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电影工程：感受国粹的别样魅力
历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展映单元，都会为戏迷留出一个版块。去年的上影节推出了昆曲电影《景阳钟》，京剧电影《曹操与杨修》，还有越剧电影《西厢记》。
今年的上影节，则为京剧戏迷带来了“京剧电影工程影片”系列，包括了《龙凤呈祥》《霸王别姬》《穆桂英挂帅》《秦香莲》《赵氏孤儿》等名家经典之作。
▲点击观看《京剧电影工程：感受国粹的别样魅力》
撰文 | 桂姝蕾
每年6月，上海这座城市都会迎来全国甚至全世界的影迷。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展映了500多部中外优秀影片。在众多热门影片中，“京剧电影工程影片”系列展映作为一个特别版块，也吸引了不少观众，甚至是一些年轻人。
为了让更多的戏迷、票友和影迷近距离体验戏曲电影的魅力，从6月16日开始，为期十天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上，第一批京剧电影工程的十部影片在新衡山影院集中展映。
片单中不乏《霸王别姬》《穆桂英挂帅》《秦香莲》《赵氏孤儿》等大众耳熟能详的经典之作。
▲影院观影的年轻人
当传统戏曲与当代数字电影技术结合之后，舞台上的经典在银幕上重新焕发出活力，吸引了更多年轻群体走进影院，近距离地感受中国的传统文化艺术。
观众：
因为这几年也一直听京剧，所以对这方面比较有兴趣。另一个方面觉得这是一部非常经典的曲目，里边的老师也是几位名角，觉得非常值得一听。
此次上影节展映的京剧电影《霸王别姬》改编自梅兰芳与杨小楼合作的同名京剧，由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尚长荣、史依弘共同主演。讲述了秦朝灭亡，楚汉争雄时期，项羽遭遇刘邦十面埋伏、四面楚歌，兵败垓下，美人虞姬与项羽饮酒作别、先后自刎的故事。
▲京剧电影《霸王别姬》
在现代电影技术的支持下，《霸王别姬》中精彩纷呈的场面和感人至深的情感细节在大银幕上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导演 滕俊杰：
在尊重京剧虚拟化表演，尊重京剧本身程式的基础上，其实我做了一些改良。把一些对于叙事推进、矛盾冲突，或者是人物性格表演不太重要的一些细节做了删减，而浓墨重彩地将主人公的命运，或者是《霸王别姬》核心的内容，做了重点放大。
在大众审美偏向于娱乐化、轻快化的时代，将电影和传统戏曲相结合，让年轻的观众多了一种选择，3D版的京剧电影更有一种和剧场看戏一样的“沉浸式”体验，全景声技术使戏曲的声音比剧场更丰富更饱满。
▲京剧电影《霸王别姬》片段
观众：
银幕延展了剧场的空间，让我看了更容易懂，尽管我坐在十几排的位置，但是像在剧场里面坐了第一排VIP的座位一样。因为它的人物都能很近距离地让我看到，所以我觉得很享受，真的很好。
平时在剧院看戏听不到演员抖动衣袖、握拳头的声音，而在电影中却清晰可见。银幕放大了观众的现场感和既视感，尚长荣饰演的霸王和史依弘饰演的虞姬，他们面部的表情，细节的动作都近在眼前，增强了戏曲表演艺术的魅力。
▲京剧电影《霸王别姬》剧照
京剧表演艺术家 尚长荣：
滕导演有一句名言：京剧为本，电影为用。那么我们就是把手、眼、身、法、步，唱、念、做、打、舞，全神贯注地要在摄影棚这个特定的环境之下，展现得淋漓尽致。电影比舞台上这一亩三分地，更加灵活，更加驰骋有余。
很多人都认为戏曲节奏慢，年轻人耐不下性子去欣赏，其实不尽然。戏曲是一门高度凝练的艺术，每一句唱词都是精雕细琢，每一种语气，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转身低眉、抬眼举步都赋有韵味。
▲京剧电影《龙凤呈祥》剧照
京剧表演艺术家 迟小秋：
无论是它的文本、它的唱词，都是文化底蕴很深的。我觉得这批年轻人很多都是大学生，他看懂了然后就喜欢了，喜欢了就投入了，投入了就会更加疯狂地追随。我觉得这对我们传统民族文化在年轻一代的提升，是非常可喜的。
走进影院欣赏京剧电影，就像浓缩的人生在面前次第展开，一切都会让人在以虚代实的意境里充满想象，回味无穷。
第一批“京剧电影工程”历时八年，组建了由我国京剧界名家、电影界专家组成的“艺术指导小组”，在全国京剧界、电影界艺术家的通力合作、辛勤耕耘下，由国家京剧院、北京京剧院、上海京剧院、天津京剧院、天津市青年京剧团、中影股份、上海电影集团、天津北方电影集团等共同参与制作，第一批京剧电影已经成功排演、拍摄，公映。
▲京剧电影《穆桂英挂帅》
上海市委宣传部副部长、上海市电影局局长 胡劲军：
京剧电影既保证了过去传统的精粹，又对电影化以后的舞台表达、艺术表达做了创新的一些处理。同时在这个过程当中，一批新的青年电影人才在茁壮成长。
所以这八年来，从业界来讲我们取得了双丰收，今天把这一份答卷也交给市场，交给我们的青年观众来检验,我们也希望能够听到他们积极地反馈。
虽然京剧电影受题材和受众所限，但从前期筹备到制作宣发，“京剧电影工程”都不遗余力。不久前的第九届北京国际电影节上，第二批京剧电影工程影片《大闹天宫》《四郎探母》《红楼二尤》《贞观盛世》的主创和剧组成员也走上了红毯。
▲京剧电影剧组亮相北影节红毯
京剧表演艺术家 刘长瑜：
两千座的剧场也是有限的，电影受众可就更宽了，又经过时代的发展和一代一代人不断地推敲、挖掘、探索，我觉得经典的作品会给观众留下感染力，弘扬我们的自信，弘扬我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艺术。
通过在国内及国际电影节的亮相，“京剧电影”发挥出强大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也起到了良好的宣传效应。
▲北影节红毯的观众区
值得一提的是，从2016年开始至今，在北京市朝阳区文化和旅游局的大力支持下，以第六届北京国际电影节京剧电影展映活动为契机，北京市朝阳区的紫光影城、劲松电影院、垡头地区文化中心三家影院开始相继进行京剧电影工程的常年定点公益放映工作，截止到今年上半年共放映1200余场次，观影人数达32000余人次。国家图书馆艺术中心于2018年开始进行京剧电影的公益放映工作， 截至今年上半年共展映30场，观影人数约1200人次，为戏迷观众提供了很好的欣赏平台。
对于票房，京剧电影导演有着较为清醒的认识，京剧电影《霸王别姬》导演滕俊杰表示：“《霸王别姬》可能是世界上投资最少的3D电影。这部影片也许不会有爆发式的票房，但它可以不断地播映下去，让更多人感受到国粹之美。”
京剧表演艺术家 李维康：
我觉得京剧是代表中国传统文化的经典，它更能代表国家的这个气派，中国的味道。我觉得可以把最精彩的部分，把所有最美的那个画面、唱腔、表演集锦起来，向国外去宣传。
第一批10部影片制作完成后先后参加中外多个电影节，引发强烈反响。影片《霸王别姬》（3D版）在美国好莱坞杜比影院上映获得2015年金卢米埃尔奖。《龙凤呈祥》《霸王别姬》获得第三十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戏曲片提名奖，《穆桂英挂帅》《乾坤福寿镜》分别获得第三十一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戏曲片奖和最佳戏曲片提名奖。
▲京剧电影《穆桂英挂帅》
京剧表演艺术家 史依弘：
带着电影去了很多国家展映，他们很多人太想了解东方的故事，太想了解东方真正的传统文化。
我们都是传唱前辈给我们留下来的作品，但是我仍然觉得我们这一代有幸做这部分的传承，然后被记录下来，让世界各国的人看到。
第二批京剧电影拍摄工作已经开始启动实施，在剧目选择和影片拍摄上，追求打造精品，拍出留得下、传得开、叫得响的京剧电影佳作，并邀请更多优秀中青年领军人才加盟。
▲京剧电影《萧何月下追韩信》
京剧表演艺术家 叶少兰：
咱们这个工作我觉得非常有意义，所以我们这些京剧老演员也非常地投入。因为这是一个振兴我们京剧的继承和发展的工程。
这个工作始终在中央老首长的关怀、倡导下，在咱们中宣部的大力支持下，特别是在咱们京剧电影工程的领导小组的直接领导下，拍了已经现在将近二十部片子了，很成功。
我国的电影事业就是从拍摄京剧开始的。1905年北京丰泰照相馆创办人任庆泰用一架法国制造的木壳手摇摄影机拍摄了由谭鑫培主演的《定军山》片段，这是中国人自己摄制的第一部影片。
《定军山》
片子随后被拿到前门大观楼熙攘的人群中放映，万人空巷。可见，中国电影一经问世便具有了鲜明的民族特色——与国粹京剧的结合。
中国的电影发展与京剧如此有缘，然而它们毕竟是两门性格不同的艺术。电影与京剧在艺术表现上也不断地进行着碰撞和磨合……
▲京剧电影《状元媒》
不少由舞台剧改编的电影以失败告终，其原因是：要么完全舞台化，缺少电影视觉、听觉的智慧；要么远离经典原作，丧失诚意。
执导过多部京剧电影的导演滕俊杰对此有自己的感悟：在拍京剧电影时，双眼要变成京剧的视角；当然，还要跳出来，变成一个电影镜头、电影观众的一双眼睛，在充满节奏感的叙事和焕然一新的视听愉悦中欣赏投入。
▲上影节期间展映的十部第一批京剧电影工程影片
创新，从来就是京剧的底色。在拍好2D版京剧电影《霸王别姬》的同时，滕俊杰导演决定套拍3D全景声版。“在尊重京剧规律的前提下，满足怀旧和创新的链接与融合。”他说。
导演 滕俊杰：
在《霸王别姬》的镜头叙事考量中，除了紧紧抓住叙事脉络、叙事节奏之外，重点刻画了反打镜头、反应镜头和长镜头，在秉承原作舞台表演的基础上，赋予电影观众视觉感、现代感。
此外，重点刻画了贯穿全剧、具有隐喻性的视觉符号——项羽的背影。在电影中，项羽迈入大殿时的第一个画面即为背对镜头朝王位走去。这一表现方式浓缩了项羽在京剧中特有的出场程式和步法，同时 “暗藏玄机”，以“满镜头”的方式表达他此时目空一切、急于称王的狂妄。
京剧《霸王别姬》在舞台上有自身传统的调度方式，但电影的角色场面调度必须作出调整与改变，从而更好地服务于整体叙事。例如项羽被“垓下重围”的情节，现场角色调度呈现从“平衡感”到“失衡感”再到多层旋转的“眩晕感”的变化过程。
▲尚长荣饰演霸王
七十多岁的主演尚长荣先生从头至尾不用替身，连续在盛夏40摄氏度高温下，坚持实装上阵，他“一打到底”的精神和扎实的武功，以及上海京剧院的技术指导和全体武生演员的倾力投入，将武戏调度的设想变成了可能。
导演 滕俊杰：
必须在人物内心的挖掘中表现角色性格的走向。在项羽与虞姬作最后一次对饮这场戏中，镜头随深情的念白节奏，分别推至项羽与虞姬的特写至大特写，又重复对切。这是戏曲表演舞台上不可能呈现的“视觉再造”，也是剧场里远远坐在座位上看戏的观众感受不到的。
这时，电影观众会发现，项羽和虞姬的眼中已满含泪水，含而不落、凝而不滴。随节奏缓缓推上的人物特写，给观众搭建了一条走向角色内心世界的通道。直到后来项羽唱完“力拔山兮”后，左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这滴泪，是项羽内心剧烈跌宕的真实写照，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多了，不像英雄；少了，缺乏人情味。
京剧电影和舞台美术的呈现方式不同，京剧电影工程拍摄中，运用高科技数码技术背景多层次、多质感的舞台背景呈现（包括云、水、天的变化等），将一个固定不变或单一平面的背景变成与表演有机融合的立体空间，从而“打开”了舞台，让人渐渐“忘记”了舞台，融入了电影。
▲京剧电影《霸王别姬》
导演 滕俊杰：
3D拍摄最突出的视觉特点就是出屏效果，它形成了一次次“破幕而出”的逼真感，让观众产生强烈的共鸣。
我对剧中适合制作3D效果的内容做了详细的梳理，切忌过多过频，保持了一定的“克制”。全片成功运用了目前全球最先进的全景声技术，十分接近人在现实生活中对声音的全方位感受，在听觉层面上大大丰富了传统的京剧唱、念以及曲牌旋律与锣鼓点。
当传统戏曲与现代放映技术结合之后，传统的戏曲表演也就摆脱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同时大大降低了观众欣赏舞台艺术的成本。
相对许多古老的表演艺术而言，京剧确实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它生活在一个媒体逐渐发达的时代，使得一些艺术家的优秀表演艺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纪录保存下来。
让传统艺术通过电影的新科技手法来传播，也许是未来的一个方向，不仅仅戏曲需要年轻人，年轻人更需要戏曲的滋养。
正如著名京剧演员王珮瑜所言：“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喜欢戏曲的人，另一种是还不知道自己喜欢戏曲的人”。
监制 | 陈 杰
制片人| 石 岩
主编 | 马戎戎
记者 | 桂姝蕾
编辑 | 桂姝蕾
责编 | 桂姝蕾
运营 | 邓 荣
往期节目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