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古诗词遇见“阿卡贝拉”，孔老夫子也“潮”了起来
▲“碰！乐团”成员（从左至右）：朱庭谊、周家宽、陈虹竹、纪景华、张维庭、陈法宪
当包涵丰富东方意象与哲理智慧的古典诗词，遇上西方无伴奏纯人声合唱的现代阿卡贝拉，诗与乐将会“碰”出怎样的韵味与诗意？
近日，在《经典咏流传》的舞台上，来自宝岛台湾的“碰！乐团”以阿卡贝拉的形式演唱了《论语》九则。《还记得他曾说》曲风婉转清扬，似一泓清泉，沁人心脾。中华民族几千年悠久厚重的传统文化，也仿佛因为这样奇妙的碰撞“青春”起来。
如果你静心聆听，不难觅得乐团中淳厚低沉男低音的痕迹，这出自一位年轻的马来西亚音乐人——纪景华。
自小在马来西亚华人圈长大的他，对于中国和中华传统文化有着天然深厚的情感，他把中文称作自己的“根”。
△点击观看《多彩亚洲 美美与共 诗与乐“碰”出中华文化勃勃生机》
撰文 | 梁珊珊
在《经典咏流传》节目录制期间，纪景华第一次来到北京，他直言这里“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那日，纪景华与乐团成员结伴去游览北京孔庙、南锣鼓巷，喝着地道的老北京豆汁儿，他感慨道：“本来以为北京是很现代化的，就像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一样。但事实上在繁华都市之外，北京还保留着中式偏传统的住宅，给人一种很古老的感觉。”
虽然在京驻留时间不长，但纪景华执意要去看看北京天安门。在此之前，他只在历史课本的插图上看到过。
▲纪景华和“碰！乐团”其他成员在天安门前留影
中国，对于出生在马来西亚的纪景华而言，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国度。
马来西亚是一个多民族、多元文化的国家，这里生活着大量的华人。历史上两国的交往由来已久，尤其是自明清至民国的数百年来，有不少中国人从中国福建和广东、广西、海南等一带迁移到这里。
“我的曾祖父一辈就是从中国南下来到马来西亚定居、打拼的。”纪景华在《经典咏流传》节目中说：“其实华人社会的父母跟长辈，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学习中文，学习中国经典。”虽然他们热爱着自己的国家，但对于同根同源的中国，他们也同样充满深情。
在纪景华印象中，马来西亚华人大多保留着中国的传统和文化。比如，大多数华人都会欢度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元宵节等。儿时每逢过年，一家人围坐收看央视春晚的画面，纪景华也记忆犹新。
▲纪景华（右一）一家
马来西亚拥有完善的中文教育体系，从小学到高中，纪景华都是在华文教育学校里度过，“我的同学98%都是华人”。
纪景华同时掌握马来文、中文、英文三门语言。虽然马来西亚官方语言是马来语，但在他看来，“说普通话最自在、最舒服。作为华人，中文是我们的根”。
在中文课堂上，纪景华其实跟国内大多数学生一样，从小诵读古诗文经典。
“我印象比较深刻的，包括李白的《静夜思》，岳飞的《满江红》，还有《爱莲说》，《诗经》中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等等。”纪景华说。诸如《三字经》和四大名著等经典古文作品，是他从小的课外读物；而在《经典咏流传》中演唱的《论语》，纪景华则认为“很生活化”，因为其中暗含的道理可以让人受用一生：“其实这些中华传统文化的经典是在一步一步培养我们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中学时代的纪景华
对于当下中国，纪景华丝毫不陌生，起初是通过电视，如今借由越来越完善的互联网。他笑言，他自己很早就在YouTube和Facebook上关注了央视频道，去年年底，看到珠港澳大桥建成运营的消息，更是让他对中国近些年的发展感叹不已。
提及中国的流行文化，纪景华也侃侃而谈。他最喜欢的华语歌手是张惠妹，会唱《成都》《体面》《沙漠骆驼》等华语流行歌曲；常常会看《歌手》《中国好声音》《蒙面歌王》《我就是演员》等热门综艺节目；小时候中国古装宫廷剧《还珠格格》曾在马来西亚风靡一时，前阵子他刚刚追完了另一部大热的宫廷剧《延禧攻略》……
一年前，纪景华还在Facebook上点击观看王力宏在《经典咏流传》上演唱《三字经》的节目片段；一年后，自己竟然带着“碰！乐团”站上了同一个舞台，还见到同来参与节目录制的《延禧攻略》主演吴谨言，这样的经历让纪景华觉得“蛮酷的”。
▲“碰！乐团”在《经典咏流传》演唱《论语》九则
乐团名字取自英文“POEM”，也就是中文的“诗”，以谐音字“碰!”来代替，也寓意古诗词和阿卡贝拉的“碰”撞。
有人说，人声是上天赋予人类最美妙的乐器，而阿卡贝拉就是不借助任何乐器、仅由人声哼唱的音乐形式，它能充分发挥男女不同声部、声区、音色的表现力，并在整体上保持音质的协调和格调的统一。
在各种器乐流行的16世纪之前，它曾是西方音乐中最重要的演出形式。
近年来，在音乐编曲和配器愈发趋于电子化、复杂化的流行乐坛，阿卡贝拉却依然能带来最纯粹的和谐之美，被很多人评价为最回归本质的音乐表现形式。尤其是在台湾，不少阿卡贝拉乐团纷纷涌现，慢慢进入大众视野。
这种纯粹空灵、能让大家“唱在一起”的演出方式，受到很多年轻人的青睐。
早在马来西亚读初二时，纪景华就接触到合唱团，并因此对声乐产生浓厚的兴趣。直到高中毕业，他都是该校合唱团团长、声部长及学生指挥，甚至还受聘担任该校的音乐老师及合唱团顾问和指导老师。
因为马来西亚的音乐教育培训机制相对薄弱，所以他决定到台湾的大学进修。
近几十年，华语音乐市场的繁荣，一度吸引过不少马来西亚音乐人来中国发展，如梁静茹、巫启贤、光良、戴佩妮等知名歌手都来自马来西亚。在纪景华看来，有共同的文化根基、没有语言障碍、音乐创作氛围更好的台湾，同样是他的不二之选。最终，他如愿考上台北艺术大学，专攻声乐专业。
大一时，“碰！乐团”的前身——汉光教育基金会下的汉光人声创艺乐团扩编，在学长的推荐下，纪景华通过考核加入乐团。“阿卡贝拉的演出和一般合唱团最大的不同是，我们每个声部只有一个人，所以演出中还需要用麦克风。”纪景华介绍：“大体上我们会先把诗词配上一个主要旋律，然后配上和声，再配上鼓的节奏，这样就成了一首阿卡贝拉的作品。”
▲大学毕业时的纪景华
乐团最初的创始单位汉光教育基金会前总监朱玉昌，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这样讲述基金会的初衷：“古腔古调的诗词吟唱要在今天缺乏古典文学底蕴的广大民众中推广，困难重重；改变形式，用音乐把经典诗词作品唱出来，借此来推广中华传统文化。”
起初，基金会考虑利用摇滚乐队的形式，但后来他认为摇滚乐过于嘈杂，不适合传统诗词古香古韵的意境。相比之下，西方流行的无伴奏纯人声演唱模式则更为契合。
除了推广传统文化，基金会还希望这样的演出方式能起到“心灵疗愈”的作用。“在21世纪的今天，文明越来越发达，人心却不可避免地遭受挫折和苦闷。这样的人生境遇在中国经典的诗词作品中也常常可以看到，演唱出来或许能让人们的心灵从中得到慰藉。”他如是说。
循着这条道路，乐团自成立后的七年来，已经用现代阿卡贝拉的方式改编演绎了《满江红》《声声慢》《醉花阴》《青玉案·元夕》《四时读书乐》《游山西村》等三十多首耳熟能详的诗词名篇，风格上愈发多元，涉及流行乐、爵士、 R&B、巴萨诺瓦、摇滚以及民谣等各类乐风。
纪景华透露，乐团最近在创作“一分钟诗词新唱”系列，新改编的杜甫七言律诗《昼梦》也在网上发布。
▲“碰！乐团”最新作品《昼梦》MV
在“碰！乐团”六位成员中，28岁的纪景华是资历最老的。
从2012年乐团创立至今，陆陆续续有三十多位年轻人加入，后因学业、家庭、工作等原因不得不离开。现在的乐团班底在去年2月才组建起来，6月底最后一名男高音到位。七年的时间里，唯有纪景华一直都在。
▲“碰！乐团”合影
2016年，乐团更名为“碰！乐团”。乐团接到的演出邀约不多，最困难的时候团员一个月只有600元的收入。为此，大多数团员都会另寻一份工作赚钱养活自己。“当我们用另一份工作来养活一份工作的时候，这是绝对的热情和热爱。”纪景华在《经典咏流传》节目中说。
虽然新编古典诗词为主的演唱内容使“碰！乐团”独具特色，但很多演出商却并不买账。为了赚取编曲和录音费用，乐团也不得不演唱一些市面上更为流行的通俗歌曲。虽然有妥协，但演出结束后纪景华和团员们还会继续争取：“有没有机会，让我们也可以唱一些自己的原创作品？”
排练和演出之余，纪景华还会去社区大学里教合唱。“我会把我们自己改编的诗词歌曲，让他们去作练习。”他渴望“古诗词+阿卡贝拉”的演唱被更多人听到。
因为乐团大多数歌曲旋律轻快简单，朗朗上口，听众会不自觉地哼唱，不少人甚至因为音乐旋律记住了古诗词的内容，这让纪景华很受鼓舞。
登上《经典咏流传》后，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了“碰！乐团”，纪景华在马来西亚的亲朋好友在网络上看到节目视频，争相转发。纪景华更加确信这件事的意义：“我们能影响的范围到底有多大没有人知道，可是我们会默默努力。以诗入乐，让古诗词通过音乐的媒介传唱下去，这会是我们一直努力的方向。”
现在纪景华还在台北读研三，他计划毕业后留在台湾，继续从事阿卡贝拉和古诗词的推广工作，将这份热爱延续下去。
今年7月份，纪景华将带领“碰！乐团”到马来西亚各地巡回演出。
未来，他希望将古诗词音乐作品带到更广阔的国际舞台上去，让更多人感受到中华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
因为对中华传统文化共同的热爱，来自马来西亚的纪景华与台湾“碰！乐团”走到一起。
他们用现代阿卡贝拉演绎古诗词，赢得了中国观众的喜爱。音乐所凝聚的中华传统文化的智慧和内涵，也是所有华人共同的文化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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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梁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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