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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俄国彼得大帝为何一路向西?

2018-01-27 李涵说历史 枫林读史

俄罗斯文化与欧洲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渊源极深。18至19世纪的俄国,欧洲文化在俄罗斯曾兴盛一时,其中又以法兰西文化的影响最为深远。在彼得一世和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大力提倡下,整个俄国社会出现了一股贵族“欧洲化”的风气。

那么,彼得一世和叶卡捷琳娜二世为何强力推行欧洲化政策?剪胡子为何成了推行欧洲化政策的最大阻碍?掌握几门外语怎么成了俄国贵族的身份性标志之一?欧洲化政策为何加剧了俄国贵族与普通百姓之间的裂痕?

 

 

彼得一世


彼得一世在位期间强力推行政治、经济和军事等改革,他制定的西方化政策使俄罗斯变成一个欧洲强国,彼得一世因而被认为是俄罗斯最杰出的皇帝,后世尊称其为“彼得大帝

彼得一世是沙皇阿列克谢·哈伊洛维奇之子。1682年与同父异母兄弟伊凡并立为沙皇。由于彼得年幼、伊凡痴钝,由伊凡的姐姐索菲亚摄政。

彼得少年时随母亲住在莫斯科郊外的普列奥布拉任斯基村,他酷爱军事游戏,一手建立了"少年军",编成了普列奥布拉任斯基兵团和谢苗诺夫斯基兵团,后来这支队伍成为俄国的禁卫部队。在这期间,彼得常与附近的外国侨民来往,跟他们学习航海知识和造船技术,因而深受西欧文化影响。

1689年,年仅17岁的彼得率"少年军"平息了摄政王索菲亚策动的军队叛乱,把索菲亚关进修道院,夺回了执政权。随后,彼得把国事交给母亲、舅父等人处理,他本人仍专心操练"少年军"。1695年,彼得率领3万名士兵远征土耳其的亚速,因没有舰队配合而惨遭失败。他从这次战争中汲取教训,在顿河河畔的沃罗涅日建立造船厂,很快建立起一支小型江河舰队,这是俄国历史上的第一支舰队。1696年,彼得第二次远征亚速,在舰队配合下终于夺占亚速。

1697年,彼得组织了一个庞大的使团出访西欧,争取建立并扩大反土同盟,同时学习西欧先进的科学技术。彼得一世本人则化名彼得·米哈伊洛夫下士,藏在使团中随团出访。俄国使团先后在荷兰的萨尔丹、阿姆斯特丹和英国的伦敦等地参观学习造船和航海技术,并聘请了大批科技人员到俄国工作。

彼得的这些经历,使他对西欧的文化与科技深深着迷,立志要向西方看齐。当几位大臣来问候远途归来的彼得大帝时,彼得突然操起手中的剪刀朝他们的胡子剪去,从而揭开了一系列改革的序幕。

 

 

在彼得一世主导的“欧洲化”的社会风气下,首先更换了俄国贵族的整个外形,彼得决心首先从外观上彻底改变俄国人的面貌,而首当其冲的是剪胡子、剪袍子。

俄罗斯男人过去习惯了留胡子,规定不让留胡子后,很多人固执己见非留不可。想留下胡子?没问题,出钱购买留须权就行,商人每年100卢布,贵族和官吏每年60卢布,城市居民30卢布,农民每次进城出城缴纳一戈比,并为农民特制了一个小铜牌,正面画着大胡子的图案,反面写着:须税凭证。这就算是持证留胡子了。

自古以来俄罗斯男人以留大胡子为美,那些贵族们都以自己的胡子为骄傲,他们每天梳理胡须的时间比妇女化妆的时间还要长,不留胡须被认为是奇耻大辱。在男人的眼里,胡须是男性的标志物,它比身体的任何部位都重要。在基辅罗斯时代的《罗斯法典》中甚至有这样的条款,打人致残罚款3个格里夫纳,而拔掉胡须者罚款12格里夫纳,比打人致残要严重四倍。而1551年的宗教《百条》中还规定:凡是拔掉胡须者必遭到痛斥并被逐出教门。沙皇伊凡四世曾说过,罗斯男人若像西方男人那样剃去自己的胡须,那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孽,是对上帝赐予的面容的歪曲。

如今,在彼得一世的硬性规定下,俄国人对自己身体的外观没有任何选择权,不仅要剪掉胡子,彼得还命令任何裁缝都无权制作俄式服装,所有商人也禁止出售俄式服装,能否自由地留胡须甚至成为农民起义的一个原因。

 

 

对贵族子弟的“欧洲化”教育是从语言入手的。18世纪俄国贵族首先受到波罗的海日耳曼贵族骑士团的影响,“俄罗斯历史的整个彼得堡时期都被笼罩在德国人内在的和外在的影响下”。彼得大帝强迫贵族说外语,《守法镜》规定贵族社交场合必须讲外语,他给参议员作了指示,“不准像市场上的娘们一样大喊大叫”。因为沙皇在公开场合讲德语,学习欧洲语言便成为官员们的必修课。通晓外语是贵族的身份性标志之一。

18世纪,在宫廷的主导下,沙俄贵族中先是以说德语为时髦,然后是法语和拉丁语。不会讲外语或者外语说得不好就会受到众人的嘲笑。托尔斯泰说:“大家知道,在俄国,法国话本身仿佛就代表着一种官阶等级。”在1755年莫斯科大学创办之前,所有的学校都是以外语教学为主。1730年罗蒙诺索夫初到莫斯科斯拉夫-希腊-拉丁语学校,就被德国教授要求用拉丁语讲话,罗蒙诺索夫可怜地回答:“我不会拉丁语。”教授愤怒地说:“真是不可思议。”所以俄国贵族往往精通法语、德语以及欧洲大陆多种语言,而很多人母语反倒很差。比如,鲁缅采夫在公众场合讲德语,公爵丘别伊则认为如果是俄语和法语比较,俄语显得很轻浮。

定居在俄国的日耳曼人纷纷寻找贵族出身证明。德国人在俄国军队中的显赫地位是有传统的,1712年俄国的31个将军中有12名是外籍人。1730年安娜女王时期,179个官员中,50个是日耳曼裔。1812年卫国战争中俄军高级军官除了库图佐夫等少数俄罗斯裔以外,军团一级和参谋部很多人都是日耳曼裔出身或具有外族血统。

根据俄国《显贵集》统计:在俄国的贵族中,出身于俄罗斯贵族家族的只占33%,接下来的排序依次是波兰—立陶宛家族占24%,鞑靼和东方家族占17%,德意志日耳曼家族占24%。1717年俄国贵族社会行为范本《治家格言》就是从德文译过来的。赫尔岑讽刺这种追逐欧洲的思潮说:“为了形成一个公国,俄罗斯需要瓦兰吉亚人,为了成为一个国家,俄罗斯需要蒙古人,为了成为一个帝国,需要彼得大帝的欧罗巴主义,它所有的过程都是追随别人献出自己。”

 

 

叶卡捷琳娜二世之所以也在俄国推行欧洲化”政策,是因为她自己就是德国人。叶卡捷琳娜二世原名索菲娅·奥古斯特,出生于普鲁士一个破落贵族家庭。她的父亲是普鲁士军队中的一位将军,后来被封为公爵,封地是安哈尔特-采尔勃斯特公国,这只不过是当时德国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国。

索菲娅自幼性格开朗,活泼好动,甚至有些淘气,胆子也很大,经常闯祸。索菲娅的父亲在军队服役,兢兢业业,不太顾家,所以她自小就在母亲管束下成长。可是母亲生性刻薄挑剔,做事没有耐心,很难与人相处,又常年住在巴黎,这样索菲娅自幼就不太受父母限制,所以尽管身为公国公主,在没人管的时候,她也会跑到街上去找同龄的孩子们玩。

如果不是13岁那年的一个偶然事件,索菲娅的命运可能与同时代的贵族小姐们没有什么两样。1742年,她的远房表哥,荷尔施泰因王子卡尔·彼得·乌尔里希,也就是俄国彼得大帝的外孙,被他的姨妈,俄罗斯女皇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选中,成为俄罗斯皇位继承人。这位荷尔施泰因王子顿时身价倍增,很多德国公国的适龄公主都梦想嫁给卡尔·彼得。安哈尔特公爵一家也不例外,而且因为父亲的关系,索菲娅公主与未来俄罗斯皇位继承人的联姻方案,竟得到了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的支持。就这样,1744年索菲娅被俄罗斯女皇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挑选为皇位继承人彼得三世的未婚妻。1745年,索菲娅与彼得结婚并皈依东正教。但婚后二人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势同水火。

1761年12月25日,伊丽莎白女皇逝世,彼得继位,史称彼得三世1762年6月,叶卡捷琳娜发动政变,推翻了彼得三世,登基称帝,成为俄罗斯帝国的第八位皇帝,也是帝国有史以来的第四位女皇。叶卡捷琳娜在位时期治国有方、功绩显赫,使俄罗斯成为当时名副其实的欧洲最强大的国家。她的才干与名气也闻名海内外,成为俄国人心目中仅次于彼得大帝的一代英主,被尊称为“叶卡捷琳娜女皇”,也被尊称为“大帝”。 是俄罗斯历史上唯一一位被冠以“大帝”之名的女皇。

叶卡捷琳娜二世 


叶卡捷琳娜主导的欧洲化风气,影响到整个贵族阶层,当时能够拿起笔杆的俄国贵族,以书写德文、法文为“时髦”。这是当时受到良好教育的俄国贵族的特征之一。齐切林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说“我的双亲的全部愿望就是我们要受到欧洲教育,他们认为这种教育是对任何俄国人的最好的美化,也是报效祖国最可靠的手段。”比如莫斯科大学开办之初,便附设了两所中学,即贵族中学和普通中学。贵族中学里除了学习古文外,还要学习德、法、意等国的语言与文学,而普通中学里只学习古文,贵族中学由于课程极大地优于普通中学,需要学习击剑、音乐、舞蹈、绘画,而上级认为普通中学没有必要学习这些艺术。

平民知识分子在公立学校不能读到西欧作家著作的原本,在很长的过程中,在俄国用俄文出版的书籍,只有比较有文化的非贵族知识分子和受到适当教育的‘县贵族’才去阅读”。而显赫的贵族都以能阅读英、法、德、拉丁文的书籍为荣。为了让上司阅读方便,18-19世纪俄国大量的政府公文都是由德文、法文记录的,就连十二月党人事件调查委员会的报告都是由俄文和法文两种文字书写的。

法国大革命以后俄国成为法国旧贵族的避难地,他们大批地涌入,混迹于彼得堡的各种交社交场合。1797年保罗一世把孔杰王子的整个军团都接纳到俄国服役,他们把法国贵族的生活方式带进俄国,19世纪又以说法语成为时髦,很多贵族请的家庭教师主要功能就是教授外语,莫斯科贵族开会时第一语言是法语,有时候是先用法语讲一遍,再用俄语翻译一遍。莫斯科总督戈利岑因为自己不擅长讲俄语,如果谁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便能得到他的器重。到了19世纪初,面对俄语渐渐被边缘化的尴尬处境,亚历山大一世禁止国务会议成员用法语发言,强迫大家使用母语。

19世纪初在彼得堡就有4000多名法国人,占城市人口的0.5%,当时彼得堡外国人比例最高的是德国人,在1869年曾经达到4.5万人,占彼得堡人口总数的6.8%,但其中绝大多数是彼得一世时期波罗的海德国侨民的后裔,很大程度上已经俄罗斯化了,就影响面来说,他们不如法国人。

 

 

当时的俄国贵族就其富裕程度、文化水准、生活修养而言不逊于任何一个欧洲国家,正是因为贵族阶层长期经历欧洲文明的熏陶,所以俄国贵族在文化上与欧洲是相通的,而俄国底层则是“亚细亚式”的。18世纪至19世纪欧化影响主要在上层,因此在俄国社会上产生了文化不对称性。用别尔嘉耶夫的话说,同是在一个国家里,贵族和农民之间的鸿沟有600年的差距,俄国与欧洲文化的差异甚至还没有贵族文化和农民文化的差异大。

经过一两代的外语教学,俄国贵族的母语都在退化,就连人们熟知的拉吉舍夫的名著《从彼得堡到莫斯科旅行记》这部被奉为“18世纪俄国文学史上最卓越的代表作”的作品,它的语言的致命弱点竟然“是文字粗糙”,之所以具有这样的问题,是和拉吉舍夫的出身分不开的。正如普列汉诺夫所说的,“这一缺点是由于我们的作家的生长条件,他在童年时必须掌握法文,后来拉吉舍夫又精通德文和英文,而俄文则像当时所有贵族一样,只是用来学习赞美诗和东正教的历法。他到莱比锡后开始忘记俄文,回到俄国后拉吉舍夫感到自己的俄文很差,并努力弥补这一缺陷,但是他主要是用教会的斯拉夫文书籍来学习俄文的,而这些书籍都非常古老,是与当时的俄文脱节的。因此在他的著作里,随处都可以看到‘斯拉夫古文的词汇’。这给他的文风带来一种陈腐古老的气质。

俄国贵族的生活方式也与其他阶层不同。在俄国,贵族像西欧人,“婚礼礼仪欧化,采用外国的习俗,婚礼中有豪华的旅行、舞会和奢华的晚宴,和普通民众的旧式婚礼完全不同,旧式婚礼在贵族家庭中已逐渐过时,只有普通等级还保持着过去古老的习俗”。因为崇尚西欧的生活方式以及城市化的发展,他们的婚龄和育龄推迟,而且婚龄偏晚,生育率低。19世纪50年代卡卢加省50%的贵族独身,伊尔库茨克省16%的贵族独身,而且每个家庭平均不到一个孩子。

 

 

贵族等级的特权化加深了社会分裂,贵族所有权的变更、他们政治地位的上升与农奴地位的下降扩大了社会裂痕。上层开始崇尚西欧文化,从语言、行为方式、生活习惯、乃至价值观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贵族阶层开始和普通百姓之间形成一条深深的不可逾越的鸿沟,在后者眼里,老爷们就像是异族异类。贵族的生活方式、行为规范、举止穿戴、甚至外表长相都有固定的文化特征,一眼就能被认出来,他们看上去总不像俄罗斯人,而像是俄国土地上的外国人。

哈克斯特豪森在1847年写道:“俄国从18世纪开始明显受到西欧的影响,在以后的140年不断地接受西欧文明,社会上层接受西欧模式的培养,所有国家机关的建立都仿效西欧模式,法律也模仿西欧制定,但这一切仅限于社会上层,西方文明并未深入俄国下层,他们的道德规范、风俗习惯、家庭生活、公社生活、土地所有制和耕作方式根本没受外来文化和法律的影响,甚至不受政府的干涉,俄国社会上层和下层的文化差别,使得自由文化等级根本不理解农村的民间事物。”

贵族和城里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听不懂甚至排斥农民的语言,农民也听不懂他们的话,面对城市的冲击,农民十分警觉,积极地抵制,甚至痛恨贵族。这种社会的分裂状态一直持续到20世纪初的革命时期。

 

部分改编自《文史天地》金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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