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林超贤 | 站在观众角度拍正气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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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最后一天，阳光正好，天色蔚蓝。在电影《红海行动》发布会结束后，我们见到了导演林超贤。
53岁的林超贤散发着香港电影人独有的“港味”气质，自信洒脱，眼神明亮。他一身着装全黑，身形愈显瘦长，很难想象《湄公河行动》里的火爆场面皆是出自他之手。采访前，他清了清喉咙，笑着说北京太干了，“还不像摩洛哥那种干，没办法解决。”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e0544obpsr1&width=500&height=375&auto=0▲点击视频观看林超贤专访视频
找你自己喜欢的东西，
才是你最强的东西
“当时他们说，看《湄公河行动》连去厕所的时间都没有，这一次《红海行动》，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对这部即将于大年初一上映的新片《红海行动》，导演林超贤有着极大的信心。这部时长138分钟的电影场面震撼，节奏紧凑，再现了当年轰动一时的“也门撤侨”事件。
▲电影《红海行动》海报
2015年3月26日起，由沙特阿拉伯和埃及、约旦、苏丹等其他海湾国家参加的国际联军在也门展开空袭。当晚，中国海军舰艇编队连夜部署各舰迅速由护航状态转入撤离任务准备状态。
2015年3月29日下午，中国海军护航编队护卫舰临沂舰搭载首批122名中国公民撤离也门。2015年3月30日中午，中国海军护航编队护卫舰潍坊舰载着第二批449名中国公民平安撤离也门。至此，571名中国公民全部撤离也门。
▲当时流传网络的一张照片，图为临沂舰女舰员帮助撤离的儿童登舰
在成功拍摄了电影《湄公河行动》之后，作为“军事迷”的林超贤满心欢喜地接了这个片子。“坦白说，我一直都是拍动作片，只是我一直没有机会去拍军事题材的电影，其实我是非常喜欢的。所以这一次，我把我所有喜欢的东西，或者是我吸收的东西全都放到电影里面。”
▲电影《红海行动》剧照
2016年国庆档，电影《湄公河行动》在排片并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凭借着口口相传的良好口碑一路逆袭，一步步攀上了国庆档票房冠军的宝座。导演林超贤为这部主旋律影片注入了商业片的元素，案件本身的宏大背景也激发了无数观众的民族自豪感。
▲电影《湄公河行动》剧照
一年半的时间过去，《湄公河行动》在豆瓣评分中依然有着8.0的高分，观影后的网友们纷纷热血澎湃地写下自己的评价：“哮天犬之死，差点哭晕”、“从选角到动作场面的制作，有大片格局，国内类型片里绝对翘楚”、“惊险！过瘾！刺激！”......
▲豆瓣评分截图
《湄公河行动》获得第31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第36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动作设计。其实，作为一个动作片导演，林超贤早已是金像奖的常客。
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末，林超贤就开始担任陈嘉上的副导演，1988年，林超贤与陈嘉上联合执导了电影《野兽刑警》。这是一部黑色幽默电影，对白诙谐，基调轻松睿智。
▲电影《野兽刑警》海报
整部电影下来，故事顺畅，一气呵成，也因这部电影林超贤获得了他的第一座金像奖奖杯，这在当年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与之竞争的是电影《去年烟花特别多》、《玻璃之城》。
▲电影《野兽刑警》剧照
提到师父陈嘉上，林超贤眼眸里闪现出敬意，“他经常提点我，说你要找你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个才是你最强的东西。所以在我对电影雄心勃勃的时代，他给我很多机会去尝试。他知道我对动作是很有想法的，从那个时候，他就把很多动作戏份交给我去拍，所以他是给我打开门的老师。”
▲陈嘉上（左）与林超贤（右）
2010年，林超贤执导电影《江湖告急》，由梁家辉、吴君如、陈奕迅、张耀扬等主演，再度成就了港片经典。这部影片完全颠覆了以往的古惑仔电影，以全新的视角解构黑帮纷争，是一部具有独立风格的犯罪喜剧片。
▲电影《江湖告急》海报
真正巩固林超贤导演地位的两部电影是《证人》和《线人》，分别是2008年和2010年的作品。在港片沉闷的那几年，这两部电影犹如雪中送炭般，让人为之振奋。
▲图为《线人》拍摄现场，林超贤给桂纶镁讲戏
《证人》、《线人》均由张家辉和谢霆锋主演，前者让张家辉拿下了第28届香港金像奖影帝和第46届台湾金马奖影帝；后者让谢霆锋拿下了第3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影帝。
▲电影《证人》剧照
到了2012年的《逆战》，林超贤一度觉得自己把警匪片的可能性都拍完了。直到2013年，博纳影业总裁于冬拿着几十万字的文字资料和第一手录音来找他，问他要不要参与《湄公河行动》。
▲从左至右为《湄公河行动》出品人于冬、导演林超贤、监制黄建新
林超贤翻阅了足足有二三十公分厚的保密级卷宗之后，他决定去金三角实地采风。在当地线人的陪同下，他们一行七人坐在一辆面包车上，不能大声说话，更不能拍照或者随意下车，只能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
那是一个靠近老挝的村子，只能看，不能拍照。“糯康的那些毒贩的老婆、家人，都住在这儿，里面的村民都很有钱，每个人都有几台车、几层楼。”林超贤回忆道。在那一片贫困地区中，这个富裕的村庄显得很突兀。
▲毒枭“糯卡”以糯康为原型，心狠手辣
剧组前后修改了十几稿，拖了很久。监制黄建新安慰他，当年拍《黑炮事件》，自己收到了几百条批评意见，还是拍了。现在才二三十条，不用放在心上。欣慰的是，最后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湄公河行动》依然精彩，节奏紧凑又张力十足。
▲电影《湄公河行动》剧照
但回忆起剧本的改动，林超贤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一丝遗憾。“电影是属于自己的孩子，是最有感情的，但是观众对电影的感情完全是不一样的，所以有时候我要牺牲它一些东西。对我来说，肯定是有一些遗憾。但是跳回旁人的角度去想的时候，其实他们看的也不一定错。”
▲导演林超贤在拍摄现场给张涵予讲戏
有了筹备《湄公河行动》剧本的经验，林超贤在《红海行动》的筹备前，心中就有了充分的准备。但其实，《红海行动》也同样经历了反复修改。“我拍了很长很多，但是我必须要考虑到最原本的电影节奏是什么样，如果我放其他的东西上去，可能最后就不是我要的。所以最后都需要放弃一些。”
▲林超贤在《红海行动》拍摄现场
很多人认为林超贤开创了“主旋律商业片”的新类型，其实他心中的“主旋律”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其实我一直就说，我心里面可能跟你们看的主旋律有点不一样，我自己理解主旋律是一种能量，一种比较正气的能量，但是你怎么去传达这种能量，是通过你的手法或者你说的话去表达，有时候可能抓不准，太用力。”
“我只是站回观众的角度，我虽然是一个导演，但是我另外一个身份也是观众，我就用我喜欢的东西或者是观众喜欢的东西去发展那个故事。”
在紫荆花香飘内地的岁月中，
香港电影人逐渐找到创作方向
2003年，在金融危机之后遭到SARS袭击的香港经济陷入低谷，同年，《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CEPA）签署，在这之后的15年里，CEPA又经历了数次补充协议的增加。这个协议为香港电影打开市场提供了关键作用。
根据CEPA规定，内地与香港的合拍片在内地市场不再受到进口片数量配额的影响，而是享有“国产片”待遇，从而直接刺激了香港电影人掀起“北上”热潮。
▲电影《西游伏妖篇》剧照
“北上”期间，就有包括杜琪峰、许鞍华、陈可辛、徐克、王家卫、尔冬升等在内的香港电影人来到内地拍片。2017年上映的内地香港合拍片就有：《功夫瑜伽》、《西游伏妖篇》、《非凡任务》、《拆弹专家》、《春娇救志明》、《喜欢你》等等。
▲电影《春娇救志明》剧照
在香港电影辉煌不再的时候，林超贤也顺着历史大潮赶上了内地市场的开放。“我是从香港电影最好的时代培养出来的，但是我出道的时候是1996年，就是香港电影开始最不景气的时候。盗版等问题很严重的时代，会突然觉得没有安全感，就更加让我感觉拍完一部戏，就希望下一部戏是完全不一样的。”
▲林超贤
“有时候在香港想找一些题材，但是很难说服观众，这个就很矛盾。所以我就想是不是要从什么地方去发展我之后的工作，其实，我觉得每一个导演或者每一个创作人，都希望可以找到创作的空间。我就是希望可以有不一样，有求变的过程。”
去年是香港回归二十周年，在紫荆花香飘内地的这些岁月中，香港电影不断摸索，逐渐找准创作方向，按照内地主流观念进行创作，出现了故事鲜活感人且制作优良的佳作。
▲林超贤在采访中
谈起和内地电影市场的合作，林超贤极为实在地说：“其实我们能拍电影，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它能不能混下去、运转下去。所以关键就在于市场力度，现在我们市场这么大，就有条件可以把所有的追求都做好。现在我们所有技术上的东西，都是因为我们市场的力量，可以让我们更多地把电影质量提升。”
回顾中国电影市场，林超贤由衷地感慨，“市场肯定是大，要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外国片来中国拍？如果市场不好的话，外面的电影都不会想到这个地方。现在拍的外国片都是以中国市场作为比较重大的市场。”
香港电影在开放包容中
迎来精神价值回归
CEPA签订之时，时任国家广电总局电影局局长童刚曾表示，CEPA的意义就在于带动香港电影市场和内地电影市场的共同繁荣，带动两地电影人的共同提高，提高华语电影的整体水平，最终把中国电影品牌打到世界上去，产生更大的文化影响力。
2016年，内地票房前10名中，5部为内地和香港的合拍片，周星驰执导的《美人鱼》以接近34亿的票房获得当年的票房冠军。如今，合拍片已经成为华语电影的领跑者，每年平均有超过50部的内地香港合拍的电影。
▲电影《美人鱼》剧照
由于内地市场相对香港市场更大更广，可选择的题材更丰富，客观上也极大丰富了合拍片类型的题材选择。也因此，出现了《亲爱的》、《失孤》、《智取威虎山》、《黄金时代》、《明月几时有》、《湄公河行动》等一系列口碑、市场俱佳的合拍片，成为把香港成熟的电影技术、发达的电影工业与内地丰富的故事题材、庞大的演艺资源和多元化的受众群体优势互补的典范。
包括这次林超贤导演的《红海行动》，就是又一次两地合拍片的成功尝试。
▲电影《红海行动》剧照
经过二十年的岁月沉浮，香港和内地的经贸往来和文化交流逐渐加深，港片不断突破过去的界限，慢慢变得开放和包容起来。
“叶问”系列、“警察故事”系列、“黄飞鸿”系列、“狄仁杰”系列新作迭出，港式经典人物不断焕发新的生命力；警匪片、悬疑动作片等香港类型电影，也不断彰显出更加坚定的自我认同。
如今，香港电影再度涅槃重生，期待着在当下的时代语境中，香港电影有着更加开放的视野和市场空间，又能迎来精神和价值的双回归。
▲采访林超贤现场照
采访后记：
在短暂交谈了二十分钟之后，我们与林超贤合影并告别。结束访谈后的林超贤笑着说，“还是太干了，我得吃点药。”随即用粤语和站在棚内一角的监制梁凤英（Candy姐）说了句话，转身去拿桌上的药盒和润喉糖。
回想14年采访吴宇森时，香港电影人独有的亲切感就已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这次与林超贤的谈话，再次加深了这一印象。
在他长睫毛下面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我仿佛读到了喜悦、坚定和绵长的记忆深处。
/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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