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烦恼丢到爪哇国的间隔年 | 缪思导师
米老师要我写写在印尼呆了一年的经历,要说起那段经历,一上来就得暴露年龄——2009年6月我正式开始在雅加达的生活,算起来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在一个奇怪的国家,既不是读书,也不是做一份正式的工作,今天叫做gap year。这个决定往前推,最终会推到一个“惨痛”的事件:一次挂科。
偶然被人称为“学霸”,我只能心虚地笑笑。这倒不是谦虚——你见过学霸有挂科的吗?高三的时候,我硬着头皮学了物理(上海的“3+1”高考模式)。学理科的人最聪明,不仅我的父亲持有这种观(pian)点(jian),许多在上海招生名额有限的高校,无论招什么专业,也是只招理科生的。浙大在上海只招学物理的考生,在服从调剂的情况下,我进入了化工系下属的制药工程专业。于是乎,大一的每一天,我都在学各种学不懂的课:微积分、化学、物理、制图、试验。大一下学期,我挂掉了必修课“C语言编程”。在大学,挂掉必修课意味着一切好事从此与你无缘:奖学金、出国交流、各种需要竞争的机会。在看了两遍学生手册以后,我自作主张,操作转去了英语专业。
在英语系,我轻轻松松地就可以拿奖学金,并且多出了大把时间。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开始混一个非常“疯魔”的社团,并且一直做到了毕业。这个名为AIESEC的社团在学校的名声有几种:那里的人英语都很好,经常和老外玩;他们会跳一些奇怪的舞,像个传销组织;他们经常出国,但是去的都是印度之类的奇怪国家。这些说法中都有事实,因为AIESEC做的事情就是通过组织青年学生出国交流达到培养青年领导力的目的。而我们所做的出国交流,不是一般的参观访问,而是需要学生进入当地的一个公司或NGO进行至少六周的实习。AIESEC的在校成员负责这个交流项目的全流程运作,从公司的寻找到学生的招募,再到本地学生和海外公司的匹配,到最终成行完成实习,都需要每个高校分会自己落实。
AIESEC著名的“群魔乱舞”
毕业将至2008年,金融危机蔓延全球,中国也无法独善其身。作为2009届的毕业生,我们很“幸运”地赶上了这个特别的求职季。在几次面试失败以后,我开始动起了“歪脑筋”。每个有AIESEC的国家和地区都有一个国家级的总会(MC, member committee),总会成员全职工作,每一届任期一年。更有意思的是,许多国家的总会都有外国人,大部分国家的总会都接受外国人的申请。中国是AIESEC“大国”,这意味着中国大学分会里的主席团成员就有实力去一些“小国”担任总会职务。我申请了几个国家的总会,最后拿到了来自印尼的offer。这真的还算不上什么奇怪国家,我有一个广外分会的朋友,直接去了毛里求斯!
印尼总会的一届任期从每年的6月1日开始。所以我6月7日参加完学校的论文答辩,8日回到上海,9日就上了飞机去了雅加达。没拍毕业照,没参加毕业典礼,毕业证都是拜托同学帮我领的,好在我对“仪式感”这种东西也没什么执念。更幸运的是,尽管老爸对我自说自话转去英语系颇有微词,但爸妈也学会了不来多管我,并尽量提供支持(aka给钱)。在大二的暑假,我已经通过AIESEC去过了印度。所以,当我告诉妈妈要去印尼的时候,我妈的第一反应是:那是什么地方?和印度是一个地方吗?
第一次到雅加达和团队会和
雅加达是个很热的地方,湿度也大。到了雅加达,我先借住在朋友家里,要适应的第一件事是——洗澡!我先后住的两个人家,生活水平都不差,在当地属于典型的“小康之家”。可是即便在这样的家庭,他们洗澡的常态也是从一个大的蓄水池里用水瓢舀冷水往身上泼。这着实令我受到不小的惊吓。面对我“为什么没有热水”的疑问,朋友反而觉得奇怪:这么热的天,为什么要热水洗澡?租了房子以后,我每次洗澡前都要煮一大锅热水,然后兑成温水用。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甚至偷懒的时候,就直接拿凉水冲一下。人真是不能低估自己的适应能力!
说是在AIESEC总会全职“工作”,但事实上,每个成员能拿到的只是一点补贴(stipend),而不是工资。省吃俭用是必不可少的。比如,我首先需要学习的就是在当地坐公交。所谓公交,一种是比较正规的BRT系统,有封闭的站台,等车来就行;而另一种,就类似大家去泰国清迈旅游时会坐的“双条”,一种小车,招手即停,下车要自己招呼司机。所以,我学会的第二句印尼语(第一句是“谢谢”)就是“Kiri, ba!”(直译为“左边,先生”,印尼车辆靠左行驶,让司机“左边”,就是告诉他你要下车。)除了坐车,每天吃饭也是一大考验。因为补贴有限,团队每天会一起去吃路边摊。印尼的路边摊,会使用一种油纸包裹食物,如果有饮料,是装在塑料袋里给你的(后来才知道很多东南亚国家都有这样的习惯)。点一瓶玻璃瓶装的可乐,老板会把可乐倒进塑料袋,插进吸管,就这么抓着袋子喝。
我妈作为一个全心全意照顾家庭的中年妇女,不知道印尼情有可原。但事实上,印尼这个国家在中国的“存在感”确实很低,大部分只知道巴厘岛,却不知道巴厘岛是属于印尼的。从人口上来讲,印尼是世界上最大的穆斯林国家。印尼人口超过2.6亿,是世界第四大人口大国。更重要的,印尼的人口非常年轻,人口年龄中位数刚刚超过30岁。从我看到的实际情况来说,这不仅是因为当地生育率高,孩子多,也和他们的老人寿命不长有关。我在印尼短短一年,身边就有两三位同龄的小伙伴经历了父母辈的去世,那些老人的年龄不过五六十岁。
雅加达人都喜欢去万隆(Bandung)凉快凉快,没错,万隆就是“万隆会议”的那个万隆
近年来,全球反恐形势紧张,穆斯林这个群体也因此广受误解。印尼人口中的穆斯林比例超过85%。除了印尼华人,我接触到的所有当地人都是穆斯林。我的团队中有两个非常时尚的女孩儿,不佩戴头巾,并且染了头发,但她们也是穆斯林。有一次我和一个戴头巾的女生聊天,她告诉我,I find peace in wearing the scarf.(戴头巾令我得到安宁。)我对这句话印象特别深,因为我们看到女生戴头巾的第一反应就是“好热”,或者是压迫女性。但是宗教也给人带来内心的宁静,对于那位女生来说,她觉得戴头巾令她心安,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去随意评判(judge)这种行为呢?
在印尼这一年,更加使我认同青年人国际交流的意义。如果我每天在电视新闻上看到各种恐袭的消息,大概也会对穆斯林产生厌恶和反感。但我在印尼接触到的都是真实的个体,“穆斯林”不再是个抽象的名字,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对群体的刻板印象来自无知,从科学角度看,也来自人脑天然的惰性。如果我们愿意多花点时间去和真人交往,而不是让手机主宰自己的认知,我们的世界会变得更开阔。
一群人在一辆小面包车里,又挤又热,大家也不改其乐
我在印尼接触的主要是AIESEC圈子里的大学生,他们当然无法代表普通印尼人,但是这些青年人所呈现出的面貌确实能让人看到这个国家向上的希望。比如,我身边的当地朋友都很关心国家的政治动态。现任印尼总统佐科(Joko Widodo)在2010年那会儿已经是火到不行的政治新星。无论是在facebook还是线下,经常听到朋友们对佐科津津乐道,他们认为佐科上台对国家是大好事。这种热情当然和每个国家具体的政治体制有关,但是见多了国内一心只纠结考研出国还是找工作的大学生,我还是被印尼青年惦念国家的精神感动。
另一件小事是当地人的友善和礼貌。我们平时出入小区和公共场所,印尼朋友都会和保安门卫打招呼。大家在路边摊买吃的,对小贩也是特别客气,反之也一样,无论是门卫还是小贩,对其他人都很友善。在这一点上,我甚至觉得印尼人比中国人做得更好。
一年中唯一一次在旅行,是新年去了日惹
在印尼这一年,因为工作繁忙加之财力有限,我几乎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旅游。直到前年参加妹妹的婚礼,我才第一次到了巴厘岛。我想,今天我再去印尼,一定是住个舒服的酒店,出门打车,吃点好的,再也不可能像当年一样坐公交车、吃路边摊。所以我发展出了一个理论:去“穷国”一定要趁早!“穷国”一旦发展起来,错过的就再也体验不到了;人一旦“脱贫”,更是难以再自愿吃苦。而在“奇怪国家”的经历,却令人受益良多,尤其在一个人的青年时期。世界那么大,谁都想看看。但世界不是只有美国、英国、欧洲这些地方,所谓“broaden your horizons”,也不该是一句陈词滥调,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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