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诗人”林怀民的告别演出
△林怀民推荐《白水》《微尘》宣传片
4月18日、19日、21日,林怀民将携双舞作《白水》《微尘》亮相国家大剧院。
两支风格迥异的舞作,一支如柠檬水,一支如伏特加,轻重两极强力拉扯着观众情绪,带来奇妙的现场体验。
两年前,林怀民宣布将于2019年年底退休,由现任云门舞集二团艺术总监郑宗龙接任云门艺术总监。
这一演出计划也被冠上了“林怀民最后一次亮相”,采访中,林怀民也一次次被问及“退休后的计划”。但林怀民却坦言:“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他打算什么都不做,先放空。
但在此之前,《白水》《微尘》仍是他眼下最关心的作品。
△林怀民出席《白水》《微尘》新闻发布会
撰文 | 秦 静
根据古籍,“云门”是中国最古老的舞蹈,相传存在于黄帝时代。1973年,林怀民以“云门”为名,创办“云门舞集”。这是台湾第一个职业舞团,也是华语社会第一个当代舞团。
长年海外巡演,“云门舞集”成为国际重要艺术节的常客,以独特的创意和精湛的舞技,获得各国观众与舞评家的热烈赞赏,被誉为“世界一流现代舞团”。
林怀民是舞蹈编剧,他对动作的理解,其实是对生命的理解。他的身体跟舞者有交流,并且清楚怎样的舞者跳什么样的舞最合适,这也是他对人的理解。
“灵感是从自己生活里来的”
欧洲的一些舞蹈团队一直想找林怀民去编舞,但是他拒绝了。原因是他不了解欧洲人的身体,在他的生活里,没有长时间接触欧洲生活环境的经历,编出来的舞蹈不真实。
他觉得未来观众会接受的新作品,一定是从创作者的生活里来,而这样的作品也比较真实和伟大。林怀民笑称自己是个“垃圾桶”,他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碰到什么都想尝试着收入囊中。
△云门舞集《白水》
《白水》的灵感也是来源于林怀民的生活。
2012年,林怀民前往台东池上乡时,路过立雾溪。 溪水奔涌,水纹涟漪,他拍了一张照片,回来后将它变成黑白片。水的颜色对比变得强烈,白非常显眼,这也催生了他的创作灵感。
他找了一些钢琴音乐来创作优美的舞姿,“它有一种流畅度,有一种素朴”。
当时我被河水中的浪花和泡泡所吸引,停下来观察了很久,回来之后编了这支舞表现河水的流动状态。
我想像河流在走,到了最后,它不只是河流,而是时光的流动,甚至于是时光的消逝。
对他而言,那个真实的河流,是一种乡愁。
△云门舞集《白水》
俄罗斯《财经报》曾评价《白水》《微尘》:“美到极点,感伤至极,林怀民再度揭示美那脆弱易逝的本质,拥有绝不消逝的威力,让我们惊愕,让我们热泪盈眶。”
《白水》的世界里,舞者轻盈扬臂、旋转、奔驰、腾跃,身上的白衣白裙,随着肢体的飘逸回旋,展现出不同的纹理。织物就像有着灵动而自由的灵魂,在摇摆中呢喃。
林怀民这样形容《白水》:“整个舞蹈很漂亮。我的舞里很少有这样的‘无为’,像水一样流过去,轻轻淡淡的,我喜欢这个舞,自己都吓一跳。”
△云门舞集《白水》
“《微尘》更像是我自己”
与《白水》柔软的不同,《微尘》是浓浊的黑。
早在十几年前,林怀民就听到肖斯塔科维奇的《第八号弦乐四重奏》,音乐里浓烈而纠结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止不住蜷缩起来。下意识地,他想拿这段音乐来编舞,一转念,又决定放弃。
林怀民解释说:“因为它太完美了,很难用肢体呈现,不想挖坑给自己跳。”
△云门舞集《微尘》
没想到,当《微尘》创作到一半时,林怀民去了德国的德累斯顿。他看到残垣断壁,又了解到肖斯塔科维奇仅用三天时间就完成了《第八号弦乐四重奏》,情绪也随之高涨。
直到这几年,世界范围内的灾难频发,肖斯塔科维奇的这段音乐,又跳进了他的大脑。在无常世事面前,人有如细微的尘沙,于是,就有了悽怆挽歌般的《微尘》。
△云门舞集《微尘》
炽烈的红黑背景,舞台灰烟弥漫,褐衣褴褛的舞者畏缩茫然望天。舞台侧光骤然加强,他们聚集着,惊恐着,颤抖着,在肖斯塔科维奇《第八号弦乐四重奏》摧枯拉朽的音乐中四散流窜。
愈来愈浓的灰烟中,那“凄惨无言的嘴”一开一合,有如出水残喘的鱼。短短25分钟,每一秒都沉重得像是直接跺在观众心坎上。
《白水》对我来说,是个意外,我并不是一个云淡风轻的人。而《微尘》更像是我自己。
柠檬水与伏特加,一场情绪的对抗
仅仅25分钟的音乐,让短小而强悍的《微尘》无法单独演出。《白水》的出现,也许天生就是为了《微尘》。
自首演后,《白水》和《微尘》双舞作经常同场演出,迥然不同的风格造就强烈的戏剧张力。前者清淡如柠檬水,后者浓烈像伏特加。
在国外演出时,这两部情绪对立的作品,常常呈现出截然相反的奇特张力。上半场,《白水》演完,观众激动地站起来鼓掌;到了下半场的《微尘》,却总是听到台下的轻轻地啜泣。
林怀民说,这次的两部作品是关于大自然,关于生命,关于磨难的。
△云门舞集《白水》
这次舞作林怀民邀请了大陆服装设计师马可设计《白水》、《微尘》的服装。在林怀民眼中,马可是一位反时装、反潮流的设计师,她用天然的纯棉,纯麻,以手工纺织染缝制作衣服。
在《白水》中,马可以轻柔的棉麻,创造布料和身体之间的空气与流动,每件衣服都有自己的个性,舞者与衣服共舞,像伴侣,也像彼此较劲的对手。
而为了展现《微尘》的强烈力量,马可将棉布经过十五道染色与打磨,创造出有如皮革般重量质感与光泽的布料,再经过一道道割痕与疙瘩,隐喻舞中人物创伤流离的精神状态。
△云门舞集《微尘》
个人创作不重要,云门传承是关键
退休后的生活,是所有人关心的话题。对于未来,林怀民的答案很朴实。“你要问我做什么?我说在家里洗衣、做饭、扫地、做做运动,然后追剧。”
1990年,我从纽约寄回来的一箱书,还没来得及打开。也许,是时候看看了。
不去想,等待一切自然发生,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如果云门邀请他偶尔的客串,他也不会拒绝。“趁我还能做的时候,也未尝不可。”
言辞之间,依然难掩他对舞台的眷恋。自1973年创立云门舞集,45年来,云门与他早已水乳交融,既然如此,为何要告别?
如果不好好规划。突然哪一天我不在了,云门怎么办?所以,我个人的创作并不重要,这个团继该如何继续走下去,这才是我在意的。
全球许多优秀的现代舞团,都会因为创办人或者品牌编舞的突然消失而走向衰败。早在1999年,林怀民便开始规划未来。那一年,林怀民成立云门舞集二团,培育年轻优秀的编舞家和舞者。
他从亚洲传统文化与美学汲取灵感,编创充满当代意识的舞作。2011年起,云门舞集二团启动海外演出,获得热烈好评。
郑宗龙一直在云门舞集二团担任艺术总监。在他的带领下,二团与不同的年轻编舞家合作,热衷于在学校、社区、部落、山林、乡间等等非传统舞台演出。常常是“一台手提音响,地板扫一扫,便就地起舞。”
△郑宗龙
郑宗龙草根的出身,更是林怀民看重的地方:“也许我能找到很棒的编舞家在全世界最好的舞台上演出。但与我而言,云门最重要的舞台是偏乡、是户外。”在这方面,郑宗龙有着和林怀民相同的坚持。
于是,自从两年前决定退休,林怀民除了创作之外最重要的功课,就是试着将云门一点点交到郑宗龙的手里。
一如父母对于孩子最好的爱,是放手。
在我的构想里,艺术平权是云门的一个重要理念,要让每个人都有欣赏舞蹈艺术的机会。
△林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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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 秦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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