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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中国01 |“国学大师”王国维:最是人间留不住

与你相约 每日一首古诗词 2021-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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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M104.6湖北之声《炜炜道来》节目


王国维,一位闪耀在中国近代史上的学者,国学大师。

他平生学无专师,自辟户牖,被誉为“中国近三百年来学术的结束人,最近八十年来学术的开创者”。

他一生寡言,以书卷相伴、淡薄名利,成就卓越,集史学家、文学家、美学家、考古学家、词学家、金石学家和翻译理论家于一身。


他视野开阔,著述丰厚,贡献突出,是新史学的开山,是中西结合开文学批评的先河者,为学术界筑起一座座丰碑。


(少年王国维)


92年前,1927年6月2日上午,王国维来到颐和园昆明湖的鱼藻轩,吸完一根烟后纵身扎入水中,再没起来。


颐和园的园丁突然听到几丈外一声水响,赶忙将人救起,可为时已晚。湖水很浅,他被水下的污泥堵塞了口鼻,瞬间便没了生气。“口鼻塞满淤泥,身下是一片水迹,世界寂静悠远,没有任何声息。”当时湖中水浅,死时,衣服背后未湿。


在他的口袋里,有这样一份简单的遗书,“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短短数言,留给后人无数的猜测。


90多年来,关于王国维的死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那一天,他以一种颇显凄凉却又可能是最严肃的方式,在一个风起云涌的年代死去。


一个知识分子生活在国家不幸的时代,忧愁于人生何所往,忧愁于众生何所求。心无处安放,时代洪流下苟延残喘的生命,何谈尊严?他用一死捍卫尊严,却让活着的我们更觉出生命的可贵与庄严。


有人说,为人类提供巨大精神支持的,总是那些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绝望者。绝望者之所以绝望,是因为他真正热爱生活。

 

学生们记述,王国维身材矮小,面孔清瘦,有点龅牙,总是一袭长衫,腰间还系着一条蓝带子。冬天头上戴个瓜皮帽子,脚踩一双布鞋,戴一副近视眼镜,看上去有点像旧式商店里的伙计。


王国维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脑后的那条小辫子,辫子是他的标志。学生们回忆当年课上,印象最深的细节是他每转过身去,垂在脑后细长的发辫在眼前轻轻扫过,与黑板上的殷墟文字一般悠远而梦幻。


这出现在清朝灭亡十几年,并且是在清华园这样一个地方,实在是有点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但王国维我行我素,当学生们都认识他、对他的学识无比崇拜之后,他拖着辫子招摇过校的感觉在大家看来就是很酷了。


每天早晨起来,太太帮他梳理发辨,这是一天开始的沉静庄重的仪式。有一次太太劝他剪去发辫,嘀咕地说:“人家的辫子全都剪了,你留着做什么?”他的回答很值得玩味,说:“既然留了,何必剪呢?”


这一条看来古怪的辫子,与其说是政治的,倒不如说是情感的、文化的,那条纤细的发辨,是他身份、情感、理想的象征。代表着他无法割舍、放弃不了的一些旧物。



王国维终其一生都是一个远避政治的书生。他有过两次“入朝”为官的经历,其中一次做了溥仪的师傅,陪废天子读古书。


1923年,经前清大学士升允举荐,王国维入值清逊帝“南书房行走”,成了末代皇帝的“师傅”。


清朝初年,不少著名文人学者入值过南书房。对士人来说,这是至高荣耀,既是对自己一生学术的肯定与褒扬,也意味着成为儒家入世的最高形式的代表——帝王师。


溥仪对这位师傅可谓天恩浩荡:入值三个月后即赐五品衔并食五品俸,次年二月又赐紫禁城内骑马。


王国维心怀感恩。但他要靠借债度日来领受这样的浩荡天恩,常常因没发津贴而四处举债。


王国维既无明确的政治理想,更无自如的政治能力。书生本性注定的政治人生,必定是失败而痛苦的。

 

王国维一口海宁官话。据说,学生没有两三个月的训练是很难听懂王国维讲话。很多慕名去听王国维演讲的人最后几乎都睡着了。


对于王国维的学问,梁启超也是歆慕不已,他有事都会和王国维商量,经常对学生说:“你们有什么不懂,可以问王先生。”


王国维治学的风格跟他授课的风格一样,朴实厚重。他跟学生说:“学问的第一件事是老实,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上《尚书》课时,王国维向学生郑重宣布的第一句话是:“诸位,我对《尚书》只懂了一半。”这番开场白,让学生们感受到这位首席导师的老实,也领教到这背后的自信。


在回答学生问题的时候,只要不是自己很有把握的东西,王国维总是真诚地说自己不知道,既不王顾左右,也不随口胡诌以免在学生面前掉链子。这样谦虚谨慎的态度给学生的触动很大。


对于教育,王国维有独到的观点:

“教育之宗旨何在,在使人为完全之人物而已。何谓完全之人物?谓人之能力无不发达且调和是也。”


王国维认为,教育,就是要培养完全的人。


王国维一生寡言,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术研究上,名也好,利也罢,皆如浮云。



王国维没有娱乐消遣,唯一的爱好就是买书。对于读书,他有自己体会,他说:

读书的三重境界,符合古学的小学,大学的通义。 


古人治学讲究“厚积薄发”,所以第一阶段,重点在于“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是看,要博览;其次的阶段就是要思考,论语中讲“学而不思则罔”。


看了那么多东西,就会互相比较,和自己的经历比较,就有所得,就外显“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然而,最终的成就要返璞归真,也是大学中说的“在明明德,在止于至善”、也是老子中的“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学习的最后是体悟自然的规律,顺应于这个规律“随心所欲不逾矩”。 


初能望文生义,死记硬背,可小成。

进能变通运用,能说会道,有一得。 

终能深入浅出,知行合一,方大就。


王国维曾说,“大家便利了,也就不读书了。”以前的人限于条件,查个资料可能要经历千辛万苦,翻烂书本才能找到答案,但是这个过程却是绝佳的读书机会。如果结果容易得到的话,失去的将是至为宝贵的过程。


王国维亲身有此体验,才能说出如此高瞻远瞩的话来。如今人们都改用更便捷的搜索引擎了,王国维要是知道这个现状,不知道情何以堪。

 

王国维追求完美,在每一个细节上都要精雕细琢。他写词时,一首小令要推敲三四天,慢词则要一周半月,那首著名的《颐和园词》整整写了一个半月。文学创作尚且如此,在学术研究上自不待言。可以说,王国维是学术界慢工出细活的典型,他在学术上每一个成就都是心血之作。


王国维把甲骨文研究从古文字发展到史学,使其成为一门真正成熟的学科。他在甲骨文和殷商制度研究方面的一系列著作出版,让他拥有了世界级的知名度。


王国维一生著述精深博大。晚期思想越发邃密。


在清华园的两年,是这位常年生计窘迫的穷书生一生里难得的安舒时光,也是他个人学术成就的顶峰时期。他的研究领域横跨哲学、教育学、文学、美学、戏曲学、古文字学、考古学、甲骨文和金文学。每涉足一领域,必作出独创性的第一流成就,所以有人称赞他为“中国近三百年来学术的结束人,最近八十年来学术的开创者”。


在王国维身后留下的庞大著述中,《人间词话》是流传最广、大众接受度最高的一部。近年来,因为叶嘉莹先生所做古典诗词系列专题讲座,使得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在面世百年之后又获得了一次舞台的聚光。



许多人知道王国维,都是由于这样一段话: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从最初的孤独迷茫,到追寻理想时形容消瘦亦无怨无悔。再到所立志追逐的,在足够的积累后从量变成为质变,不经意间已追逐到,实现人生的愿景。


这段话曾点醒了多少人,激励过许多人,至今仍被人们奉为走向任何一个成功的金科玉律。


而这正是王国维三十年学术人生的写照。

 

王国维的“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理论,将千古诗文分析个透彻。他说作诗无外乎“以我观物”、“以物观物”。


他“为中国诗词之评赏拟具了一套理论雏形。”


《蝶恋花》也许是王国维最经典的一首词,描写的非常唯美,读来更是朗朗上口,词中包含了许多对生命的无奈与忧伤。


阅尽天涯离别苦,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

花底相看无一语, 绿窗春与天俱莫。


待把相思灯下诉,

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行遍天涯,看尽人情。想不到重回故地时,故人已如花飘零。


逝者如斯夫,尘埃落定时,花已不是花,草已不是草,残红遍地,枯粳满目。离别是痛苦的,连相逢也是苦楚的,时间无情,荡去了容颜,一分重逢之欢难抵十分久别之苦。

 

王国维在《采桑子》中感叹:


高城鼓动兰釭灺,睡也还醒,

醉也还醒,忽听孤鸿三两声。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飘零,

悲也飘零,都作连江点点萍。


人的一生只不过如风中的飘絮,沉沉浮浮,进进退退,闻达或是无名,得志抑或失落,又有什么区别呢?到头来还不是如柳絮浮萍一般消逝在历史的烟河之中吗?


他在尘世的最后一夜在平静中睡过,早晨起来,一如既往。他坐到那里,由太太梳理发辫,似乎没有想过,这是在为另一个世界束装。


最后的阳光下,王国维抽了一支烟,呼吸之间,烟火明灭,像他那脆弱敏感的生命。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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