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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是越剧名角吴凤花最熟悉也最热爱的地方，无论是农村的草台还是剧院的华台。
她的飒爽英姿，她洒脱流畅的唱腔，她的快乐和悲伤都留在了大大小小的舞台上。今年的除夕夜，吴凤花更是登上了春晚的舞台。
哪怕演出时长只有短短的一分钟，这次表演机会对她而言，仍然太珍贵了。“从我们传统文化这个角度来说，可能都希望能够有这样一个向全国人民展示亮相的机会，很宝贵，尤其是我还处在一个全国的基层院组。”吴凤花说。
此次吴凤花表演的是《红楼梦》中的选段——《宝黛相见》，担任贾宝玉一角。
贾宝玉：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似一朵轻云刚出岫林黛玉：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 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贾宝玉：娴静犹如花照水 行动好比风扶柳林黛玉：眉梢眼角藏秀气 声音笑貌露温柔贾宝玉：眼前分明外来客 心里却似旧时友
若问“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待《文化十分》记者带你走进吴凤花的故事。
撰文：梁珊珊
“是阿花！花帅又上春晚了！”
除夕晚上，戏曲版块《四大名著》一结束，吴凤花的朋友圈就被粉丝们刷了屏。
“阿花”“花帅”是吴凤花的粉丝对她的昵称。这位经常送文化下基层的越剧名角，曾二度获得“中国戏剧梅花奖”，但因为个性亲民、爽朗、没有架子，格外受老百姓喜爱。
吴凤花常说：“对演员来说，被老百姓需要并且喜欢，也是一种幸福！”
今年是吴凤花第二次上春晚。2006年，她首登春晚舞台，饰演梁山伯，与饰演祝英台的陈飞一起表演了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选段，唱的是“书房门前一枝梅”那段经典的《梁祝—十八相送》的折子戏。
▲ 吴凤花（右） 陈飞《十八相送》
戏曲导演魏道胜谈到邀请吴凤花的初衷时感慨：“她在我心目中是很受尊重的，德艺双馨。这个演员真的非常敬业，常年下乡演出，在绍兴那个不算大的城市，甚至一天演出好几场，很不容易，像这样的演员应该多到春晚舞台上来，多到国家电视台登台亮相。”
吴凤花高腔大嗓，英武帅气，“能文能武”，文能演《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梁山伯、《白蛇传》中的许仙、《跪池》中的陈季常等；武能演《马龙将军》中的马龙将军、《穆桂英挂帅》中的杨宗保、《陆文龙》中的陆文龙等，个个都是信手拈来。近年来，她还挑战塑造了屈原、王阳明等角色。
▲ 吴凤花饰王阳明
而今，由她主演的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已走遍世界，一出《狸猫换太子》演出600余场，场场爆满。舞枪、开打、甩发、倒僵尸，高难度的戏曲绝活，对于今年50岁的吴凤花依然不在话下。
▲ 吴凤花饰杨宗保
▲ 吴凤花饰梁山伯
▲ 越剧《狸猫换太子》吴凤花、吴素英表演
在江南一直以来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坐乌篷，品黄酒，听越剧，神仙般的生活。”
吴凤花所在的、有着30多年历史的绍兴小百花越剧团，就是一个深受越剧戏迷追捧的越剧团。在绍兴小百花艺术中心的大院里，停着一辆加长的移动演出车。后边的货柜翻倒支起来，就是一个可以移动的演出舞台。吴凤花是绍兴小百花越剧团的第一代演员，也是绍百的票房保障。作为当今越剧舞台上的当红小生，又是少数待在地方剧团的名角，吴凤花常年下乡演出，平均一年有150场左右在基层一线的演出。对于下乡演出，吴凤花从未叫过累，反而乐此不疲。她说：“我是从农村出来的，我真的很热爱我的行当。”身边的朋友们心疼她太辛苦，她却直言自己很幸福：“作为演员，有戏可演是一种幸福；作为越剧演员，能在全国观众面前推广越剧是一种幸福；作为老师，能教学生坚守舞台是一种幸福；作为牛妈，能为牛牛树立榜样是一种幸福·····”晚上11点，刚刚结束联排的吴凤花，在后台抓紧收拾行李。为了在春晚舞台上60秒的精彩呈现，1月9日吴凤花就来京进行第一次彩排。吴凤花师从著名越剧演员范瑞娟，一直是范派小生，但本次在春晚最终呈现的却是地道的“徐（玉兰）派”唱腔。一般而言，范派表演较温厚典雅，具有男性稳健轩昂的阳刚之气，唱腔淳朴滋实、宽厚响亮；徐派表演则俊逸潇洒，唱腔高昂激越、刚柔交融，多表现倜傥热情的人物。每次彩排，她都要与编导等人在细节处反复琢磨、推敲，不停更改、完善。她一边打包行李，一边向记者念着这几天满满当当的行程安排：“9号10号在这儿排练，11号回去，14号一早再飞回北京，15号一早再飞到三门演出。嗯，明天一早又要出发了。”可即便演出多，加上车马劳顿，一旦登上舞台，吴凤花立马就荣光焕发了。 一直负责跟拍吴凤花的记者任思晔告诉我，花帅一直都是“累并快乐着”。熟悉吴凤花的戏迷都知道，阿花是个不折不扣的“拼命三郎”，“不疯魔不成活”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如果不是吴凤花亲口告诉我们，很难相信，就在5个月前，吴凤花因为左声带有两处小结，刚刚做完了手术。“对，我天天在算日子。这一个月零三天，可能对我的舞台生涯来说，也非常重要。当自己的嗓子力不从心的时候，那种演出的感觉很差。”一个靠嗓子的演出行当，偏偏声带出了问题。绝望的时候，吴凤花甚至想过退出舞台，“有时候唱不出来真的很着急”。可上天还是眷顾了这位视舞台和观众为生命的“戏痴”，声带小结手术很成功，没多久她就投入工作了。她兴奋地说，这块心病总算是解除了。“如果我的喉咙不好，我的快乐就没有了。声音的好坏，直接决定着我快乐与否。”吴凤花对记者说。她保养声带的办法就是“能少说，就少说”，可绝对不能耽搁演出。1998年4月15日，在武汉剧场的第四天演出中，持续高烧却依旧带病上场的吴凤花在演绎一个高难度动作时，一个趔趄从高台砸到了地上。为保证演出的完整，吴凤花坚持完成了剩余半小时的演出。随后，被紧急送往了医院。经诊断，胸椎第6节和第12节压缩性骨折，没有造成高位截瘫简直就是万幸。吴凤花却说：“其实这是种本能反应，本能地总想弥补过错，如果导致了舞台中断，挺对不起观众的。就是没想到后来会这么严重。”在采访中，吴凤花从不愿说什么“戏比天大”，在她看来，她所做的不过是一个戏曲演员的本分罢了。2016年，在越剧《屈原》全国巡演中，吴凤花在走台时意外被花枪扎伤，锁骨处缝了12针，可当晚她硬是打着封闭坚持演出。▲ 吴凤花饰屈原
刚缝合的伤口有血水渗出，在后台吴凤花就自己简单地消了下毒。由于伤口靠近锁骨部位，演出时，一个动作，一段唱腔都会拉扯刚缝合的伤口，吴凤花强忍疼痛，硬是坚持到演出结束。剧团同事看到她的那份坚持，都禁不住流下眼泪。而很多在现场看得“如痴如醉”的观众直到事后关注“朋友圈”时才知道，吴凤花那晚是负伤演出的。不少戏迷关切地询问阿花，如此负伤演出、“玩命上台”为了什么？吴凤花回答道：“作为演员，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已经习惯了。”剧团每年演出八成都在农村，舞台是水泥台板架起来的，又硬又冷，有时身子在水泥台板上砸得生疼，皮肉在跌打中渗出了血，可是吴凤花的动作依然十分到位，武戏滚打毫不走样，拿出真功夫让农民群众观赏。去年，新编历史剧《王阳明》审查前夕，吴凤花的右手手腕又因意外摔伤而造成骨裂。而吴凤花能否撑下全场，关系到审查的效果，更关系到这出大戏能否正式首演。到审查演出时，吴凤花不仅展示了范派高亢的声腔，更是凭借利落的身段完成了高难度的托举，丝毫看不出骨裂对她造成的影响，细腻演绎了王阳明这一角色的内心情感。她说：“我对我的家人要有交代，我对我自己也要有交代。我们绍兴有句话叫，给人道声好，你是一生苦到老，我连一点苦都吃不起的话，对下面的孩子们肯定也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舞台还是蛮眷顾我的。因为我爱演出，舞台也很眷顾我。”“牛牛，妈妈跟你说新年快乐，你不给妈妈加加油啊，让妈妈好好表现？”儿子似乎兴致并不高，吴凤花很理解：“其实他不开心，总归是想吧，多少是有点想我。”因为常年在外演出，吴凤花陪伴儿子牛牛的时间屈指可数，做母亲的，总觉得心里有亏欠。
演出很顺利。吴凤花也通过我们的镜头，跟儿子牛牛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感谢孩子对老妈的理解
其实老妈也很想你
但是儿子长大了
我相信在你身上有很多温暖的行动
妈妈也会很努力地去工作
我会跟你永远心连心、心贴心
"40岁那年，吴凤花的人生中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就是儿子牛牛的降临；而另一件是，面部开始铅汞中毒。这一度让吴凤花的事业面临巨大波折。十年前，因为对油彩妆过敏、铅汞中毒，吴凤花的整个面部发黑。严重时，连眉毛都脱落。“按照医生的说法，其实是不适合再从事这个职业了。 ”吴凤花回忆道。起初，吴凤花无法面对这件事，一度不敢出门，不敢见人。她生怕别人看到她的素颜，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她接受不了。“作为一个女生来说，当然都希望自己漂漂亮亮出去，尤其是我们这个职业，会经常和外界接触，所以我出门必须化妆。”她说。一边是如日中天的越剧事业，一边是日趋严重的面部过敏，很长一段时间里，吴凤花都在两者之间做选择。她回忆，有一次演出结束以后，有一位戏迷进来要签名，对着吴凤花问：吴凤花在哪里？她心里想，原来我的脸这么严重，观众都认不出我来了。2014年底，吴凤花暂时离开了舞台，3个月内没有再接任何演出，一度陷入消沉。有一次去幼儿园接儿子，有人就问她，你是哪个孩子的奶奶？这话听着很刺耳。但小孩子不懂，就说，这是我妈妈。“我妈说我得忧郁症了，其实就是放不下，然后我经常去看别人演戏，痒嘛，喉咙也痒，手也发痒。”吴凤花说。既然放不下那就回去唱，难舍戏台的吴凤花下定决心，只要化妆还能盖得住脸上的黑迹，就继续唱下去。“我一化上妆以后，我觉得我跟现实中的我脱离了，我似乎多了一份自信感，我内心也强大了。”卸完妆，面对我们的镜头，她很淡然地解释：“整个脸汗腺全堵塞，我脸上不会出汗的，我这张脸那么黑，如果不上油彩妆，根本是盖不住的。”
问及吴凤花的新年愿望，她说道：“首先要身体好，保护好身子，然后希望能够多演戏，演自己喜欢演的戏。经典人物要传承，也希望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题材，与时俱进。”心中有光明，奋斗的舞台便永不谢幕。这是吴凤花自勉的话，也是我们对她最好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