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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十分对话乌镇 | 我们的戏剧热情与躁动应于何处安放?

文化十分 CCTV文化十分 2020-02-09

 每天十分钟,带你涨知识


不久前,在乌镇戏剧节采访青年戏剧人丁一滕时,我问他:“每次演出落幕,曲终人散时,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他说:“我看着那些观众,特想去门口送送他们。”


听了这话,我很感动。那些热爱戏剧的观众,他们的热情能被创作者感知、接收;而台下的观众,在戏剧中感悟人生,他们中间的一些年轻人,甚至会被创作者的热情感染,走上一条和戏剧相关的道路。


台上和台下,从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这种热情的交融,在每年的乌镇戏剧节期间,都体现得尤为明显。


于是,作为文艺青年的大本营,《文化十分》在乌镇戏剧节期间组织了一场“对话”,邀请从乌镇戏剧节走出的青年戏剧人杨哲芬和李博,分享了他们的热忱和感悟;也希望他们的经历,能为有志于从事戏剧行业的年轻人,带来一些启示。



▲左起:主持人王言 青年戏剧人杨哲芬、李博



整理/撰文 纪萱萱 潘婷


当你说热爱戏剧,你在热爱什么?


在“《文化十分》对话乌镇戏剧节”的线下活动中,主持人王言一上来就抛出了一个话题:“许多年轻人来到乌镇追求戏剧梦想,其中有许多像我一样有一腔热血的戏剧爱好者。对于戏剧爱好者来说,应该从哪些方面走近这个专业呢?”


▲杨哲芬导演的话剧《花吃了那女孩》,关注校园霸凌话题。剧中四位有着不同家庭背景的少女将原生家庭的伤害,转化为愤怒,发泄在性格自卑的女孩身上,而女孩发出的求救信号却一次次被老师和家长漠视,酿成自卑女孩手刃施暴者的惨剧。


曾凭借《花吃了那女孩》获得第五届乌镇戏剧节最高奖项“小镇奖”的青年戏剧导演杨哲芬回答:“舞台表演看起来是零成本的。好像站在台上就是说说话,把台词说完,有嘴,身体健全就能上来演戏。但其实演员需要付出大量努力,可能那个努力大家看不见。”


▲《花吃了那女孩》的演员全都是95后的大学生,来自杨哲芬所执教的武汉传媒学院。


对于演员来说,一定需要大量练习。铃木忠志老师说过,演员凭什么站在台上让观众买票进来?演员在台上是拿他全部的身体,拿他的心,拿他的血肉换取角色的丰富。


去年也有声音说,你看这个导演怎么这么心狠,用了一群未成年人在台上,真打。其实那就是即兴反应,我在保护演员的前提下,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做到这个真实度。演员每一个反应,甚至每一个反应里的每一个瞬间,0.01秒的迟疑,我都会去给她们指出来。让所有演员的肌肉产生记忆,也让观众坐在剧场的时候,能感受到这真的是我们身边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花吃了那女孩》获得2017年第五届乌镇戏剧节青年竞演单元最高奖“小镇奖”,评委点评:“它的勇气是罕见的,而我们作为观众也要有同等的勇气,才能正视这部戏以及它所揭示的校园霸凌现象。”


同时,杨哲芬也建议戏剧爱好者:爱好戏剧,不一定要站在舞台上。


对戏剧的热忱,戏剧导演、戏剧编剧、舞台监督、音效、灯光……每个人都可以发掘自己适合的方向。


而在参与之外,戏剧作为爱好能跟随人的一生。“你对世界的认知,包括你对美感、美学的认知,会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这种文化滋养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排练时,杨哲芬(左二)坐在导演席上



演员的身体,是戏剧的材料


杨哲芬在对话中谈到了铃木忠志的训练法。铃木忠志是日本戏剧大师,许多中国的青年戏剧人都深受他的影响。杨哲芬也曾在北京受过铃木忠志的训练,她用移动的雕塑来形容铃木忠志戏剧中的演员。


铃木老师对身体的要求极为严格。学员基本没有休息,全年的训练。即使早上十点钟有戏,早上的训练也是一如既往的。而不是十点钟有戏,早上睡到八九点,起来调整一下开个嗓子,化个妆就演戏。不是,他们早上训练是一定是一如既往的,一整套的训练。


戏结束了,大家会觉得演员应该休息了,可是他们的演员不会。他们会立马去餐厅做起大厨,吃完饭会帮助把餐厅全部打扫干净。等于是整个生活就在戏剧里头


而不会说我现在是演员的身份,我只用上台,下台有人来帮我清台,拆装台也不需要我动手。对他们来说不是这样,所有一切都是自己动手。


▲铃木表演训练法:强化呼吸、重心控制、燃烧全部能量


杨哲芬回忆了自己曾在古北水镇露天剧场看过的一出戏,那是铃木忠志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当时演员身上穿的衣服特别特别沉,裙摆有二十多米长,日式和服还做了很多加工。那天下了大暴雨。你们能想象在台上衣服全部湿透以后,行动都很困难,但还要保持高水准的演出效果。我觉得那衣服浸透以后得有一百斤吧,但是演员跟平常一模一样完成演出。



△话剧《酒神狄俄尼索斯》剧照


主演田冲是我的一个师弟,有一场戏就是他“死去了”躺在地板上。


可能我们平常觉得“死去”在台上放松就好,其实不是。铃木老师会要求你一定是在一个仪式感的状态里,包括你的身体仍然是在塑造角色。“死了”也都是要入戏的。


那天在露天剧场,田冲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三十多分钟,那场雨就一直下。从铃木老师那里,我学到演员对自身的要求和训练应该是不间断的、刻苦的。


▲铃木忠志训练演员


作为乌镇戏剧节“青年竞演”单元评委的李博也谈到了自己对于戏剧演员的理解:“现在一些年轻人说,我当演员是为了我能红,我当演员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够认识我,为了有一天可以成一个腕儿,有一天成名以后能带十个助理,这个初衷就错了。演员首先要做的是不能过于爱自己,应该把自己放在平常人里边。


▲李博在2017年第五届乌镇戏剧节(二排左二)


我举一个小例子,今年我来乌镇好多人都认不出我,因为去年我是短头发,现在我留了长头发。为什么要留长头发,因为我最近要排话剧《商鞅》。我也知道我留短头发比长头发好看。


我今天早上出去接朋友,工作人员看了好几次工作证,认不出我了,说你怎么这样了。有一次我和王传君在日本见的时候他也没认出我来,那会儿我还留着胡子,胡型还不好,贼丑。但是演员不能过于爱自己。


我们看到很多很多演员,像王传君他们时而胖,时而瘦,时而长发,时而短发,时而留胡子,时而不留胡子,时而像神经病一样,时而就很正常。因为对演员来讲,你的身体不是你的是角色的,这是材料。


你的职业就是用你的身体去塑造各种各样的人


▲点击观看“对话现场”片段一


王言: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主持人、“CCTV文化十分”微信公众号专栏作者。现主持节目:《朝闻天下》《新闻直播间》《文化十分》。


杨哲芬:武汉传媒学院影视表演教研室主任。2017年凭借作品《花吃了那女孩》获得青年竞演单元“小镇奖”最佳戏剧奖。


李博:高校表演专业教师,舞象剧团创建人。他的原创短剧《嘀嗒》、《爷爷历险记》、《描红》连续三届入围乌镇国际戏剧节青年竞演单元三甲。2016年起担任乌镇国际戏剧节青年竞演单元评委。


物质不该成为戏剧人的追求


在消费主义时代,年轻人在面对难以抵御的物质诱惑时该如何自处,李博为大家讲了一个关于台湾著名戏剧导演赖声川的小故事。“你们知道赖老师工作的时候穿什么?穿一件灰色的T恤衫。有时候聊天我说,老师你这件衣服穿了多少年了?他说我已经记不清穿多少年了,那个灰色的衣服,用东北话讲已经飞边了,领口已经变形了。”


▲赖声川(左),他导演的经典话剧《暗恋桃花源》、《宝岛一村》、《如梦之梦》都是一票难求。


有一回我们在商量剧本,赖老师说我请你们喝咖啡。一摸兜,钱包不见了。然后他就说,坏了坏了钱包掉了。


我说:“老师您前一阵去哪儿了?”


他说:“前一阵在杭州写剧本。只可能有三个地方会有:第一个地方我住的宾馆;第二个地方,我坐车,司机可能会拿到我钱包;第三,上剧场的工作人员。我排除掉司机,因为我们很熟很熟;上剧场工作人员捡到一定会给我。只有一个地方就是我睡觉的那个宾馆。”


他打电话给宾馆,确实找到钱包了。然后钱包第二天就被快递回来了。你们知道钱包是什么样吗?你们绝对想不到。你们知道皮钱包打开之后掉渣是什么样吗?就是那样,那个钱包已经旧得不能再旧了,我觉得咱们在座任何一个人的钱包都会比赖老师的钱包要好。


赖老师打开钱包之后拿出一张黑白的照片,说:“看我女儿,真想不到这小姑娘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他说要不是因为这个照片,可能钱包丢了就丢了。


现在我每次想买贵的衣服,贵的鞋子的时候,我每次看学生一下课看淘宝的时候,我脑子就有一句话——“想想赖老师”。想想赖老师你就马上能省钱。


▲第六届乌镇戏剧节期间,《文化十分》主持人王言对话青年导演杨哲芬、青年导演李博



给年轻人的建议


网友提问:想问一下老师平时会通过什么方式来寻找灵感?


杨哲芬:我第一反应就想到我在中戏写的本科毕业论文,论文的题目是《演员的潘多拉盒子》。灵感不是寻找出来的,更多是生活里的积累,到了一定量突然出现的。我们对生活的关注,对世界的关注,所有的思考会成为我们创作的灵感源泉。


比如说有观众问《花吃了那女孩》是怎么想到去创作它的?我真没有去寻找要做什么,而是突然间在我脑子里头了,这个东西源于自己的生活经验。当我对一些事情关注和思考到了一个合适契机,就把它做出来了。


所以创作者还是应该回到生活里头去,我们不止要看世间的美好,同样要看世间的疾苦。我们的眼睛除了往上看,也要看到底层未曾被关注的地方。这样的东西出来以后才是创作者和观众彼此有共鸣的作品。


▲《花吃了那女孩》剧照


网友提问:学戏剧要抱着怎么样的一个心态?


杨哲芬:我觉得你想要学习戏剧,首先要勇于把自己的屋顶给掀掉重盖,你一定是吸收的状态。随着你不断吸收不断接纳,你的房顶会越盖越高,你自己身体和思想的房子也会越来越大。


一定要抓住每一次的学习机会。比如说乌镇戏剧节我是第四年过来,但其实我第一年过来就开始学习了,第一届的戏剧大师班。我记得我第一年来的时候特别焦躁,那个焦躁是来自于哪呢?就是我来到这学习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自己有多差。


但对自己不满有时候是一个好事。你能意识到我的房子需要掀掉房顶再盖,这个非常重要。


△杨哲芬和她的学生们


李博:作为一个评委,我愿意看到什么样的作品:一定要有生活质感,让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第二,他一定是一个小事,以小见大;第三,有生活的气息,一定要有一点趣味性


我为什么说这个?是因为我们看参赛资料的时候,很多年轻人都非要谈人性——你看我多文艺,我在20多岁的时候就探讨生和死。但是真正的电影大师、话剧大师的作品有几个是这样的?伊朗导演阿巴斯《何处是我朋友的家》、《生生长流》这些电影,都是以一个小事来讲一个大道理


▲《嘎玛》剧照


看一看历年青赛获奖的这几个戏,《花吃了那女孩》《曾经未曾》《嘎玛》,你们看有一个看不懂的吗?


但现在很多年轻人是“人人心中皆有、人人笔下却无”。你也可以讨论生死,但是得让我们信服,以哲学的高度让我感到经受了灵魂的洗礼,甚至是信仰的高度,那我才会觉得太牛了。但是我觉得年轻人做这个稍微难了一点,还是两脚踩地的东西好一点


▲点击观看“对话现场”片段二


后记


从2013年第一届乌镇戏剧节至今,乌镇青赛在六年时间里已成为戏剧圈里响当当的品牌,也是全国各地青年戏剧人渴望崭露头角的平台。


参赛者要求年龄在35岁以下,或是首次执导作品。这个规定来源于发起人赖声川的经历:“我在东京国际电影节得奖(青年电影樱花奖银奖),那个规定就是35岁以下或第一次导戏。”


如今,乌镇青赛成为了戏剧青年走出校门,踏入戏剧圈的一张“毕业答卷”,历年青赛作品也见证着中国青年戏剧人的发展轨迹。通过青赛,年轻的戏剧人得以在平台上展露才华,收获希望,相信美好,这是件多么难得可贵的事啊。


明年,第七届乌镇戏剧节的主题是“涌”,这股戏剧浪潮将奔涌向何处,我们2019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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