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回了我的身体，你也可以
前阵子看很多朋友转了一篇名为《交出了身体的女孩》的文章，谈论男性凝视与自我凝视带来的身体形象焦虑。
我也曾是一个那样的女孩，而现在，我是一个拿回了身体的女人。
美貌特权的争取与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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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美意识开始得很早，大概是十岁。我信了小说影视里的洗脑，觉得美丽的女性才会有美好的人生，每天都在幻想先天条件不好的自己如何倾国倾城。
我把无处不在的阳光当作一个可恶的施害者，强迫性地采取多重防晒措施；觉得自己小腹太胖、上臂太粗，搜集实践各种塑形方法；把衣着打扮当成人生大事；还会非常纠结指甲红白交界线形状这种细节……
这一切还得偷偷摸摸地进行，因为大人们认为青春期女孩爱美会影响学习。
我的努力确实给了我一些乐趣并且有所成效，却也带来了很多的焦虑和负担。
如今回首，我对当年的自己没有任何嘲笑或责备——那时候，外在美就是真真切切地很重要，它是我的自我价值感（我足够美）和人生控制权（我通过聪明和努力可以不断变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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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学，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爱美了，我却在大二去法国交换、回国后开始更多接触校外世界之后，对这件事渐渐失去了兴趣，因为我看到了生命更广阔的可能性。我也开始接触女权主义，开始解构种种性别建构与规训，活得越来越自由。
有一天，我顶着齐耳短发，穿着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走在学校菜市场时，一个好朋友迎面走来，对我说“怎么办，我的女神变成屌丝了”。
我猛然意识到，我在放弃传统女性美带来的特权，那份特权能给我更多的注意力与机会，我好不容易才挣到它，真的要放弃还是舍不得。可是，在那个时期，随意而中性的打扮，就是让我整个人都很舒服自在，而自在是多么宝贵啊。
美貌特权也有其代价，比如有时会让我觉得没有被完整地看见和尊重——当人们首先注意到美貌并且以此定义我时，更丰富的内涵似乎就得不到足够的注意力了。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让我在离开强迫性爱美的极端之后，走向了另一个故意弱化美貌的极端。后来，我意识到，这两个极端都是缺乏主体性的表现，因为在意别人怎么看，而摆弄着自己的形象，如同摆弄一个洋娃娃。
剃掉的头发与生长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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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于身体形象做的最激进的事情，是剃头。我想剃头很多年，觉得这事一辈子一定要做一次。去年九月，在离开一个很正式的工作环境之后，我自己拿推子剃了头，不算完全光头，留了很薄的一层保护皮肤。
在欧洲街头没有人觉得这多么奇怪。法国朋友们会来摸我的头，觉得毛茸茸的好可爱。
回国之后，有很多人问我为什么剃头。最执着的是一个滴滴司机，对我“觉得好玩啊”、“很方便啊”这样的答案怎么都无法信服，不断地问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啊”、“是不是为了不要有人追你啊”……
直到他问“你是不是搞艺术的啊”，我回答“我是喜欢艺术”，他终于可以在感慨一句“搞艺术的都有点不正常”之后安心了。
为了不要有人追我？开什么玩笑。我是一个独立主体，不是一个欲望客体，我的身体形象由我做主并且只由我做主，别人追不追我是他们的事。
再说了，我剃头之后，吸引力一点都没有降低——是的，没有了头发的修饰，面部的所谓“缺陷”会更加明显，可那又怎么样呢？没有生命的娃娃的吸引力主要由外貌决定，而一个拿回了主体性的女人的吸引力，主要取决于她多么有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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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剃头的经历非常赋能，它让我鲜明地感受到，原来我对身体形象可以如此自信与自在，在这种自信与自在中，不管是被路人问什么要剃头，还是时不时被认成男人，都不会给我什么压力，只让我觉得好玩。
很多女性担心自己如果剃头，甚至只是剪短发，“男朋友/老公/老妈会疯掉”。
我男朋友听说我剃头之后，自己也去把头发剃短一点，跟我一个长度，给两个脑袋拍了张合影；我妈听说之后很淡定；而我八十多岁的外婆，听我妈说我剃了个寸头之后第一反应是“女孩子怎么可以剃寸头”，可是看了照片却表示“哎，很漂亮嘛”。
那张照片是我一个朋友拍的，当时我在专注地倾听另一个朋友讲述她在性方面的困惑，照片里的我，散发着临在、自信、强大的光芒，比什么样的头发都耀眼。
别人能以某种方式对待你，是因为你允许他们这么对你。我不会跟干涉我自由的人在一起，也不会干涉身边人的自由。责任与权利总是成正比的。
拿回了身体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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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联合国机构从事性别平等工作时，一次有人把我们部门的几个年轻女性称为“女孩”，部门主任说：“不，她们不是女孩，而是年轻女人。”
后来，我看到一个视频谈论“女孩”这个称呼中隐藏的轻视——不管在中文还是英文的语境里，我们都很少把青年男性称为“男孩”，尤其是工作场合。“女孩”中那个“孩”的部分，是可爱的，也是不那么被当回事的。
曾经，我认为女人与女孩的分界是性经验，如今想来是挺男权的视角。现在，我认为女人与女孩的分界，除了十八岁这条成年线，还有成熟、力量、主体性——经济独立、思想独立、身体自主、情欲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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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个拿回了身体的女人，感觉很好。我并没有做到完美，偶尔还是会觉得自己“不够美”，但跟从前相比，已经是两个世界。
我自由地走在阳光下，不为晒黑一点而纠结，穿我想穿的衣服，展现我没有模特完美、却足够健康自然的曲线。
适度地照顾外在美，是一种有趣的能量游戏和创造性表达，而这个“适度”的标准，是在其中感到放松与平衡，而不是焦虑与疲惫。
美可以是一种自我表达，而不是基于羞耻的遮掩，或者对某个外在标准的一味迎合——你有美的权利，却没有符合某个“美”的标准的义务。
一切以舒服健康为准。如果痘痘传递的是身体不平衡的信号，就去调理那个不平衡；如果小腹的凸出是因为身体结构不在正位，就用按摩和锻炼让身体回到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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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习惯了比较，选班花校花，比较谁更瘦谁更白，这是一个无底深渊，永远会有别人在比较链的更上端。
在大自然/宇宙/神的眼里，你在故你美。
也许，美的本质，就是源头之爱的物质显化。
不妨做这样一个试验吧：当你再次强迫性地纠结某个身体细节时，把这个精力用来在世间创造更多的接纳与爱——告诉一个人你觉得ta有多美、鼓励一个人追求ta的梦想、让一个人感受到ta不完美时也一样被爱……
完美的肌肤与身材是不存在的幽灵，我们却永远可以用不完美的自己，全心全意地去爱。
愿你也拿回身体，与生命做爱。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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