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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干事:我是这样“滚”出军区大院的!

酌月楼 2021-03-16

来源:前哨午报 


公元2016年1月,南京军区与其他六个兄弟大区一起,被新的五大战区所替代,悄然隐身于历史舞台的幕后。这次转身,惟有梦里,已难再见。由此让我想起曾经见证了我的青春与梦想的那个机关,那个大院……




01



人生哪,叫啥不叫啥,去哪不去哪,不过一张纸罢了。


26岁的时候,一纸调令,将我从第一集团军军部调到了南京军区政治部。职务依然是干事,干事,在哪个机关都是干事的,稍感自信的是,象这样的年龄,在大军区高级机关营帐里坐办公室,为数不多。仅此而已。


进了军区大院,顷刻就颠覆了我脑子里有关大与小的地理概念,之前以为大的地方,一比较就变小了,甚至小得没名堂。这让我更加明白:大与小、高与低、长与短……等等,都是相对的。


南京军区机关大院里面,实际上只有军区首长以及司令部、政治部在此办公,后勤部(后来叫联勤部)则在新街口有一个独立院落。大院座落在南京紫金山下,玄武湖畔,明故宫旁,是金陵古城极为静谧的一处绝佳胜地。


从南京市区图看,军区大院与紫金山连成一片,皆为绿色,找不到任何标注。这一大块绿之地盘,越是不着墨痕,看似平淡,却越是平添了人们无尽的遐想。南京市的黄埔路、珠江路、太平门的路口,过往的市民、游客,总会好奇这个并不起眼的院子,绕着走了大半天还是大院的围墙。可见的是门口执勤士兵的肃穆严整,再顺着大门往里看,能见院内道路两旁挺拔的法梧、雪松、香樟等大乔木,还有整洁笔直的道路……如果碰巧,能看到哨兵换岗时威武正规的军姿队列。


目之所及的景象,很多人能想象到的是,这是一处军事重地,却鲜有人知这个大院,就是神州版图东南战略区域的军事指挥中枢。


若是往大院深处走,便走进了它的历史,它的文化,它的骄傲。

这里是明代官员御赐廊街的遗址……

这里是清朝精锐部队的营地……

这里是清末陆军学堂的旧址……

这里是广州黄埔军校的北迁地……

这里是蒋介石的‘‘憩园’’府邸……

这里是日军签下投降协议书的所在地……

这里是国民政府国防部的办公区……

这里是昔日华东军政大学的校部……

这里是早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最高学府——军事学院的校址……


这里是刘伯承、廖汉生、刘浩天、张震、钟期光、王平、许世友、唐华、江渭清、杜平、聂凤智、彭冲、廖汉生、向守志等老将运筹帷屋之地……


这里培树了“英雄硬六连”“南京路上好八连”“鼓浪屿好八连”“红色尖刀连”和“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王杰、“郭兴福教学法”创始人郭兴福、“清正廉洁一身正气的好干部”范匡夫等一大批军中楷模……


如果说,大院之大是其形,历史之盛是其本,那么架构之大便是其骨。

‘‘长话台么,请接第1集团军……

请接第12集团军……

请接第31集团军……

……


是的,当时南京军区领导指挥着江苏、浙江、安徽、福建、江西省和上海市五省一市境内的所属武装力量,防区与朝鲜半岛、日本和台湾岛隔海相望,是祖国大陆的东南门户,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军区下辖3个集团军,1个守备区,3个武警机动师(武警2师、93师、181师),光底下的军级大单位就有11个,总兵力愈32万之众。


军区机关二级部有35个,在院内散步,一抬头便能遇见将军;师职干部在周边早晚菜场随时可见,与普通机关干部一样骑着自行车……




021




人说‘‘宰相府的丫鬟七品官’’。身处高位,一不留神,很容易生发飘然之感。如若真是这样,保准干不多久就会让你走人。


大院里聚集着各方面的精英,藏龙卧虎,人才济济。撇开首长不说,能写能说、能干能唱的人,多得去了。就拿政治部来讲,有一次课间休息,机关几个人在室外打羽毛球,我也活动了一下筋骨。事毕,有人告诉我刚才与我对阵的人是朱苏进,我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他就是以军事题材小说《射天狼》一举成名天下知的作者朱苏进?那可是我的崇拜偶像呀!还有一回,政治部内部组织了一次联欢活动,非正式那种,谁都可以拿个话筒哼哼唧唧几句。我听一个青年女歌手唱得不错,赞扬了一番,边上的人说她就是——毛阿敏,政治部属下前线歌舞团的……


就连这里的战士也非同寻常。我拨第一次电话时与长话台表明身份,不到半天再拨电话一出声,便传来女话务员的甜美话音:‘‘刘干事你好,请问要哪里?’’厉害!居然还不是同一个人!


我当年在纪检部调查研究处,故名思义,调研调研,那就是动脑动笔。处里包括我四个人:处长于温,皮肤白皙,架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一看文文静静的儒雅表象,便知是一个高知;副处长王学华,是福州、南京两大军区合并时从十二军选调过来的,那时多出那么多干部,他能脱颖而出,其能耐可想而知;干事孙乃兆,是军区一位老首长的秘书,干秘书的哪个不是才俊?大机关通常是培养将军的摇篮,我们处里的几个人后来都成长为军队的中高级干部。


普遍认为,有才的人大多桀骜不驯。这是以偏概全。真的有才学,焉能不知盈虚消长的哲理?倒是半桶水才会晃荡作响。那时,军区机关有本事的人一个比一个低调。我——区区羽毛未丰的后进小生,丝毫没觉着受人轻视,反倒消受不住格外的器重与关怀。我每次下部队或是探亲,处里的领导或同事都会到车站接送;我家属来队,三天两头能收到他们的恩惠,不是米面,就是鱼肉;我生病住院,来看望我的人不仅有同处的,还有部里的,将军都有两三回。有好几次让我这个硬汉子感激涕零……


在部队机关,常常让年轻人当党小组长,我也有了一个带‘‘长’’的称呼。当时军区纪委书记、解放战争时期‘‘洛阳营’’营长张明中将也编在我这个小组里。有一天他秘书打电话给我,说首长要以普通党员身份向我汇报思想,我听后一时不知所措。这么大的首长,都没架子,机关干部还会得瑟显摆?


有一次,政治部办公区一条文化长廊更新版面,负责此事的一位熟人知道我的字写得好,要我帮忙一起搞。如此举手之劳的事,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用了半天加一个晚上时间搞定。本以为这是发挥特长做好事,事后便向处长作了汇报。处长听后淡淡地说,你刚来不久我不批评你,你去帮忙如果是利用业余时间,无话可说,而用工作时间就不妥了。顿了一会,他接着说,这涉及工作程序问题,同时也反映你有急于表现的思想……一席话,使我醍醐灌顶。


年轻人偶尔犯错很正常,不犯错或是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那都不正常。


后来我慢慢地发现,机关里的人白天桌对桌,晚上各顾各,相互间不会扎堆串门,连散步都少见同行的;平时说话办事很讲分寸,讲与不讲、什么时机讲、讲到什么程度,拿捏准确;份内事往极致上做,做了也不表功,不是自己的事需要‘‘补台’’另当别论但通常不闻不问……这种不张扬,正是大机关潜行的一种大智慧。其中奥妙,稍稍琢磨一下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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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以为,在大机关就能轻易接触到大首长,连二级部的部长也不是想去见就能随便见着的,何况参谋干事。我在军区机关近三年时间,军区司令员、政委办公室的门,朝向在哪都没摸清。


我进军区机关不到半年时间,军区1号首长准备在机关上党课,主题是共产党员要做清正廉洁的模范,起草讲课稿这个任务下到我们纪检部。按惯例,军区主要领导的讲话材料,都是由处长一级的大笔杆子主笔,可我们部长顾兼听想试试我的文笔,就指名道姓要我承担,时间一个月。


没错!一个月。


接受任务后,我的心情有些忐忑不安,担心弄不好误事。可静下来一想:那么长时间,即便绣花也能绣出来吧;再说,给首长写材料总该有机会与首长接触吧。可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想法不着调、不靠谱。


我很快拿出写作方案,有三套提纲供首长备选。方案由纪检部报政治部,再由政治部转呈首长办公室。虽然我们与首长近在咫尺,但公文一走,这一来二去,等我拿到首长敲定的写作方案时,已过去一周多时间。


这种节奏,我真担心打仗时怎么办?可和平年代谁又能坏此规矩?循此惯例,我掐指一算,接下来,要在司、政、后三大部召开机关干部座谈会,征求各方面意见,时间又是一个礼拜;写好稿子再按正常程序转一个来回,又去掉一个星期。这样,留给我写作的时间仅剩四五天了。假如出现修改反复或中间环节出现什么意外,根本无法按时完成任务。这一分析,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为了赶时间,我白天参加座谈会,晚上就捜肠刮肚开始动笔。座谈会开完了,我的初稿也出来了,提前了一个星期出稿,以留下修改时间。顾部长看完初稿,非常满意,题写了很长一段表扬鼓励性的批语。讲课稿顺利通过,机关听完党课反响很好,后来还以首长之名编书出版。


完成任务的过程,我只跟首长秘书通过两次电话,意在让秘书把此事当急件办。至于首长,连影子都没见着。当然,首长也不可能知道是谁写的稿子。听说,首长拿到为数不多的稿费,还说:名我得,稿费应给作者。


机关干部随同首长下部队是常事,风雨同舟在一个工作组里,与首长同吃同住同出行,但仍然没什么机会和理由近距离接触首长,除非首长主动找你搭话。

1988年授衔后不久,我有幸随同政治部主任于永波中将到上海警备区检查指导工作。第一餐晚饭,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上海警备区党委第一书记江书记出面接待,席间,江书记还到我们机关干部这桌敬了酒。饭后,我们几个人在宾馆院内散步,恰好遇见于主任送别江书记后也在院子走。见首长,我们立正、敬礼,首长竟停步与我们打招呼。于主任问我是哪个部的,我一一作了报告。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前一阵在北戴河集训获知识竞赛一等奖的,就是你吧!’’我说谢谢首长鼓励。首长和蔼地说:‘‘不错!为我们南京军区争了荣誉,好好干!’’


这是我下部队同大首长最亲近的一次对话,至今历历在目。


大机关有大规矩,冒失僭越,绝对犯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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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机关靠近‘‘核心’’,高层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或者手势,必须心领神会,迅速反应,不然指导部队就容易偏离方向。那可是政治问题。因此,眼光,视野,层次,思维,敏锐性……等等词语,机关干部毫无疑问地需要强化再强化。


在诸多能力和素质中,站队、跟风能力是第一位的,这方面若是木讷,其他的都可以归零。那个时候,不像现在有智能手机,手指一划天下事皆知,要想变得耳聪目明,就得随时听广播。这样,机关干部便无一例外的备有一个小收音机,散步随身带,下部队也不离身,好像统一装备似的,成了一道风景。这种现象,在军、师级机关较为少见。带收音机的目的不是听音乐而是听指示,每天的最高最新指示,得马上记录下来。如果正好起草首长讲话,你加上一段某某人的语录,文章就生色添彩了,受表扬是少不了的。


军区纪委机关刊物《纪检工作通讯》,当时由我主编。为把刊物办得更有特色更有质量,我接手此刊后便对刊物的风格作了些调整,比如将原来散乱的一些内容,归类于高层言论、法规解读、摘英撷华、廉洁之风、工作动态、案例剖析等醒目专栏。有时结合重大新闻事件和首长的重要言论,时不时地写点评论员文章,以体现编辑部的立场、观点、态度,充分发挥刊物的导向和喉舌作用。改进后的刊物,让人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部队的同志说这本刊物是指导工作的好帮手。


那个时期,经济体制改革正处于起步阶段,‘‘计划’’与‘‘商品’’两种经济双轨并行,权贵一张条子,可以让一个穷光蛋一夜成为万元、十万元、百万元富翁,‘‘官倒’’一词应运而生。部队并非世外,经济案件也时有发生,并呈逐年上升趋势。较为典型的是发生在某部油料科集体贪污腐败案,一个科级干部床垫下面塞满了现金,赃款数额之大、涉案人数之多,为军区部队历年罕见。为有效遏制此类现象的发生,军区纪委专题召开了查办经济案件工作会议。期间,我连续两天听看新闻,得知高层发声关注经济领域的违法犯罪问题,立马起草了《南京军区对深入查办经济案件提出四条措施》的信息。该信息上报总政治部、军委纪委后,军委纪委办公室迅即以电报形式,加按语转发全军各大单位供决策参考。


权力核心握在谁之手,与官位关系不大。光绪皇帝,太后管着。若是不明这点,不配为官。所以,不加辨别的一味关注高层、紧跟高层,也会出问题,甚至是原则性、方向性的问题。


在最近的那个己巳年,我只能用干支纪年法表达那个年份,因为这个年份,十分敏感,那段时间,军区这级每天都会收到统帅机关频频发来的密电、文件,有时导向是矛盾的,这个说打狗,那个说撵鸡,简直无所适从。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情况下,军区首长和机关始终保持着难能可贵的政治定力,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掌控部队,确保部队不乱,并相信党能应对处理一切复杂情况。

波浪甫定,人心未稳,便迎来了党的又一个生日。


我初出茅庐,心怀治乱之志,早早组备了一批部队中党风廉政建设先进典型事迹,在刊物集中刊发。同时以‘‘本刊评论员’’名义,发了一篇‘‘让廉洁之风吹遍军营’’的文章。文中的主要观点是:我们党是伟大光荣正确的党,过去是,现在依然是;党内腐败现象不是主流,反腐败必须在党的领导下进行;不能把消除党内腐败现象有一个过程,作为丧失对党的信任的理由;抓好部队包括党风建设工作在内的当前各项工作的落实,是对党的生日最好的纪念。


这期刊物的编发,连平日不大表扬人的于处长,也面露笑容,摘下眼镜不住地说:好,好!有思想,有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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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机关大院就是一个社会,有医院,有商店,有菜场;澡堂是两层的,很大很考究,可旱蒸可淋浴;院内体育设施齐全,连封闭式网球场这样奢侈的设施都有;政治部食堂两处,主食、副食品种多,荤素搭配,来个客人随便打几个菜,体体面面,生活很方便。


刚进大院,我住在当年国民党军政部大楼里,位于大礼堂南面的西侧。这里东西两侧有近二十栋一模一样两层斜屋顶的楼房,外观青砖红瓦,整齐有序地掩映在高大的法国梧桐树绿荫之下。楼口设在南面中间,楼内房间南北相向,以中间过道相隔,盥洗室和卫生间设在楼道口。卫生间每层相邻两个,各自独立封闭的木板房,不分男女,可兼作淋浴室。我的宿舍在二楼南面,房间足有60平米,就安了张床、放了张桌子,显得非常空荡。地面是红漆罩着的杉木地板,一落脚就‘‘咚咚’’作响。住在这里的人,多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机关单身干部,我的左邻右舍就住着保卫部、联络部和人民前线报社的几位干事、记者。


我的宿舍,是名符其实以宿为主的居室,平常的多余时间基本上在办公室,因为办公室夏有空调,冬有暖气,舒服。休息日要搞个人卫生,不得不在宿舍。年龄相仿的人在一起,生活的色彩自然是丰富的。我们经常相聚一室,下棋,喝酒,聊天……有时,他们会邀请前线歌舞团的一些女演员过来唱歌跳舞,这个时候,我那台打仗时购买的收录机就派上了用场。磁带转个不停,舞步转个不停,时光转个不停……


在大房间里,我和我的爱人在那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春节。年三十那天,政治部给每个干部准备了五、六个大菜,有鸡、鱼、牛肉、猪肉、大对虾等,每个菜都是装盆切好的,连配料都配上了,在食堂加工或拿回家加工,随便!不但吃的为干部想到了,居室的春意装点都有考虑,一盆盆娇嫩欲滴的水仙花,给人一种满满的春的气息。我们差点喊‘‘主任万岁!’’


我和我的她在舒缓的轻音乐声中,抿着红酒,尽情享受着两人世界的春节。中央电视台春晚开始,我们从餐桌上挪身在床上,打开花了2400余元巨款凭票购来的‘‘金星牌’’18吋彩色电视机,欣赏着赵忠祥、倪萍的胡扯八癫。看着,看着,怎么睡着了也不知道……


大年初一,机关不兴串门拜年,也没手机短信、微信你来我往的客套,嫌清静就往人堆挤。南京最热闹的去处,照例是秦淮河畔的夫子庙。夫子庙是一组规模宏大的古建筑群,主要有孔庙、学宫、贡院三大建筑,另有照壁、泮池、牌坊、聚星亭、魁星阁、棂星门、大成殿、明德堂、尊经阁等建筑相衬托。那些年的春节灯会,年年有踩死人的传闻。我们那时年轻,不怕!可还没近东牌楼入口,就挪不不动脚了,看灯的,买吃的,杂耍的,游玩的……人山人海!文德桥是不敢去的,忘了哪年中秋节人们在此桥赏月,结果因为人太多,把桥栏杆挤断了,好些人掉进河里。所以南京有句歇后语,文德桥的栏杆——靠不住。我们只好转到瞻园赏腊梅,那里的人少一些,赏了一阵,接着尝了一些小吃,便返回了。


需要特别补一笔的是,就是那个春节,我们复制出了我们生命的延续——儿子!小家伙悄无声息地来,我们没一点思想准备,以致他母亲洗衣被劳累过度出现先兆流产症状,好在小宝贝的生命力顽强,挺住了!


后来,我搬到了政治部生活区的‘‘工字楼’’。政治部生活区的住房,等级差别很大:部长楼是单门独栋有院子的小洋楼;团职干部楼是多层楼房,两室一厅或三室一厅不等;干事楼通常是一室一厨一卫,卧室和厨卫隔着一条公用的走廊,面积也就二十个平方左右。住在‘‘工字楼’’的好处是,可以自己做点饭菜,家属来队无疑是方便多了。


在这里,小家伙天天吸收着牛奶、骨头汤的营养,长得很顽皮。听到音乐声,他便不安份地转身翻腾,我常常能摸到他的小手小脚,逗玩一阵。他给我们的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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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军区机关难,主动要求出军区机关也难。


人生的走向,有时就是一念之间。我儿子的生命起源于军区大院,本来说好在军区总医院生产的,我妻子曾多次去做过产前检查,与那里的医生、护士混得很熟。隔壁战友家属也热心准备着帮忙。临盆前,她打了个电话回家,她母亲执意让她回家生产。由此她便改变了先前主意。没办法,我只好请假护送她回家。


小孩出生后的第三天,因处里有事催我归队。临别时,我妻子泣泪涟涟地说:你回部队了,小孩有个头痛脑热的叫我一人怎么办?你还是调回来吧!


这个问题非常突然,之前我们从未议过。我很清楚:一个好军人,很难同时是个好丈夫。是做好军人还是好丈夫?看着襁褓中的儿子,看着妻子的哀求,看着岳母黙许的眼神,我犹豫了,动摇了,内心柔情的弱点控制了心智……


回到处里,我很快向领导提出调回的请求。几位领导听后都感到惊讶,当即驳回所请。那个时候,我去意已决,就寻思找军区一位在职首长、也是老部队的老首长出面放人。与首长秘书联系后,首长答应在办公室见面。


‘‘报告!’’


随着一声‘‘进来’’,我推门而入,接着边敬礼边说:‘‘首长好!’’。首长在老部队就认识我,见我后亲切地说:‘‘小刘,你可是第一次登门呀,有什么事吗?’’

我回答说:‘‘想跟首长汇报一下思想!’’


‘‘好的,你坐下慢慢说。’’这时首长秘书进来给我递了一杯茶水,并为首长茶杯续了水。等秘书出门我开始汇报:‘‘首长,我家属刚生小孩,家里没房子,身边没人照顾,我想调回去帮帮家里。请首长帮忙说说话!’’


首长听完后明白了我的来意,于是开导我:‘‘小刘,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坐在这个位置?’’


我不假思索地说:‘‘那是因为首长水平高,能力强!’’


‘‘错了!我就是不顾家,连家里油瓶倒了也不扶。你还年轻,听说你在机关干得不错,那正是干事业的时候。跟你说吧,好男儿志在四方,恋家的男人没出息!’’首长显得很耐心。


我知道,首长这话饱含了对我的关爱、期望。我只好说:‘‘那我回去再想想!’’


辞别首长,我原原本本将情况告知妻子,她依旧坚持己见。未几,我硬着头皮再访首长。首长这次见我,说了句‘‘来了’’便旁若无人似地继续看着文件,约摸过去十分钟,抬头淡淡地对我说:‘‘没想通吗?这事没商量!我还有事,你回吧!’’


我想,肯定没戏了。懊恼之际,我突然想起首长夫人,她可是个好心人,上了年岁的女人心肠软。于是,登门拜访,一五一十地向阿姨说了原委,并请她转告首长:人各有志,我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没想到‘‘柳岸花明又一村’’,不到半个月,部里通知我可以办理调动手续。


离别前,我向首长辞行,未踏入门内,只听一声雷吼:‘‘滚!’’


惊愕中我应了一句:‘‘谢谢首长,首长保重!’’便‘‘滚’’出了首长楼。


这一‘‘滚’’字,道出了首长的无比失望,结束了我的追梦之行,荣衰之择由此落幕。


三年,在人生历史长河中一晃而过。可这三年对我而言,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是蚀骨铭心的。真正离别军区大院时,我竟是那么的不舍。“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人世间,能遭逢几次如此沉重的别离?


那天,我特意到大院毛泽东主席塑像前挥手作别。那一刻,已是泪湿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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