然、目光坚毅，在镜头面前丝毫不见羞涩。孩子们也在奔跑中洋溢着纯真的笑脸。这些未经雕琢修饰的风貌，最质朴、也最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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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以慢为美的仁多玛村，有着与外界不同的节奏，在这样的快时代背景下，还有人愿意花上十几天的时间，去完成一条围巾的制作。这个远在甘南的小村庄，它自行呼吸、劳作，散发着劳动本身的健康光晕。随着太阳日复一日的东升西落，一件件单品在高原上诞生。这份漫长的等待，正是来自高原上最动人的魅力。
Norlha 就像是高原上的一株格桑花，寄托着藏族人民期盼幸福的美好愿景，也与这片土地一起向阳而生。Dechen 希望，大家可以通过正确的方式听到它，这也是品牌正在面临的挑战。希望如她所希望的，一切“向善而生”。
编辑 & 采访 / Arya
图片 / NORLHA
特别鸣谢 / Dechen、道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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