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城》：用最有尊严的方式纪念苦难
《犹太城》剧照
文 | 马戎戎
提起犹太人，你会想到什么？《威尼斯商人》？奥斯威辛集中营？《辛德勒的名单》？第一次真正深刻感受到二战期间犹太人的苦难，是2008年在荷兰。那一次，在阿姆斯特丹的运河岸边，我参观了《安妮日记》的作者、小姑娘安妮的家。
《安妮日记》博物馆内设
1942年7月到1944年8月，为了躲避盖世太保对犹太人的搜捕，犹太小姑娘安妮躲在这间运河边的屋子里，白天要小心翼翼地拉上窗帘，晚上才敢出门活动。那间屋子现在是一家历史博物馆，内部陈列的是德占时代荷兰犹太人苦难逃亡的历史遗品。
看着当年犹太人不得不佩戴的黄色星星标志，顿时感到，历史离我们那么近。小姑娘安妮贴在墙上的画片还在。和所有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样，她喜欢漂亮的明星、优雅的花束。浴室里，淋浴喷头依然可以使用，偶尔还会滴下水来。这样一个和我们一样的生命，在她短暂的人生中，经历的却是恐惧、躲藏。想到这里，呼吸都变得艰涩。
《安妮日记》博物馆内设
11月9日起在保利剧院上演的音乐舞台剧《犹太城》，所讲述的就是犹太人这段苦难的历史。
（话剧《犹太城》主题曲）
音乐舞台剧《犹太城》由以色列导演约书亚·索博尔编剧、导演。“犹太城”是一个特定历史背景下的专有名词。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希特勒推行种族隔离政策，大批犹太人被纳粹德国军队送往指定隔离区生活，形成聚居区。这些犹太人聚居区被称为“犹太城”。
舞台剧《犹太城》中的这座“城”，在历史上坐落于波兰境内的维尔纽斯，现在是立陶宛的首都。大概70年前，一批犹太艺术家和其他犹太人一起被遣送到这里。他们自发地聚集在一起，组织了一个剧团。在一个破败的剧院中，他们生活、创作，一年之内，排练演出了111场戏，写作音乐作品400部，包括华尔兹、探戈、弗拉门戈等等。他们的作品感动了约书亚·索博尔，于是，有了这部舞台剧。
《犹太城》剧照
《犹太城》最核心的戏剧冲突，发生在德国军官基特尔，犹太警察金斯和犹太歌唱家哈亚之间。
基特尔对艺术的欣赏，使哈亚和她的艺术家伙伴们有了苟活的机会和空间；为了保护自己的犹太同伴，金斯在基特尔和犹太族群之间小心斡旋。在生和死的间隙中，哈亚和她的伙伴们创作了一场戏，又一场戏。
然而，当德军在前线战败，上级命令屠杀所有犹太人，命中注定的结局还是来临了，一场生死抉择摆在了基特尔、哈亚和金斯的面前……
《犹太城》剧照
《犹太城》是以色列历史上连续演出时间最长的戏剧，也是全世界排演次数最多的以色列戏剧，目前，全球已有超过25个国家以20种语言排演过这部戏。
此剧全本演出长达3个半小时，能坚持下来殊为不易。吸引观众的，除了精彩的剧情，还有哈亚和她的艺术家伙伴的命运；更为独特的，是这部戏的气质：人性在幽暗曲折中隐隐闪烁的光芒，说不尽人生悲凉底色中的喜乐哀伤、绝望和希望……
英国戏剧节最负盛名的奖项之一“晚间标准奖”
将《犹太城》评为“年度最佳戏剧”
《犹太城》像一条光谱丰富的色带，有着浓烈又微妙的质感。对于剧中的犹太艺术家们而言，死亡是犹太艺术家们的华丽丝绒帷幕，这大幕随时降落，而他们必须在无法把握的生与死的狭窄间隙内，将生命之花开到最艳。
他们是死神预约的客人，邀请函无法退回，因此只好在死神摆下的盛大宴席上饮酒作歌。他们的歌声，是刀尖上的舞蹈，岩壁上的芭蕾，是玫瑰凋零前的最后一片花瓣。
《犹太城》剧照
《犹太城》中没有脸谱化的角色，每个人的性格都立体而复杂。
戏骨孙强在剧中出演男一号德国军官基特尔。这个双手沾满犹太人鲜血的刽子手，每每在台上出现，都能让观众感到后背一阵寒凉。他邪恶而浪漫，残酷而多情，是一个矛盾综合体。因为他欣赏艺术，犹太艺术家才能一直活着；也因为他，犹太人终于不能逃脱被屠杀的命运。而同时，他也是历史的牺牲品。
《犹太城》剧照 孙强饰演德国军官基特尔
犹太警察金斯，表面上唯唯诺诺，唯利是图，与基特尔沆瀣一气。然而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延续着族群的生存，同时暗中掩护同胞们出逃。
《犹太城》剧照 犹太警察金斯与基特尔
歌唱家哈亚，由法籍女演员安娜伊思·马田扮演。在中国，她的另外一个广为人知的身份，是演员刘烨的太太。安娜扮演的哈亚，勇敢又纯情，是美与希望的化身。
安娜伊思·马田
事实上，对于中国观众而言，尽管都是二战题材，《犹太城》与我们常见的“抗日”剧最大的不同，就是对于“邪恶”的态度。
《犹太城》没有刻意渲染仇恨。面对“邪恶”给民族带来的厄运，面对死亡的威胁，犹太人用戏剧的方式予以回应，用喜剧的方式予以嘲讽和消解。《犹太城》中的人偶，既是剧中的亮点所在，也体现了犹太民族幽默与讽刺的智慧。
《犹太城》剧照
《犹太城》另外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于导演并没有给出一个皆大欢喜的封闭式结尾：好人获救，坏人死掉，正义完全战胜了邪恶。纳粹刽子手基特尔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在红军进入犹太城之前，他换上了学者的礼帽和风衣，悄悄地逃走了。在余生中，他将以“学者”的面目继续生活在人间。
然而，我以为，这才是犹太人真正的智慧：历史的一页翻过去了，邪恶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魔鬼换了副面目，依然在人间潜伏。
也因此，勿忘历史，才变得那么重要。
《犹太城》剧照
导演约书亚还记得，《犹太城》在德国柏林演出时，有一对老夫妇每天坐在同一个位置看了20多场戏，他想，或许那对老夫妇，就曾经经历过和剧中一样的事情。
《犹太城》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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