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胡阳 | “我本楚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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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发跣足，游走于山水之间；衣袂飘飘，笑傲四合八荒……如果你在林深处巧遇胡阳，一定会生出“不知今夕何夕”的感慨。
如果用一句古诗来形容胡阳，没有比“我本楚狂人”更贴切的了。
他是湖北人，生于荆楚大地；他饰演过至圣先师孔子，也饰演过写下“凤歌笑孔丘”的李白。
他性格不羁，却执着于古典舞；闲时长发素衣，游走于名山大川之间。
这名充满个性的90后青年演员，正是中国歌剧舞剧院年轻的“台柱子”胡阳。
胡阳，一个跳舞的人
胡阳的微博名字叫做“胡阳一个跳舞的人”。
很难说是他选择了舞蹈，还是舞蹈选择了他。
他时而是舞剧《孔子》中坚守理想的“孔子”，时而是舞蹈《狂歌行》中豪放洒脱的“李白”，时而还是舞剧《赵氏孤儿》中舍身取义的“程婴”……纯熟于心的舞技、飘逸流畅的表演，胡阳将性格各异的舞台形象塑造得入木三分。
“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有机会，马上就下车。要是被这趟车拉走了，你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样了，你确定要去吗？”
2001年，10岁的胡阳带着爸爸的嘱托，坐上了从武汉开往北京的绿皮火车。
青年舞蹈演员 胡阳
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我坐在火车上，爸爸站在下面。我说我不后悔，我一定要去北京学舞蹈，谁都拦不住。
我父母把我送上火车后，我就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到北京，再坐公交车到学校。往后的每年基本上都是自己来去，我很习惯也喜欢自己一个人。
青春或许就是如此，带着成长的疼痛，却又义无反顾。就这样，在同龄的男孩抱着游戏机、奔跑打闹于大街小巷时，胡阳已经开始学习舞蹈了。
我不舞蹈可惜了
胡阳的舞蹈之路起源于他的启蒙老师王建国。
王建国曾是那个年代湖北省最优秀的舞蹈演员，经验丰富的他一眼就看出胡阳是个好苗子，坚持让他一定要学舞。
青年舞蹈演员 胡阳
八九岁的时候，我在少年宫业余班遇到了一个老师，叫王建国，我受他的影响很大，他给了我很多鼓励。我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不懂，是老师一直在引导我。
老师跟我说，你太合适了，一定要学，别的学生都无所谓，但是你要不学就太可惜了。
少年胡阳
然而在那个年代，人们多多少少持有“男孩学舞蹈有点怪”这样的观念，胡阳的父母也不例外。
妈妈想了很多借口来推辞：“家太远，来少年宫上课不方便。”“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太好，交学费困难。”等等。然而，所有的借口都被老师一一“破解”：“没事儿，让胡阳住我们家，我天天带他练功。”“这不是问题，我不收胡阳的学费。”……
老师的坚持和肯定无形中坚定了胡阳跳舞的决心，“后来我也像老师一样，傻傻地认为自己不学舞蹈可惜了。”
古典舞，是我自己选的
对于舞蹈，胡阳始终怀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般纯粹的迷恋。
枯燥的基本功训练贯穿了胡阳的整个青春期。成绩优异的他先后就读于北京舞蹈学院附中和北京舞蹈学院，将“古典舞”一点点融入生活，刻入成长的轨迹。
青年舞蹈演员 胡阳
古典舞，是我自己选的。附中是中国舞还有芭蕾舞两个专业，我选择了中国舞。然后大学的时候古典舞和民族舞之间选择了古典舞。
中国舞有自己的东西，你可以看到比较鲜明的特点。芭蕾舞是肢体的艺术，手和脚的东西比较多，尤其是脚下。中国舞、古典舞这些都是身体的艺术，脊椎躯干的运动特别多，我们每天训练的都是提沉冲靠，就是每天都在脊椎上的训练会比较多一些，还是略有不同。
2013年，大学毕业的胡阳进入中国歌剧舞剧院，他接到的第一个角色，是孔子。没想到，这个角色让他一炮而红。而这部讲述了孔子一生命运浮沉的舞剧《孔子》，不仅屡获大奖，更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张名片，多次在世界各地巡回演出。
青年舞蹈演员 胡阳
当时我们纠结于“孔子这个人物应该如何起舞”，而且正式排演前也听到过不少质疑的声音，比如“你们让圣人这么跳，这不是胡闹吗？”
可是谁说孔子不能跳舞？其实他对音乐和舞蹈有着很深的研究。
为了能更好地诠释孔子，胡阳一面专程去到孔子的故乡采风，一面潜心翻阅大量书籍，包括林语堂先生的《孔子的智慧》，范增的诗文书画集《仰瞻烟霞》等。从经典阅读和实地体验中，他发现自己所理解的孔子跟别人描述的有些不太一样。
青年舞蹈演员 胡阳
孔子最让我，最打动我的是什么呢？就是他的坚持，就一直在挫败中坚持。
先把他的这些著作，著书立传的这些事情抛开，什么《论语》，什么《春秋》，什么整理《诗经》，把这些事情抛开，就只说他的人生经历，很让我感动。
那是周游列国，也是在那种交通落后的情况下，2500多年前，他就是这样徒步，坐着马车，他行遍大半个中国啊，去推广他的知识理念。他一定是一个很乐观的人。
《论语》里也写了“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其实就是他说的那个状态，“风乎舞雩，咏而归”的这种状态，唱着歌回家，我觉得其实也是今天我想追求的状态。
在舞台上成功塑造了孔子这一形象之后，胡阳又接到了李白和《赵氏孤儿》里的程婴这两个古装角色。
舞蹈没有台词，胡阳却将三个造型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的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
青年舞蹈演员 胡阳
程婴的身份是个草民，一个草民卷入到巨大的政治阴谋当中，他很无辜，很害怕，很无奈，但是又很坚定，就是我要救这个孩子。
李白就是个游侠，就像他在《侠客行》里写的那种感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 李白
△ 程婴
但无论是孔子、李白，还是程婴，三个角色阶层不同，却似乎有些东西是共通的。
青年舞蹈演员 胡阳
李白，他可以说是“士”。他一生想奉献，想报效国家，但确确实实他只有文学才华，他不一定具备政治能力，就是他有他的定位。他一生非常天真地怀揣着他自己的这种救国理想，这种志士的理想，但是一生终不得志。
程婴的历史定位就是义士。当时程婴和公孙楚两个人来救这个孩子，两个人当时说了一句话，“生难死易”，活着的那个人要把这个孩子抚养大，再去复仇，公孙楚就是说我选择死，我选择简单的，程婴承担了那一部分最为困难的，就是要把这个孩子抚养大，然后还要带着他去复仇。这就是程婴的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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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剧《李白》胡阳剑舞片段《将进酒》
“万物与我为一”
豪放洒脱的李白，《赵氏孤儿》中为义坚守的程婴等人物让胡阳不可避免地与传统文化交融在一起，对人物角色的深入理解也让他诞生了更多艺术灵感。
他自导自演了属于自己的舞剧《士风》，以此向自己喜爱的竹林七贤致敬。
青年舞蹈演员 胡阳
“竹林七贤”这七个人有一种特别不一样的气质。就是他和他那个时代不一样，嵇康就爱打铁；阮籍很奇怪，跑到山里去一顿狂叫去，叫完了自己哭，一个人站在山头上哭。
今天的人看完，会觉得是神经病吧。但是我看完觉得好感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勇敢的人做自己。
在《士风》的最后一个篇章，我们做了一个鱼的状态。这个女舞者，就是一直在被托举的过程中，就整个15分钟脚都没有落过地，就一直在空中完成这个鱼的状态，然后我和鱼之间的一个对话。
这个就是很庄子，逍遥游，我是鱼，鱼是我。就是在《士风》的这个作品里面，每一幕和每一幕的推进，做到最后是“万物与我为一”，是这样的一个状态。
其实我觉得达到“万物与我为一”才是这些士人最后的终极理想。
生活中的胡阳，也同样且歌且狂，留一头长发，喝茶，练字，品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青年舞蹈演员 胡阳
我的头发来到单位之后就没剪过，其实不留也可以，但是我不喜欢戴头套，戴假发很痛苦，要涂酒精胶，还要扎小辫子。头发太短了，假发戴不上，里面扎小辫子，然后再用几十根发卡别进去，非常疼。
这样在舞台上会不自在，我不想因为这些妆发问题来影响我的状态。
青年舞蹈演员 胡阳
作为舞者是一件幸福的事，我的世界里有两个美妙的空间，一是舞台上的多彩与华丽，二是生活中的游历与闲暇，舞台是我生活的一部分，而生活里又无处不是舞台。
我希望有一天即使不上台，也是我的选择，而不是被迫。如果走到一天我跳不动了，找一个偏僻的角落去过好自己的日子。我特别喜欢山，我觉得站在山上的感觉很不一样，达到“万物与我为一”才是最后的终极理想。
褪去了浓妆和服饰，他一身素衣行走江湖。喜欢旅游，喜欢出走，喜欢去世界各地走走看看，并在喜欢的地方舞蹈，将舞蹈带离舞台带到自然。
像竹林七贤，也像李白。兴之所至，一舞剑器动四方。
青年舞蹈演员 胡阳
采风的时候看到李白的墓，看得到李白当时就坐在那个地方喝酒。他就这样坐在一个花园里喝酒，就坐在这样的一个山，一个半山腰的地方，然后眼前就是江，就是在一个这样的地方，他写《望天门山》。其实就是你到那去了之后，你会非常有感触，也就知道为什么李白他们当年可以是这样。
我很喜欢李白。李白是个天才，他的创作都是不规矩的，这完全来自于他的天性，他有着神来之笔，“黄河之水天上来”，他都是在这个天间行走的，天马行空的。
正如胡阳自编自导的舞剧《士风》所呈现的那样，“士尚志，志于道”，对于胡阳来说，寻“道”之路虽然艰苦，却是最好的成长足迹。
青年舞蹈演员 胡阳
舞蹈没有语言，这是戏剧、歌剧这些舞台艺术都不具备的先天优势，它更方便作为一种文化交流的工具。中国的舞蹈要走出去，不能只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要让国外的观众看到中国舞蹈的魅力。
一出又一出戏
一个又一个人
一幕又一幕浓厚的情感
一场又一场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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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青春我奋斗——胡阳》
※ 部分图片来自胡阳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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