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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全面反思的年代

2018-04-04 枫林读史

文/松竹散人   转自千君之言


一九五七年到一九七六年期间,我国基本没有《刑法》,只有两个条例《惩治反革命条例》、《惩治贪污条例》。

由于不可描述的原因,预防失联,请加备选号:《枫林读史2》



对于其他的犯罪,参照政治形势和上级文件定罪判刑,没有标准,没有依据,更没有诉讼程序,那时强调“法律为政治服务。”


那时我上小学,老师带队集体到公社参加公判大会。犯人是个老师,站在台上,夏天穿着棉衣,五花大绑,面色蜡黄,胸前挂着一个“反革命强奸犯”的牌子,背上插上一面旗子,问老师才知道,这叫“亡命旗”,只有枪毙的人才插,其他陪绑的犯人只挂牌子,并未插旗。台上一个穿蓝色制服的人宣读他的罪状,说他流氓成性,强奸女学生,所以判处他死刑。


那时不明白,强奸罪怎么前面还有反革命三个字,难道强奸罪,会和颠覆国家政权的行为有关联。


本家族有个叔叔,冬天晚上睡觉冷,有被子但没有褥子,晚上偷偷到生产队场上偷了些麦草铺床,被人发现告发,队长报告了大队,那时大队负责人不是书记,叫“革委会主任”,革委会主任派了几个民兵,也是造反派成员,把这个叔叔抓到大队部,关起来打了一夜。第二天他的父、母跑去求情才放了出来。


革委会主任说,他的行为性质恶劣,麦草不值钱,但他破坏全国大好的革命形势。


他的母亲本来身体不好,被这么一吓,当年冬天就卧病在床,不久就去世了。


本村有个赵姓老中医,原来在徐州大医院上班,因为那时天天喊万岁,他随口说了句,“能活百岁就不错了”,被人告发,以“反革命罪”被判五年,刑满释放,回家务农。


爸爸带着我曾经找他看过中医,开完处方,坐着和爸爸聊了会,他口才极好,谈话的内容“还是一肚皮的不合时宜”。


还记得一件事,曹姓村民偷生产队的大葱,被民兵五花大绑吊在大队部的房梁上一天一夜,晚上我睡醒一觉都能听见他象杀猪般嚎叫。第二天送到公社派出所,关了一两天又放了回来,结论是:人民内部矛盾,批评教育了事。


当时所有的违法犯罪案件一旦发生,先和政治联系,如果牵涉到政治因素,一般处理都很重,这就会被定性为敌我矛盾;如果和政治因素联系不上,一般定性为人民内部矛盾,就问题不大,处理的比较轻。


特殊的暴力、凶杀、强奸恶性案件除外,这类恶性案件虽然和政治无关也要定性为敌我矛盾,因为会破坏大好革命形势。


有个邻居家有主席石膏站像,农村做饭都是烧柴,时间一长熏黑了,好心用湿抹布擦,结果一擦,脸上擦花了,她也没在意,结果被到家串门的人看到了,随意聊天说漏了,造反派组织找到她家,一看果真如此,罪名是“丑化伟大领袖”被送到公社,后被判了几年刑。


当时她被判刑时孩子和我同学,后来就不上学了,因为同学老是会提他妈的事,而且他妈就是“反革命”在服刑。


那时真正够得上的刑事犯罪的人数比现在少得多,我在故乡十几年,本村被判刑的不足三人。那时大部分的社会管制职能都有政府或社会组织行使。


如社会上长期被管制的“五类分子”,他们和监狱的人相比只是差了一个围墙。


那时所谓犯错误,有思想或言论方面的,也有小偷小摸属于治安范围的,这类人员都有当地基层群众组织管理,当时习惯对这种行为的说法是:对他们实行专政。所谓专政就交由群众管制。那时人警惕性普遍很高,遇到生人,遇到形迹可疑的人,很多群众会自发上前盘问,或者扭送至大队。


城市里有街道、居委会,老太太、大妈组成的“小脚侦缉队”,类似现在北京的“朝阳群众”,很多吸毒和嫖娼都是朝阳群众发现的,“薛蛮子”就栽在他们手里。


那时出去办事都要有大队或相关单位开的证明,如果没有证明,遇到检查,有时会被当成流窜人员关起来。


无视人的尊严、 随意抓人、关人、批斗人、崇尚暴力,是当时社会普遍的现象,这种对社会文明的破坏,到现在还余威尚存。


如果恢复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坏人变老了”的现象和说法,可以从侧面部分佐证。


农村那些被管制的五类对象是:地主、富农、反革命、右派、坏分子。每个村都有几十个这样的人。他们和农民一样劳动,还要轮流义务负责打扫公共卫生,生产队给他们分配的工作,往往是最脏最累的。


被管制最痛苦的不是体力劳动强度大,最痛苦的是可以随意被人呵斥,本人处处小心翼翼,没有任何发言权,只能老老实实,不能乱说乱动。个人完全被排除在主流生活圈子之外,子女、家庭其他成员都跟着受牵连,上学、参军、婚姻都受影响,这就是当时流行的“血统论”。


当时北京有个遇罗克写了一篇文章反对“血统论”,被打成反革命,枪毙了。


那时农村种地全用农家肥,没有化肥。农家肥不够用,就把城市里公共厕所垃圾清掏拉回来,这些工作全部是由“五类分子”完成。


我亲二叔是教师,因为派性争斗,后来对立派掌了权,被戴上“坏分子”帽子开除回家务农,他就一直干清掏厕所垃圾的工作,二叔自嘲“斯文扫地也”。


普通教师扫厕所当时真不算什么,当时中国很多著名的知识分子一样被批斗,扫厕所,住牛棚。


如季羡林、杨绛、聂绀弩、冯友兰、矛盾、巴金等,能够幸免的不多。季羡林、巴金等人对当时的经历,都有专门的自传文章记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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