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世忠：当会计遇见新经济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厦门国家会计学院教务处 Author 黄世忠
编者按：技术进步、人口结构变化及商业模式创新对经济发展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巨大影响，新经济时代已然到来。厦门国家会计学院院长黄世忠教授《从财务报表看企业的价值创造——基于商业模式创新的视角》的专题研究，带领我们思考当会计遇见新经济，我们该如何应对。
新经济时代的影响
“GAFATAM”（即Google，Apple，Facebook，Amazon，Tencent，Alibaba，Microsoft）是新经济的代表。这七家公司2017年10月31日股票市值的总和达到4.1875万亿美元，接近世界第三大经济体日本在2016年的GDP（4.3万亿美元）。这在以前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为什么竞争格局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最根本的原因是技术进步、人口结构及商业模式创新这三个因素交叉在一起，产生了叠加效应，把我们习以为常的观点和传统的做法彻底颠覆了。
1.技术进步
技术进步有三个重要的时间节点，一个是1991年，这一年人类发明了万维网，开启了互联网时代；另外一个是2007年，苹果推出了以因特网为基础的智能化手机IPHONE，由此开启移动互联网时代；第三个是2017年，AlphaGo Zero以100:0战胜曾横扫人类最优秀围棋选手的AlphaGo，意味着人工智能时代悄然到来。
2.人口结构
一个国家人口结构的变化也会对社会经济产生深远影响。90后和00后在互联网环境中长大，不久之后他们将成为我国消费的主体，而他们的价值观、消费观、生活方式和我们这代人差别巨大。如何应对人口结构的变化，针对新一代年轻人提供产品和服务，对企业而言至关重要。新媒体将逐渐取代传统媒体，成为企业向年轻人推荐和宣传其产品和服务的主渠道。
3.商业模式创新
德鲁克说过，现在企业的竞争，已经不是产品之间的竞争，而是商业模式之间的竞争。同样一家企业，同样的技术、同样的品牌、同样的产品，按照不同的商业模式加以运作，其价值创造能力是截然不同的。百度、腾讯、阿里巴巴是这个时代通过创新商业模式取得成功的佼佼者，但企业能否创新商业模式其实与企业的性质无关，民营企业可以创新商业模式，国有企业也完全有条件有能力创新商业模式。
整合框架：映射价值创造的框架
企业存在的理由就是创造价值，传统财务报告的致命缺陷是不能反映价值创造。2013年10月，国际整合报告理事会（IIRC）提出了整合报告。整合报告的主题和主线都是价值创造。信息要不要披露，最重要的判断标准是价值创造，但凡是与价值创造有关的信息，都必须披露，而把不同的披露内容串联在一起的主线也是价值创造。整合报告由七个部分组成：组织概述与外部环境、公司治理、机遇与风险、商业模式、战略与资源配置、绩效、前景展望。其中：组织概述和外部环境是指企业的不同组织机构在价值创造中的使命、愿景，以及如果外部环境发生变化的话，会不会对价值创造产生影响；公司治理，可用十六字概括，即权力结构、权力分配、权力制衡、利益协调。整合报告必须说明董事会、股东大会、管理层在价值创造中分别扮演了什么角色，发挥了什么作用；商业模式是整合报告的核心。商业模式首先考虑的是如何为客户或用户创造价值，其次才是如何为股东创造价值。企业应披露商业模式，以供信息使用者评判现有的商业模式会不会随着商业模式创新被颠覆；战略和资源配置及绩效，这是相辅相成的几个方面。绩效评价不能就绩效论绩效，绩效的评价和考核一定要跟风险管理融合在一起。这一点IIRC与COSO委员会的看法是完全一致的，COSO在今年6月发布的《企业风险管理——与战略和绩效的融合》中同样提到了这一点。目前，我国企业在绩效评价和风险管理方面普遍存在两个缺陷。第一，风险偏好缺失。风险管理的目标是把风险控制在可接受的水平，但是可接受的水平是一个定性的概念。风险管理最忌讳的就是只有定性的表述，而没有定量的表述。其实确定风险偏好有两个决定因素，一是权益资本，二是股东要求的回报率（RRR）。目前风险管理做得最好的是银行等金融机构，值得其他企业学习借鉴；第二，只有关键业绩指标（KPI），没有关键风险指标（KRI）。KPI固然重要，但如果没有KRI，风险将被放大，业绩实现的背后也许是KPI与KRI的失衡。
价值创造的计量
利润有两种：会计学利润和经济学利润。利润表上的利润增加，并不一定意味着管理层为股东创造了价值，原因在于会计人员编制利润表时并没有把股东的资本成本扣除。衡量价值创造要把会计利润转化为经济增加值（EVA），只有EVA大于0，才是价值创造，这是全世界经济界和管理界约定俗成的。
但EVA也并非全部，企业存在的价值还包括社会责任的践行。企业的经营具有双重性，既有企业效益，也有社会效益。现有的利润表是典型的股东中心主义，只站在股东的角度看待价值创造，而可持续发展理论告诉我们，如果一家企业只关心关注股东的利益，而不关注其他攸关方的利益，这家企业是难以基业常青、持续经营的。那么如何计量企业的社会效益？会计既可以是微观的，也可以是宏观的，当我们将微观利润表中＂收入-成本-工资-利息-税收=利润＂的公式移项，就得到宏观利润表，即＂收入-成本=工资+利息+税收+利润＂。等式的左边代表企业为社会创造的价值总量，右边代表创造的价值如何在不同要素提供者之间进行分配，有多少以工资福利的方式分配给了人力资本提供者，有多少以利息费用的方式分配给了债权资本提供者，有多少以税收的方式分配给了公共服务提供者，有多少以利润方式分配给了股权资本提供者。宏观利润表既可以衡量一家企业为社会创造多少价值，也可以评价企业创造的价值在分配方面是否公平，如果不公平，是否会危及企业的持续价值创造能力。通过宏观利润表观察一些国有企业，我们可以发现，国有企业最显著的特点在于其社会效益，具体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就业，二是税收。以中石油、中石化为例，2016年，中石化上缴了2527亿元的税收，占到其价值创造的67.9%，中石油上缴了2036亿元税收，占到其价值创造的57.7%，这些数据足以彰显国有企业存在的重要要义。由此可见，唯有同时从微观和宏观两个角度入手，价值创造的计量和经营绩效的评估才不会有失偏颇。
商业模式的创新
商业模式创新是管制与反管制博弈的结果，其本质是对现有制度安排、对现有法律法规的有效规避。阿里巴巴1999年创立的时候，并没有向监管机构提出要建立中国最大的商品交易所，即使提出申请，监管机构也不可能批准。现实世界不批准开商品交易所，马云就转向了网络虚拟空间，因为现有的法律法规并没有规范到虚拟空间。好在政府对新经济新业态非常开明，强调在发展中规范新经济新业态，可以说没有政府的宽容，就没有今天的BAT。正因为如此，新经济有可能成为我国引领世界经济的一个突破口。
1. 商业模式创新之平台战略
百度、阿里、腾讯共同之处就是平台，百度是商业广告平台，阿里是商品交易平台，腾讯是网络游戏平台。它们成功的秘笈可概括为八个字：流量为王，平台是金。流量为王有两层意思：第一，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企业拥有海量的用户，就可将其作为讨价还价的强有力筹码；第二，流量足够大，就可以实现从量变到质变，促使边际成本慢慢向零靠近。以零边际成本进行竞争，这是移动互联网企业打败传统企业的秘密之所在。平台是金是指平台可以汇集资金流、信息流、物流，将这些资金流、信息流和物流加以开发利用，就可以衍生出无限的商机。比如，BAT和AGM（苹果、谷歌、微软）的资产负债表上最引人注目的报表项目是数以百亿甚至数以千亿计的现金性资产，因为它们都是平台，平台就可以汇集资金流。如何对这些资金流进行有效管理，使其效用最大化，自然成为平台型企业财务管理的核心，资金调度、资金增值、资金安全将成为这类企业财务管理的重点领域。推而广之，如何对平台汇集的信息流、资金流和物流进行开发利用，是移动互联网时代财务管理面临的新课题、新任务，值得会计界深入探索。
2. 商业模式创新之整合战略
在移动互联网时代，拥有资源不是最重要的，利用互联网平台整合社会各方资源才是制胜之道。整合资源又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供应链管理，实现上中下游的纵向资源整合；第二阶段，价值链管理，实现横向资源整合；第三阶段生态链管理，实现整个生态网络的链式资源整合。生态网络的资源整合，强调一切以消费者的需求为偏好，生产厂商、原材料供应商、技术开发商、产品经销商、品牌策划商优势互补，通力协作，形成利益共同体。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企业与企业之间的边界日益模糊，不断消失，无边界组织理论应运而生。在商业模式创新与技术进步的背景下，企业遇到的问题是如何在只有业务关系，没有资本纽带的情况下实现一体化的财务管理。以生产厂商为例，即使其预算管理、成本控制、定价策略、运营资金、税务筹划、业绩评价、危机管理等财务管理工作做得再好，但与其协同配合的材料供应商、技术开发商、产品代理商、品牌策划商没有做好相应的财务管理工作，生产厂商的核心竞争力和盈利能力就将大受影响。传统的财务管理是以单个企业或企业集团为边界，而未来的财务管理将有四种形态：基于资本纽带的单个企业或企业集团的财务管理，以及基于业务关系的供应链财务管理、价值链财务管理和生态网络财务管理。
3. 商业模式创新对企业估值的影响
新经济，新技术，新商业模式对企业的估值方法提出了挑战。信息资源如何估值？平台的资源整合优势如何评估？海量的用户如何评估？过去常用的市场法、现金流量折现法、重置成本法根本不适用。国内外越来越多的人做这方面的研究（如梅特卡夫定律的提出），但是只有学术界还不够，还必须与实务界结合，才能创造出一些新理论、新方法，财务估值才能与时俱进。
结束语
会计会不会被淘汰，不仅取决于信息技术的进步，还取决于会计自身的进步。如果会计界观念陈旧，固步自封、原地踏步，老是盯着旧经济，旧业态，没有人研究新经济，新技术，随着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迅猛发展，会计是有可能被淘汰的。只有解放思想，积极拥抱科技进步，主动把会计融入科技发展的潮流，会计才会再次焕发活力，跨入新时代。
作者简介：
黄世忠，教授，博士生导师，厦门国家会计学院院长，兼任国际财务报告准则咨询委员会委员、全国会计硕士专业学位教育指导委员会委员、财政部会计标准战略委员会委员、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审计准则委员会委员、中国会计学会常务理事等职。
编辑：李倩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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