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明：甘当历史的“做衣人”
在大型音乐舞蹈史诗《奋斗吧 中华儿女》的剧组中，有这样一支幕后团队，他们是最早进入剧组做准备、最晚撤出的团队之一。
他们，就是为整个演出提供服装、道具的工作人员。
这支幕后团队只有不到40人，却要负责近四千名演员的上万件服装和道具。而服装道具的设计制作水平直接关系到整场晚会的品质，甚至可以说是整场晚会的半壁江山。
66岁的姜小明是《奋斗吧 中华儿女》服装和道具的总设计师。
49年前，姜小明从青岛特招入伍，经过舞蹈专业训练后，被分配到总政歌舞团担任舞蹈演员。1980年，她到北京服装学院和解放军艺术学院学习服装设计，毕业后，在总政歌舞团从事舞台服装设计工作。
姜小明有着三十多年的舞台服装设计经验，担任过春节“双拥晚会”、“八一晚会”、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晚会等大型晚会服装总设计工作。她负责服装设计的作品《阿昌射日》荣获法国“明日”大赛最高奖——法兰西共和国总统奖；《豪情武侠》荣获国家文化部第十届舞台美术文华奖。
18岁时的姜小明
虽然她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但是这次晚会的艰巨任务让她也连连摇头：“工作量太大了，我之前估计不到这么大的变化，我们上万套服装全部都调整过，没有一套不修改的。”
最终，呈现给我们的是舞台上多姿多彩的舞美场景，深红、艳红、正红、粉红、嫩黄、藏蓝等色彩呼应，搭配得当；各个篇章中的每一个道具、每一件衣服，都符合历史真实。
《奋斗吧 中华儿女》剧照
在姜小明的手中，万件服装道具共同体现着祖国由弱变强的发展历程。全体参与者数百个日日夜夜，浓缩为短短两小时的演出。一部奋斗史诗的背后，是这样一群默默无闻的幕后团队的奋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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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潘婷
北京房山，距离正式演出两天前。
“可以，就这半拉，你这个可以留着。”
“差点儿就先不管它，先毛着，现在先把样子弄出来。”
工作现场，姜小明正在重新设计第四篇章的服装。
姜小明在工作车间调整设计方案
距离正式演出仅剩两天的时间，《奋斗吧 中华儿女》的第四篇章临时新加了《天耀中华》的新节目，需要新制作200多套服装，而服装的布料还没有着落。同时，多个节目的服装也要完全重做，姜小明遇到了工作以来最大的挑战。
《奋斗吧 中华儿女》服装道具总设计 姜小明：
服装变动最大的一次，就是第四篇章的调整。有些都是颠覆性的变动，时间太短了，要换服装，换道具，包括布料什么的都还没有，得想办法把布料整来，把款式定下来才能往下进行。
在一次节目审查后，总导演杨笑阳提出意见：“第四章重打鼓另开张，重新做，工人、农民、科学家都不对，包括那个中式服装都不行，你得找真正的汉服。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估计明天还有大斧子砍下来。我当演员的时候你就是好设计师，我也知道你很累，这次确实量太大了，唉。”
那晚的审查过后，姜小明带领服装团队又度过了一个不眠夜。重新讨论、如何修改、怎样调整，大家集思广益，纷纷出对策，到凌晨一点才把方案敲定。
正式演出前的日子，她一边与团队成员一起准备原材料，一边继续与导演沟通、修改设计方案。每天精神高度集中，心无旁骛，奔波于家、会场、排练场、房山车间、河北原料采购厂之间，到半夜才能回家，每天只能睡两到三个小时。
每次调整后，她需要重新开始画设计图。原来已经完成的八千件服装，加上重新修改、制作的服装，总量已经突破一万件了。
姜小明在车间忙碌
在排练期间，困难的事情接踵而至。
有些章节里的情节故事并没有完全确定下来，但是服装却需要一直要跟进，以设计图、样衣一步一步往前走。当情节一点点调整确定时，服装已经设计了好几遍。
演出人员的每一套服装都不一样，需要根据每个演员准确的身高尺寸，量体裁衣，一件一件手工裁剪制作，无法流水线作业，所以几千套服装相当于全部定制。时间紧，任务重。
导演和编导们并不了解服装道具的制作难度，一提出需求就催促尽快做出来。其实，姜小明和工人们几乎已经没有了休息时间，加班加点赶工，极力配合各个节目导演尽早拿到服装道具。
如果不是她有几十年的工作经验，提前做好一切准备，这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奋斗吧 中华儿女》服装道具总设计姜小明：
因为本身这个晚会就挺庞大的，牵扯到的人员，样式，包括服装的总量都比较大。光款式就是几百种都不止，总套数都过万了，包括道具也是，都过万件了。
幸好，姜小明和她的团队已经合作了近十年，互相默契，“你说这东西要多大尺寸，要什么颜色，他们心里都清楚，都明白”。
这次服装道具制作的数量也创下了历年大型文艺晚会之最。对姜小明和她的团队来讲，这值得他们辛苦付出，也将在他们的人生履历中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作为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重大庆典活动之一，这次的国庆文艺晚会要求舞台上的每一个道具、每一件衣服，都必须做到符合历史真实。
宿哲是《奋斗吧中华儿女》第一篇章的执行导演，为了真实呈现新中国成立前的历史，他与姜小明沟通交流，颇费了一番心思。
“每一面旗帜，它都有时间节点。南昌起义、秋收起义的火把是什么样？怎么让它像真实的火把？红军过雪山草地应该是什么样的绑腿，穿的是草鞋还是布鞋？淮海战役群众用的小推车是什么样子？支援前线的旗子字样是什么？”宿哲说。
在车间摆放的旗帜道具
为了弄清楚这些问题，姜小明从五个月前接到任务开始，便一头扎进了中国不同历史时期的服装史料中，看图、看素材、看装饰。她需要从服装一上场就能看出晚会展现的98年奋斗历程。
在她的家里、工作室和制作车间，随处都是一摞摞的设计图纸。为了不打扰姜小明的工作，爱人孩子暂时搬到别的地方住，把家腾给姜小明，家里已经被她变成了堆满图纸和方便食品的战场。
一件战士过雪山草地的服装，若想做出自然发旧的效果，需要比平常的演出服多三到四次制作工序。首先需要做成成衣，之后上色，在此之后还需要涂一种特殊的涂料，让衣服鼓起来，增加它的立体感。
刷上特殊涂料的服装
《奋斗吧 中华儿女》服装道具总设计 姜小明：
这是过雪山的衣服，我想让它有年代感，历史感，又有厚重感，所以我们在上面刷上一种发泡的东西，让它隆起来，鼓起来，产生机理感。
这件衣服光是做旧方面，经过了五六道程序。上舞台之前，我还会加上很多雪花，真正像刚刚下过大雪的感觉。
最后呈现的《过雪山草地》服装道具照
服装就是印记，我们看到“布拉吉”连衣裙就想到改革开放，看到列宁装就会想起上世纪五十年代，服装在每一个历史时期都是不一样的。在姜小明心中，这场晚会的服装尤为重要，必须做到真实准确，不能有任何硬伤。
《奋斗吧 中华儿女》服装道具总设计 姜小明：
从解放前28年延续到现在，服装上就能体现，我也是按这个来整体设计、把控的。
解放初期，因为经济各方面比较差，所以做得就比较暗淡；解放以后就开始调整了，比较新，颜色亮丽；在当下，服装的款式、颜色达到了一个饱和点，很有隆重感。
所有的服装必须尊重历史，尊重地区地域，而且在原有基础上，还必须增加它的艺术感和美感。你要还原历史，但是要增加艺术感染力。
面对这样的国家任务，姜小明带领30多人的服装团队在压力中完成了一次次的考验。与此同时，姜小明还要负责上万件舞台道具的设计和制作。
姜小明和团队制作的道具
《奋斗吧中华儿女》服装道具总设计 姜小明：
道具在现实中是一个样，在舞台上又是一个样，它是相对夸张又不能走形的。舞台的大小，人在舞台占的比例，道具的比例都要考虑。第一它必须真实，什么旗、篮子、水果、刀、枪这些，我顺带着就把它都做了。
在跟拍记者的镜头下，无论是大会堂后台，还是房山的制作车间，几乎没见过姜小明坐下来好好吃过饭。
制作车间因政策原因搬到远离市中心的郊区，交通成本陡增，时间难以保证，各个环节的衔接配合极为不便。还要忍受车间里的蚊虫叮咬，再热的天也不敢穿裙子短袖。
她每天奔波几百公里，疲惫却从没听见她叫苦，最多说一句，“没办法！”
而实际上，她一直在积极想办法。
北工大几次节目审查之后，离演出时间越来越近，各个导演的新需求开始密集地发过来，有的要修改原定计划，有的节目被取消，有的节目要减员，也有新的节目加入。前方的所有改动，服装计划都得跟着调整，再多困难，她也会想办法尽量满足导演和节目的需求，她有一句话：“现在导演为大”。
当第一篇章节目进入大会堂彩排，服装道具也得随之进入。但因条件限制，运货的车辆不能白天进城，只能晚上，而且道具车是大货车，还得层层报批才能通行。
因为交警部门还没有批下来，耽误了一天，导致后面的时间更加紧张。大会堂在催，工人们在赶，白天干到晚上，熬夜制作、点货、装货、运货，每天送好几趟。姜小明不仅要到处奔波，还和工人一起熬夜，一起动手赶工。
姜小明在车间与工人们一起熬夜赶工
有的导演定得太晚又要得急，曾逼的负责道具的连师傅急得说出“我又不是孙悟空，我又不会变魔术”；56个民族的服装实在赶不及全部做出，要求又必须每个民族都要准确，只能想办法去别的歌舞团借。
第一篇章的火炬，送到大会堂时被拦在了门外，导致彩排时台上只看见一个样品，杨笑阳总导演忍不住冲姜小明团队的成员郭爱国发火。
姜小明则在私下劝慰团队里的工作人员，不要和导演争辩：“他说你听着，现在解释没有用。”
离正式演出越来越近，抗洪抢险的沙袋在大会堂排练时出现灰大的问题，姜小明吩咐将沙袋连夜拉回房山。工人一夜不睡觉紧急处理，第二天天不亮就又送回大会堂排练，问题仍然没有解决，还是有灰。
但演员们却不知道工人们已经辛苦了一夜没合过眼，以为根本就没换，从而产生了误解。
虽然已经有三十多年的舞台服装设计经验，然而这次任务的压力之大，突发情况之多，也超过了姜小明的预料。无数次想要放弃的时刻她都告诉自己咬咬牙就能坚持下来，因为她也是一名军人。
《奋斗吧 中华儿女》服装道具总设计 姜小明：
只要有目标，我觉得事在人为，你就辛苦点，玩命点就行了。
有时候吃饭也不想吃，一味就想把工作做好，玩命把它弄好，调整好，所以脑袋瓜一直在转。我自己看到舞台上不好，我自己就会私下里调整，不是说非要领导说你调整，我没有，我自己在下面看，我就是给自己找毛病，找问题。
最后呈现的第二篇章“艰苦奋斗”中
《东方红》服装道具照
49年前，姜小明还是总政歌舞团的一名舞蹈演员，因为对服装设计的喜爱，她从台前退到幕后，专心研究服装设计，一干就是三十多年。
舞蹈演员时期的姜小明
近十年她参加了几乎所有国家级重大晚会的服装道具设计，无数次的鲜花、荣誉、掌声让她时时刻刻都知道，作为一名服装设计师，永远要做好那个让舞台上每一个演员都满意的制衣人。
姜小明在工作车间检查服装
面对巨大的工作压力，姜小明从没想过退却，即使遇到难题，她也只是咬咬牙坚持下来。这是一个服装设计师的修养，更是一位军人的品格。
“非爱无以坚守”，如今已经66岁的她仍然奋斗在路上。
为他们点赞！向他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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