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人,你还记得十年前街头的那些黄包车吗?可如今……
“诶,师傅到XXX要多少钱哇?”
“五块钱,不讲价。”
“五块钱这么贵啦,我还不如自己走。”
“诶诶诶,三块,最低三块,再低不行了!”
“那行,师傅去XXX”
“好嘞,您坐好啦!”
某年某月某日
壹
三小问
Q1:最近一次坐黄包车是什么时候?
“至少是在十年前了吧…”
“我都不记得了,反正很久了”
“不知道,没坐过。”
Q2:你对黄包车有些什么记忆?
“小时候我奶奶会经常带着我坐,然后每次上车前她都会给我在隔壁的烧饼摊买一个甜烧饼,让我顶风吃。”
“以前爱看言情小说,书里面经常描写恋人做黄包车的画面,我迷得要死,那时候他正好在追我,然后他就每天来我单位等我下班,陪我坐黄包车回家。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就是个戏精,所以每次坐那种带黄色大篷的黄包车,都会模仿民国富家小姐:翘着名媛式的超优雅二郎腿,懒散而又矜持地靠坐在车后。可惜个儿不高,腿太短,我高贵的二郎腿永远不合格——腾空的。到最后,下车走路都扭扭捏捏,活像个裹脚小老太。”
Q3:现在为什么不坐了?
“太贵而且慢,就算我愿意,我家小电驴也不答应啊…”
“现在有共享单车,一块钱就能办张月卡,不就等于不要钱吗?还有滴滴打车每个月都会有券送,算下来也不贵。又快又方便,招呼一声就来,多好!”
“我,一百四十斤的壮士,能让一个老人家拖着我满大街瞎溜达?”
“我有车,用不着!”
“这车,扬州还有吗?”
黄包车 =_= : 。。。。。。
贰
扬州,我是你瘦西湖畔的黄包车
二十年前,扬州的包子铺、烧饼摊旁总有几辆黄包车,行人买完早点后,车夫便堆起笑容上前问一声“先生(小姐)去哪儿?要不要搭车?”
当年的出租车、公交车也是相当普遍,但要论起舒适随意,价格又经济实惠,那还只能是黄包车。
伸手一挥,车夫就哼哧哼哧向你骑来。坐在车上,吹吹小风,哼首小曲,不要太舒服!最后一般只要给三块钱的车费就可以潇洒走人,多好!
如今,当我们习惯了自带GPS的私家车、适应了用手机扫码解车后,我们理所当然地爱上了这些充满科技味的时髦出行方式。与它们相比,黄包车只会显得落伍而且多余。
还有车夫。
也许,是时候改变了。
我不会继续在大街小巷卖力吆喝四处拉客。
我不会再和时间赛跑让脚底长满水泡。
我更不会接受毫无标准客人说东就是西的收费。
既然繁忙的马路不欢迎我,那就另寻他地重起炉灶。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就不会被彻底毁灭。
所以,去哪儿呢?
去瘦西湖吧!
图片源于@漫话扬州
那里有着悠久的历史,古老而又美丽。
那里有五湖四海远道而来的外乡客,亲切又陌生。
在那里人们将重新认识我。
图片源于@漫话扬州
瘦西湖,游客来扬的第一站。
每逢小长假,瘦西湖多的是游客,他们对于交通工具的速度没有太多的追求,但是必须特别、有情调、和平时有那么些不同。
而这些要求黄包车统统满足!
师傅们载上初来乍到的游客,干脆利落地敲敲铃铛,兴奋开路。然后,他们将带领着游客侃天侃地侃扬州,畅游名胜。
黄包车师傅是所有司机中最能聊的。车行稳后,都不用你问,师傅们自己就先打开话匣。从历史名胜到美食小吃。每到一个地方就换套说辞,滔滔不绝。
图片源于@漫话扬州
游人们听着蹬车师傅的讲解,对扬州更多了几分了解,有老街,有寺庙,这扬州啊,真是名不虚传,美不胜收.......
黄包车似乎在瘦西湖畔迎来第二春。
叁
叮!您有一份乘车注意事项,请查收
虽然黄包车做起来舒适浪漫,属来扬旅游之必坐,但要小心,谨防被骗。
以下对话几乎每年都在重复,有一定参考价值。
“老板坐车吗?”
“不坐不坐,我们要去瘦西湖,没时间。”
“诶诶诶,别走,这样,你们两个人,就收你们两百,我带你们从后面小门进去。帮你们免掉300块的门票钱。”
多么让人动心的话语啊!
于是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极为简单:
上车——被拉到其他地方转一圈——游客懵圈——下车,意识被骗——和车夫争论。
“这不是瘦西湖!那儿才是!”
可车夫忙着验手里的两张红票子,头也不抬地说句:“那是水上乐园!”
然后扬长而去。
糟不糟心?坑不坑爹?
所以一定要注意!
瘦西湖只能凭票入内!凭票入内!凭票入内!
还有,既然浪漫如黄包车,那么师傅们的解说也要浪漫,所以有些师傅会给游客介绍扬州的野史,信口胡编也不是没有。
毕竟,正史永远没有野史浪漫动人,胡说八道肯定比正儿八经来的爽!
最后,以上只是个别车夫的个别行为,不具有代表性。
每一行都有坏人,但更多的还是好人。
肆
“我姓丁,他们都叫我老丁”
现在的扬州城内仅剩一百多名黄包车师傅。
老丁就是其中的一员。
老丁全名叫丁恩琴,今年51岁。
2017年,是老丁入行的第18个年头。
18年前,因为原本所在的工厂倒闭,老丁失业。
上哪儿找工作?能干啥?又倒闭了咋整,那段时间可把老丁愁坏了。
“我索性就在家里照顾小孩,服侍老人。”
就这样老丁在家待业了整整一年。
后来,老丁觉得黄包车和出租车发展势态不错,入行门槛都不高,就萌生当个司机、自立门户的念头。
可最终因为接受能力和资金问题,老丁选择了黄包车。
这一拉就是18年。
她万万没有想到,18年后的今天,黄包车和出租车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一个已经加入网络商业模式,另一个基本算是无人问津。
正在上网的老丁
我问老丁:一单生意差不多能赚多少?
老丁却说,同涨同落!旅游旺季时,黄包车十分抢手,坐的人多,可车却不够,只能涨价。反之,也只有降价。
十二月份的扬州正处于旅游淡季,在这时想要顺利做成一桩生意,对老丁来说十分困难。
从下午两点开始,老丁一直卖力地招揽生意,却一次次地被拒绝,甚至是被呵斥。
两个小时过去了,她一单生意也没做成。
拉客失败的老丁
在外人看来,被拒绝这么多次,心里一定会有些失落。
但老丁说,刚开始会有,可是渐渐也就习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讨生活的方法、自己的想法,相互理解,也就没什么好纠结了。
“要是单单生意都能成,那我还不被累死。”
最让老丁自豪的是,现在只有北京和扬州等城市还有黄包车。“别的地方想坐还没有!”
扬州是出了名的巷子多,不同类型,不同风格,对不熟悉这些巷子的游客来说,坐上黄包车只需半天就可以在老巷里玩个够。
“有些外地人,特地坐飞机来扬州,就是为了坐一次黄包车。”
要说速度、便利,黄包车早已不能满足扬州这座城市的需求。但在旅游时,人们又重新开始追求这种复古的趣味。
伍
“黄包车界也虐狗”
在一些黄包车的附近会停靠着电瓶车。这些电瓶车不像是市民的。
询问后才得知,原来这些车的主人不是车夫,而是车夫家属。
蹬黄包车是个体力活,但在上面装电瓶太危险也不被允许,因此一些师傅的家属们就自组“电驴车夫队”。家属骑着电驴跟在黄包车后面,一只脚踩在黄包车上,这样蹬车的师傅就容易借力。
这不是很危险吗?
“我们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这样做,毕竟安全第一。也就在人少地不平的小巷子里才会踩,能帮一点是一点。
当然,这种待遇可不是人人都有。师傅们说,这是个辛苦活儿,吃力不讨好,也就一些家属心疼自己的丈夫(妻子),“舍不得,过来帮帮忙。”
“骑这个多累啊,这么冷的天,我满头的汗,当然希望能有人帮我。”
陆
我们有证、我们有证、我们有证
在和他们交流的过程中,他们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我们都是有证的,你看这是我们的证。”
早在09年时,政府为整治黑车,开始对黄包车进行统一整改。为登记过的师傅们配上统一的车、金色小马褂,当然最重要的是给他们发了工作证。
有了这张工作证,他们和黑车司机就有了本质上的不同。
在我们大多数人的印象中闯红灯的是黄包车 、无证驾驶的是黄包车 、频出车祸的是黄包车、乱收费的也是黄包车。
可这一切却都是他们替黑车背的锅。
黄包车界的黑车就是装有马达的电动三轮车。这种车不具备上路资格, 但骑起来通常是肆无忌惮。
可每当黑车出事,人们总是第一时间诋毁黄包车,这让师傅们相当无奈。
有了一张工作证后,他们也就多了一份归属感。虽然人们对他们的质疑从未停止,但他们在面对这些质疑时变得更加有底气。他们格外珍惜这张工作证。
小小的一张工作证对于他们是一个证明,是社会对他们职业的认可,也是对这个群体的尊重。
柒
我们的愿望
采访完师傅们,我让老丁骑着黄包车,带我绕一圈他们平时的行车路线。
说实话坐在黄包车上,心情是复杂的。这种复杂,与面子无关,而是出于不安。
蹬黄包车的人大多是父辈年龄,看着他们一脚一脚地踩,坐在上面真有点于心不忍。
沿途经过西城旧址和四望亭,虽已入冬,但街道上的树木郁郁葱葱。
……
夕阳西下,把我和老丁的影子拉得斜长。
虽然天气寒冷,可风却是格外的温柔。
老丁和我说现在扬州车夫队中,
最年轻的也才40不到,
扬州的黄包车还是很有生命力的。
不过就是这车太旧,早该换了。
年底了,瘦西湖的老丁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新年愿望:来年能换辆新车。
“快十年的老伙计咯,也该退休了,换批新车上来,我们也能干劲十足呀!”
捌
末言
曾经,我也和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一样,烦透了黄包车车夫,认为他们不讲道理、大呼小叫,认为他们乱闯红绿灯,认为他们与这座现代化的城市格格不入。可现在,我喜欢他们的热情好客、喜欢和他们扎堆聊天、更喜欢他们的坦率耿直。
新年新气象,扬州每年都在悄悄变化,而师傅们总能发现这些变化。
你,一定要去看一看,听一听。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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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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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漫话扬州、网络、袁梦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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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编辑:袁梦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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