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春晚的日子,扬州人都听他的……
随着2018年狗年春晚的落幕,网络评论两极化,赞美与吐槽齐飞。
遥想几十年前,没有春晚的日子里, 扬州教场中最闪亮的明星就是评话大师王少堂。
醒木一拍,一举手,一投足,官话掺杂土语,武松打虎的形象跃入脑海。
“看见先生如同见鬼,我不敢去上学。”
——王少堂
王玉堂说:“过几天你们和我一起走。”
五月节,王少堂和母亲杨氏一起跟着父亲王玉堂前往安丰镇。
“我五岁上学,每天都是母亲押到书房里去,不是怕念书,是怕先生,看见先生如同看见鬼。”
逃脱了私塾先生的魔爪,王少堂欢呼雀跃,为了减少疥疮带来的痛苦,父亲教他说书。
那武松蒲扇大的巴掌,黄瓜粗的手指,直直地向着那山中大王拍去……王少堂在书海中沉迷。
中秋节前,父亲要求王少堂回皮市街读书。
王父吃够了手艺人离家漂泊的苦,别人的团圆夜就是他们的离别时。
对于读书的执着,多年后,王父临终前都在坚持:“王家就算是拼死拼活也得出一个读书人。”
于王少堂而言,评话的魔力远大于父亲的威慑力。
王少堂说:“不上学去了,要学说书去!”
一听这话,父亲顿时一跳三丈高:“放屁,你个炮子,书还没念好呢!还学说书?”
王少堂不依不饶,整日叫唤着学评话,另一方面王父也希望他能有一技傍身,时局艰难,说书也是一个谋生的路子。
父亲三十岁时收下了一个徒弟,王少堂打小就能看见父亲的言传身教。
父亲的严厉给王少堂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因此父亲的严格以及随时落下的藤条,让他每天战战兢兢,生怕错了一个字。
说错字,打;走了神,打;不连贯,打!
1956年,在南北曲艺交流演出中,王少堂埋怨剧场灯光太强,眼睛漆黑,无法与台下听客眼神交流,而在九岁的时候,王少堂的情况与之相反。
童年的薄脸皮更是让他挨了不少打骂。
王少堂练习评话时,来了一位客人。
父亲看了王少堂一眼,命令道:“桂生(王少堂小名),来说一段。”
静默了许久,王少堂如鲠在喉,满脸涨红。
父亲恨铁不成钢,拿着手中的家伙准备对他“招呼”:“你现在对着熟悉的人不讲,你以后登台说书,来的人更多,你怎么办?”
父亲直接将他的桌子放在门口,甚至让一些同龄的顽童干扰他的注意力。
之后,在罗湾书场的初次登台演出中,他的架势俨然是一个小大人的模样,小小的惊堂木一拍,说得一气呵成。
王少堂教授孙女王丽堂《武松》
台下人看着这个缩小一版的王玉堂,大笑:“说的不错,像他父亲。”
在家中等待的父亲等到了书场老板的贺喜:“王先生,恭喜小少爷开场成功。”
父亲摸着他的后脑勺,决定正式让王少堂登台献艺,王少堂的江湖第一站就是镇江。
“十七岁这年,父亲让我进教场去说书。这次去啊,我受了一个大大的教训。”
——王少堂
王少堂多次跑到镇江说评话,父亲为了儿子的事业顺利,十四岁时让他加入青帮,拜了张干卿做义父。
三年后的春节,父亲说:“凹字街的生意我替你回掉了。”
王少堂惊讶,将春节的生意回掉了,不仅有点坏规矩,更要紧的是不说评话怎么挣钱?
父亲给出了答案:进教场。
教场是说书界的京考殿试,意义非凡,是骡子是马得进名家荟萃的教场才能明白。
教场中实力强劲的三位前辈康国华、张捷三、刘春山占据着评话《三国》、《清风闸》、《西汉》,王少堂带着《武松》欲打一打教场的大门。
在瓦砾山书场,王少堂占着新人的新鲜劲赚了个满堂客。
第六天事情发生了转折,黑压压的听客出现了空缺,一天天过去,空隙越来越大。
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他都不忍直视自己的钱袋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最后留下的听客几乎都是书场老板找来撑场子的。
这一次初闯教场,给了他很大的刺激,不锻炼说书本领怎么会有立足之地?
他去听康国华的书,进场时,康国华正讲“周瑜回兵”一节。
康国华的书词干干净净,不拖泥带水,王少堂立刻被康国华的才能折服。
如果没有经历过前辈们实力的碾压,或许就不会有王少堂奋起而上的艺术高峰。
为了钻研老虎的形态,王少堂开始了吸猫之旅,为了关注猫的一举一动,家中喵咪遍地,他经常抱着猫玩,与猫同吃同睡。
“我们这一行,再不抓紧呀,就要没戏可唱了。”
——王少堂
随着评话水准的炉火纯青,王少堂已在评话界占据一席之地,但扬州评话的延伸范围只到丹阳。
都说十里洋场最为繁华,王少堂很想知道扬州评话能否在上海滩开出花。
在上海说书的日子,除了到上海商人邱家说堂书,他还将展示扬州评话的舞台寄托在广播上。
华东电台对这位不说沪语的先生没有太大的期望,因为扬州评话从未在上海走俏过。
试音后,电台的职员们红光满面,连连夸赞:“先生这书说的可真好。”
为了了解听众对于王少堂说书的反应,他们特意关闭了电路,结果引来了许多听众的来电询问。
于是,华东电台一下子与王少堂签了四个月的合同。
打开市场后,王少堂接连又收到大中华、中西电台的邀请,直到1935年,王少堂在上海已有了上万的听众,甚至在一月时与梅兰芳、蝴蝶、黎明晖等人在中西电台联合演出。
为了听这一次演出,上海的外滩上挤满了听众。
由此流传了这样的话:“看戏要看梅兰芳,听书要听王少堂。”
新中国成立后,他随江苏曲艺代表团抵达北京。
在休息的间隙,老舍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我听过不少的书,您老的才艺,让我大开眼界。”
“不敢当,岁数大了,神意不够了,您多赐教。”
“您的名字,我从赛珍珠那里早有耳闻。”接着老舍向王少堂说起了一段旧事。
经老舍一提,王少堂记起十五岁时在镇江讲书,看见台下坐着一大一小的洋鬼子,心里对洋人吃血的故事瑟瑟发抖,但与他们交流后才发现洋人中也有好人。
那个洋人是一位来自美国的牧师安德鲁,他带着的女孩就叫赛珍珠。
赛珍珠
赛珍珠于1938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而她写小说的兴趣就是来源于评话。
他回忆道:“有过一个美国小姑娘,听过我的书,那时在镇江,我才十五岁。她大概要比我小些,虽是外国人,镇江话说得很好。”
为了保护文化珍宝,1958年,政府组织力量,先后整理出版了王少堂的扬州评话《武松》、《宋江》,让“王派水浒”一直传承下去。
醒木一拍,又是一段传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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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编辑: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