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国家博物馆大火 | 两百年文化记忆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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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梁珊珊
撰文｜梁珊珊 李端
巴西国家博物馆原名为“皇家博物馆”，是拉丁美洲最大的自然文化博物館。
1818年6月6日，为了促进科学研究，国王若昂六世亲自创立。起初因为藏有大量鸟类的样本，还起了一个特别诗意的名字——“鸟之屋”。
馆内很多藏品都来自巴西皇室，它现在所在的位置，也曾是供皇室家族居住的宫殿。
1892年，这里成了专门供博物馆使用的地方。
1938年，它被列入巴西国家遗产。
而今年6月，这里刚刚庆祝了建馆200周年的纪念日。
▲推特上挂着喜庆的纪念头像
馆内收藏了巴西以及南美地区相关的动物学、民族学、考古学、植物学等方面的珍贵资料，很多都是无价之宝。
▲巴西最早的人类化石
被称为Luzia Woman Skull的头骨是博物馆最重要的藏品之一，它是美洲发现的最早的人类化石，有将近12000年历史。经过科学家测定，她是一位20-25岁女性，巴西最早的一批定居者，头骨和面部特征与非裔、澳洲原住民十分相似。
▲世界第二大陨石
博物馆大厅还展出了一块叫做“Bendegó”的巨大陨石，重达5.36吨，1784年在巴西Monte Santo发现时，它是当时世界上发现的第二大陨石，现在排在第16位。
巴西发现的最大恐龙骨骼和特殊的珊瑚也均收藏于此。
文化遗产葬身火海，绝不是数字所能计算得出的，它将是一个民族难以愈合的文化伤口。
人类学家戈麦斯在脸书上沉痛地写道，“我们巴西人只有500年的历史。我们的国家博物馆已有200年历史，但这就是我们所拥有的，以及永远失去的东西。”
作为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文化承载，一个国家级博物馆的失火，不止痛失了无数无价的珍宝，更割断了后人与200年前祖先之间的记忆连接，抹去了200年间科学探索踽踽前行的艰难足迹。
除去当地出土的藏品，还有不少来自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等遥远国度和时代的文物。
在佩德罗一世赞助下的埃及收藏包括了木乃伊、刻有象形文字的石碑等，是整个拉丁美洲最大的埃及收藏之一。
▲公元前1049-1026年的Hori石棺
▲公约前750年的Sha-amun-en-su的石棺及木乃伊
▲这具木乃伊被称为Kherima公主，当时人们对她采用的木乃伊技术非常罕见，全球范围内也只有8例。她的身体和手指脚趾都被单独包裹，包裹的布条还是彩色的。
▲古埃及祭祀器具
此外，还有代表诸多文明的珍贵藏品。
▲黑陶杯形器 地中海文化
▲黑陶杯形器 地中海文化
▲公元79年维苏威火山爆发后幸存下来的壁画也在博物馆的藏品中，两幅描绘了海马、龙和海豚的壁画，最初装饰在庞贝的伊希斯神庙。
▲公元前5世纪的Kore大理石雕塑
▲人型陶瓷雕像（秘鲁瓦里文化），公元500-1200
▲鸟纹纺织品（秘鲁钱凯文化），公元1200-1400
▲拟人陪葬瓮（Marajoara文化），公元400-1400
▲陶瓷器皿（“女象柱”花瓶），圣塔伦文化 ，公元1000-1400
事实上，除拥有的珍贵收藏品以外，曾为王室王宫的博物馆建筑本身也是一大历史收藏品。每一层都还部分保留着王室原有的部分布局与物品。
▲位于二层的原王室舞厅布局
▲位于二层的公开听证会室
▲位于二层的宫殿客厅
如今，这些人类文明史上的文化珍宝将从此葬身火海，实在令人扼腕痛惜。
三星堆博物馆常务副馆长朱家可这样叹息道：“历史本就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巴西博物馆失火，那么多藏品付之一炬，相当于一个国家的历史没有了印记。”
▲工作人员拿着被烧毁的文物 图自BBC.
这场大火究竟因何而起，原因尚在调查之中。但巴西文化部部长萨雷顿(Sergio Sa Leitao)3日接受《圣保罗州报》采访时透露：“可能是因为电线短路，或者是民众放飞的热气球降落在博物馆楼顶，而导致火灾发生。”
▲热气球曾是巴西的一个象征，在“6月节（巴西农业收获季）”放飞热气球也是当地历年来的一个传统。从功能和外形上来看，这种巴西民众自制的热气球很像中国风筝、天灯的结合体。 图自推特
令人痛心的是，当消防队赶到现场准备救火时，却发现博物馆消防设施缺水，只能从附近的湖水中打水救火，以致错过了救火的最佳时机。
由此，巴西媒体普遍认为，资金不足、年久失修是酿成这场大祸的主要原因之一。
对此，博物馆副馆长杜阿尔特在接受 TV Globo 采访时表达了他的失望与愤怒。他表示，政府未能向博物馆提供足够的支持，任由其进入年久失修的状态。多年以来，博物馆方面多次向不同层级政府寻求帮助而未果。
由于长期缺乏必要的维护，博物馆的内部设施早已显出疲态。据说，博物馆近期与巴西一家国营开发银行达成了一项较大规模的投资协议。博物馆计划使用这笔资金进行博物馆的修复，第一步就是要计划建立新的防火系统。
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计划尚未实施，馆员对博物馆的忧虑却率先成真。
▲民众在博物馆废墟前痛哭 图自华盛顿邮报
面对举国“博物馆之殇”，博物馆馆长亚历山大·克尔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哭也于事无补，所有人特别是联邦政府必须全力以赴重建博物馆，我们已经失去了部分藏品，不要让巴西人就此失去历史。”
而里约热内卢市市长Marcelo Crivella则在Instagram上称，“从灰烬中重建”这一收藏是“国家的责任”，他建议根据照片重新制作复制品。
然而，“从灰烬中重建”谈何容易？！
即便将来能再建一个博物馆，也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博物馆，而只是一个复建的博物馆。由于文物的不可再生性，即便是运用上现代化的科技手段，对它的历史性信息进行记录和保存，也已经远远失去了它的原真性和原生性。
西安碑林博物馆副馆长王原茵对记者说。
这已不是近年来的第一场博物馆大火。
2016年4月，位于新德里的印度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也被大火烧毁，里面藏有大量的珍稀动物标本；
2017年7月，法国Tatihou的海事博物馆大火，数百件物品被销毁，其中包括从卢浮宫借来的三幅画作；
2018年1月，印度尼西亚雅加达的海事博物馆火灾，包括荷兰东印度的船只模型和大炮都被烧毁了。
人类文明消亡的方式有很多种。但当不可控的大火来消亡了这一切的时候，除了承受巨大的悲伤之外，我们需要做的是痛定思痛，汲取经验教训，不让悲剧重演。
保护文物安全是一个世界性的问题。
反观国内，今年2月份，国家文物局通报了全国文物消防安全工作情况：
2017年，全国发生文物火灾事故共17起，其中，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发生火灾事故6起，具体包括浙江兰溪市诸葛、长乐村望云楼火灾事故，清华大学早期建筑火灾事故等。
查阅近些年的文物古建筑火灾情况，虽然火灾总量不大，但损失大、影响大。
由于历史和建筑构造等原因，一些名镇名村和古建筑耐火等级低、火灾风险大。尤其是一些古建所处地理位置偏僻，消防水源缺乏，一旦失火，便束手无策。
王原茵直言，西安碑林博物馆也曾有过类似“惨痛的教训”。
▲西安碑林博物馆
西安碑林博物馆地处西安老城区，处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中。1959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瞬间将碑林所在的西安文庙核心古建筑文庙大殿毁于一旦，幸好大殿与其它建筑有一定的距离，文庙古建筑群才得以幸存。
而近些年，西安碑林博物馆的文物安全工作卓有成效，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完善安全防范联动机制。“对文物工作者来说，我们当然要做好本职工作，但除此之外还必须充分发动群众的力量。我们在周边建立防火墙，组建群众文保队伍并配备灭火器，达到群防群治。”
而巴西国家博物馆失火一案，也再次让文物安全问题警钟长鸣。
从巴西国家博物馆火灾来看，我觉得首先是作为主体的人的责任心不够强，文物保护的力度不够强。另外一方面就是国家在文物保护方面的投资比较少。这对于所有人而言，尤其是文物工作者而言，可谓是深刻的血的教训。
那我们又该从中汲取怎样的经验教训？西安碑林博物馆副馆长王原茵建议：
首先，从制度、法律、宣传教育等各个方面，加大保障力度，让文物保护的安全意识深入人心。
其次，防患于未然。一方面，相应的文物保护措施必须及时跟上，切不可有侥幸心理。毕竟对于文物工作者来说，想尽一切办法把文物置于安全的环境中，是文物工作者的头等大事；另一方面，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加大文物保护的投资力度，特别是对于一些易燃易盗易破坏的文物，更要加大投入，加强防范。
第三，文物安全重于泰山，文物工作中人始终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所以，即便是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在安防、消防、技防各方面的技术上都有所发展，但人是主体，人的责任感仍然是最重要的。
此外，三星堆博物馆常务副馆长朱家可还提议，国家文物局应该设立专项的资金，用于安防和消防设施的配置。
▲一名消防队员在博物馆火灾中救出物品的照片
据媒体最新消息，当地消防员已经联动博物馆工作人员、研究人员投入到文物修缮工作，及时清点藏品损毁情况，挽救可以挽救的藏品。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副馆长杜鹏飞说，巴西国家博物馆失火是全人类的文化灾难，是人类文明的共同损失。
博物馆是人类文明的殿堂，是文化遗产的守卫者，而博物馆必须以藏品为重，把藏品安全放在一切工作之上。国家应急管理部消防局在巴西火灾次日即下发通知，要求各地开展的消防安全大检查，严格落实消防安全管理责任，预防类似火灾事故发生。相信这次灾难也会为全世界博物馆和相关单位敲响警钟。
我们也祈愿，巴西国家博物馆能够抢救出尽可能多的文物，全世界的文物保护都能警钟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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